如果說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最近到來的矮人比格雷羅根更高大、更強壯,事實上,白恩本以爲格雷羅根就是他見過最高大的矮人了。那個矮人的頭髮被剃光了,鬍子也剪短了。在他的頭頂上看起來就像把一排巨大的釘子釘進了他的頭骨,做成了一個頭飾,然後塗上了不同的顏色。他的鼻子被打斷了很多次,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形狀了。一隻耳朵明顯被經常毆打,變成了扁平腫脹的形狀;另一隻實際上已經被扯得乾乾淨淨,只在他腦袋的一側留下一個洞。他的鼻子上戴了一枚大鼻環。他身上沒有縱橫交錯的傷疤,卻佈滿了紋身。他一手拿着一把大錘子,腰間插着一把短柄寬刃斧頭。
在這個新來的棄誓者後面站着另一個矮人,更矮一些,胖乎乎的,看起來更有教養。他大約只有白恩的一半高,但身材很寬,或者說有些胖。他那精心修剪的鬍子幾乎長到了地面。他的大眼睛從厚厚的鏡片後面如同貓頭鷹似的眨着。他的手指上沾着墨水,手裡拿着一本厚重的大書,是用黃銅裝幀的。
白恩有些不確定,但在法塔林島,他確實見過那些金盾矮人的符文法師拿着類似的金屬書。
“斯諾瑞-刺角,像我一樣活着和呼吸!”格雷羅根咆哮着,他那令人厭惡的微笑露出了殘缺的牙齒。“有一陣子不見了!你在這兒幹什麼?”
“斯諾瑞來這裡的原因和你一樣,格雷羅根-馬哈爾。斯諾瑞收到了學者老博雷克的一封信,讓斯諾瑞去黑塔。”
白恩再一次聽到了‘黑塔’這個詞,他把耳朵轉向兩人,更加仔細地試圖聽清對方的談話。
“別想愚弄我。我知道你不識字,斯諾瑞。當那些釘子被釘進去的時候,這些文字就從你的腦袋裡被敲出去了。”
“巴爾克洛-長鬚把它翻譯給斯諾瑞的,”斯諾瑞解釋道,他看起來很尷尬,看起來像一個矮人所能看到的最尷尬的樣子。他環顧四周,顯然想轉移話題。
“斯諾瑞認爲他錯過了一場精彩的戰鬥。”這個矮人說道,他看着這可怕的暴力場面,帶着一種渴望的遺憾,就像格雷羅根看着他打翻的啤酒時所耗費的那種表情。“斯諾瑞認爲他最好喝杯啤酒。斯諾瑞有點渴了!”
“十杯啤酒給斯諾瑞-刺角!”格雷羅根朝吧檯方向怒吼。“最好也給我弄十杯。斯諾瑞不喜歡一個人喝酒。”
房間裡一片驚駭的寂靜。其他的顧客看了看鬥毆現場,然後又看了看兩個小矮人,彷彿他們是火藥桶,火藥桶的引線還在燃燒。慢慢地,他們三三兩兩地站了起來,悄悄離開了,只剩下了白恩、格雷羅根、斯諾瑞和另一個矮人。
“看誰先喝完?”斯諾瑞垂下眼皮問道,然後狡猾地擡頭看着格雷羅根。
“看誰先喝完。”格雷羅根表示同意。
另一個矮人搖搖擺擺地朝他們走來,像個矮人一樣禮貌地鞠了一躬,一邊向前傾着身子,一邊用一隻手撩起鬍子,免得鬍子拖在地上。說實話,白恩已經有太久沒有看到如此禮貌的矮人了,格雷羅根幾乎改變了他對矮人的印象。
“格里邁爾家族的瓦里克-瓦雷森聽候您的差遣。”他用一個溫和的,令人愉快的聲音說道。“看來你收到我叔叔的留言了。”
斯諾瑞和格雷羅根看着他,似乎被他的禮貌驚呆了,然後兩人開始大笑。瓦里克尷尬地得滿臉通紅。
“最好也給這個年輕人來杯啤酒!”格雷羅根喊道。“他看起來需要放鬆一下。現在站到一邊去,年輕人,斯諾瑞和我正要打賭。”
旅館老闆露出討好的微笑。他臉上掠過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看來矮人們決心要做的事,不僅僅能彌補他們趕走的那些酒客。
店主把啤酒沿低矮的櫃檯一字排開。十杯排在格雷羅根前面,十杯排在斯諾瑞前面。兩個矮人審視着彼此,就像人們在摔跤比賽前審視對手一樣。斯諾瑞看了看格雷羅根,然後又看了看啤酒。他猛地邁出腳步,敏捷的衝刺把他帶到了他選定目標的範圍之內。他抓起酒杯,舉到脣邊,仰起頭吞了下去。
格雷羅根的進展稍微慢了一點。一秒鐘後,他的啤酒纔到達到嘴邊。之後旅店裡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只有矮人喝東西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然後斯諾瑞把他的酒杯砰地扔回了桌子上,幾秒鐘後,格雷羅根也把酒杯砰地扔回了桌上。白恩驚訝地探頭朝裡面看了看。兩杯酒都喝得精光。
“第一杯永遠是最簡單,”格雷羅根不服氣地說道。不過斯諾瑞又抓了一個酒杯,用另一隻手抓了第二個,很快又重複了一遍。格雷羅根也是如此。他一隻手抓着一隻酒杯,把一隻酒杯舉到嘴邊,一口氣吸乾,然後又吸乾另一杯。這一輪格雷羅根是在斯諾瑞放下杯子之前一點點放下啤酒杯。白恩驚呆了,尤其是當他想到在斯諾瑞到來之前,格雷羅根已經喝了多少啤酒的時候。看起來這兩個棄誓者正在進行一場精心準備的儀式。白恩想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打算把所有的啤酒都喝光。
“斯諾瑞,我很不好意思被人看到和你一起喝酒。一個精靈少女都能在你喝下那些東西的時間裡喝上三杯。”格雷羅根說道。
白恩說實話非常佩服他竟然還有閒工夫說垃圾話,他轉頭看了看垃圾話是否影響了矮人的對手。他發現垃圾話似乎起了反效果。
斯諾瑞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拿另一杯啤酒,很快地把它倒進了嘴裡,不過他嘴裡冒出了泡沫,鬍子上也泛起了泡沫。他用一隻有紋身的前臂外部擦了擦嘴。這一次他在格雷羅根喝完他那杯之前就完成了。
“至少我所有的啤酒都進了我的嘴裡,”格雷羅根不服輸地邊說邊點頭,繼續彪着垃圾話。
“你是在說話還是在喝酒?”斯諾瑞發出質問。
雖然格雷羅根的垃圾話成功讓斯諾瑞回了一句,但整體來說他的計劃似乎失敗了。
五瓶、六瓶、七瓶啤酒很快便被一飲而盡。格雷羅根看了看天花板,咂咂嘴,打了個大嗝。斯諾瑞也迅速地做出迴應。白恩和瓦里克在聽到兩聲飽嗝後交換了一下眼神。那個看上去很博學的矮人回頭看了看他,無奈地聳了聳肩,白恩非常瞭解對方的感受。
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這兩個矮人喝下的啤酒比白恩平時一晚上能喝下的還要多。格雷羅根這時候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看起來有點呆滯,但這是他剛剛喝下的大量酒精後的唯一跡象。斯諾瑞身體狀況並沒有絲毫變化,但他也並沒有整個晚上都在喝酒。
格雷羅根伸手放下第八杯,但那時斯諾瑞已經完成了第九杯的一半,在這場比賽中可以說遙遙領先。當他放下酒杯時,他說:“看來你得付啤酒錢了。”
白恩這時候笑了起來,他從未見過格雷羅根在喝酒比賽中輸過,這恐怕是第一次,如果他不彪垃圾話的,也許還有那麼點希望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