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特格瑞姆是在矮人帝國時期便存在的矮人城市,在矮人帝國消失之後,它成爲了單獨的矮人王國。但仍然是北方矮人王國中最大的一座城市。這便是我在進入它之前所瞭解的一切。”
“即使是現在,我也仍然無法想到我當時爲什麼會選擇進入那座矮人城市。或許是因爲誓言,或許是因爲友誼。但這一切應當在我還在孩童時在黑夜教會的教導下便消失了。黑夜教會教會我們除了對那位女士的信仰之外,一切只是單純的利益關係,友誼只不過是爲了獲得利益,你所展現的一切友誼,只不過爲了換取對方的‘善意’。包括力量,知識,權力,人脈等等。”
“事實上,黑夜教會令人驚奇地對財富毫不在意,他們從未教導我們說你應當去獲取財富。不過這與世間的大部分教會類似,它們從不談論財富,卻有着驚人的財富。”
“不過這些並不是重點,我想說的是,命運是如此的——巧妙。這個世界上對於命運的預言多如牛毛,有寬泛的、有精確的。但看似大部分都能實現。就如同真的好想有一條命運之河,讓有能力的人可以從中看出一個人的真正命運。”
“但隨着我的年齡增長,閱歷和經驗增多,我發現大部分的預言似乎並不是如此,做出預言的人或者能力似乎本質上並不是從某個地方或者東西看到了一個人或者一件事的‘命運’。對於個人來說,他們更像是通過一個人的方方面面,更重要的是其性格來判斷他的命運。”
“例如,一個勇猛堅毅的勇士,他大概率會死在戰場或者爭鬥之中。一個堅定剛直的官員,大概率會倒在政治鬥爭之下。一個重視感情的人,大概率會被感情所拖累。預言就好像把這些所有人們無法注意到的地方聯繫在一起,得出了一個大概率的結論。”
“事實上,事件也一樣。我甚至可以對我自己做出預言,我必定會毀滅黑夜教會,因爲這就是我的目標。但如果我做不到呢?那麼這個預言就不會實現,更重要的是,人們就會遺忘掉它。而我可以對任何一個想要毀滅黑夜教會的人做出這種預言,他們其中有人或許會最終達成目的,那麼人們就會想起我所做出的預言,並認爲他就是預言中的那位人物。”
“似乎所有預言都是類似的東西,它給了人們一個讓自己堅信某件事最終會發生的信念。而正是這種信念反而更容易讓預言實現。我認爲這是一個諷刺,但大部分人並不這麼認爲,他們只是單純的認爲如果你沒能實現那個預言,也許是因爲你不是預言中的那個人,也許下一個人才是。”
“而當你發現這樣的人很多時,你不得不感嘆,人們或許並不愚蠢,但他們確實不願去思考真相。再加上爲數衆多的蠢人反而更喜歡錶達自己的愚蠢觀點,讓人們更願意相信一個給了他們美好結局的預言,而不是看清預言背後的真相。”
——摘自《白恩日記》,第五卷
隨着來到這片對於在廢土之上相當詭異的地方,白恩身上的疼痛消失了,似乎這就像某種疾病,讓他不停地痛苦好幾天,然後便自愈了。白恩不確定是因爲這個原因,還是因爲這片土地有什麼更神秘的東西解除了之前那片充滿邪惡力量的廢土對他的影響。
該死,白恩再一次咒罵道,如果他會傳送法術就好了。就可以像故事中那些傳說中的法師一樣,傳送進去,檢查一下,然後再傳送出來。甚至可以帶着其他人。
但白恩突然又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自己是一位傳奇法師,那麼爲什麼要傳送進去呢?難道自己沒有其他可以探知裡面情況的魔法嗎?
但他的思緒似乎極爲跳躍,思路又轉到那位會釋放傳送法術名叫豪斯-格雷戈的魔法師身上,瞧瞧會使用傳送法術的法師的結局又怎樣,他確實會傳送魔法,但他變成了一個醜陋變異的生物,甚至徹底地瘋了。
白恩不禁想到,或許是這裡的邪惡力量影響了他的法術?導致了他的法術失敗?或者他原本的法術失敗了,所以纔來到那座城市廢墟之中。所以無論如何,他實際上是在一個失敗的法術作用下來到這裡,變成了那副鬼樣子?
這個世界似乎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問題,太多想要解開的謎題。白恩知道一個人永遠無法全知全能,甚至神也一樣。但對於一個有足夠好奇心的人來說,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只要我們有食物,我們就會等你,直到我們離開。”博雷克嚴肅地說,打斷了白恩的思考。“我們會飛得很高,用望遠鏡觀察山峰。如果你發現了什麼,就往回走,發射馬凱森的一枚綠色信號彈。我們會盡快來救你的。”
白恩點點頭,再一次地檢查他腰帶上的信號彈。它們還在那裡,還有矮人們送給他的其他裝備:指南針、一盞用他們珍貴發光石頭照明的永不熄滅的提燈、幾瓶水和一瓶伏特加。事實上,白恩認爲伏特加似乎更多。他肩上扛着一小袋糧食。他又在鎖子甲外穿上了一件盔甲,並且很樂意這麼做。
即使是格雷羅根和斯諾瑞也一樣,格雷羅根之前只有一件類似坎肩的盔甲,破舊的厲害,用他自己的話說,盔甲會影響他揮舞武器,但當白恩仔細看過矮人的盔甲之後,他很難相信這一點。而斯諾瑞則之前穿着一副鑲釘皮甲,裡面則是一身柔軟一些的皮甲。
他倆的裝備或許只是爲了方便麪對死亡,白恩不得不噁心地猜想。不過現在兩人則全部穿的和其他矮人戰士一樣,像兩個巨大的罐頭,只不過這兩個矮人都拒絕帶頭盔。
而矮人盔甲也許是世界上最精細的盔甲了,全身上下連帶所有附屬物有上百個部分,穿上之後行動甚至不會產生多少聲音。簡直是如同藝術品,不過考慮到一位矮人鑄甲匠漫長的一生沒準都把時間花費在製造最優質的盔甲上,這也不是不能理解。
看着幾個矮人圍着格雷羅根和斯諾瑞,再一次爲他們檢查盔甲,白恩不禁陷入了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思考。還有那時候爲什麼自己會下意識地開口。
他也不是第一次問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做,他又一次發現自己找不出一個明確的理由。堅持留在飛艇上要明智得多。至少這樣,即使格雷羅根和其他人失敗了,他也能回家。然而,這其中還有比理智選擇更多的東西。他和格雷羅根一起經歷了無數的危險,儘管棄誓者一直在尋求壯烈的死亡,但他們都倖存了下來。
白恩懷疑這不僅僅是運氣的問題,甚至還有某種命運的問題。這讓他想起佛萊恩曾經對他的預言——讓他前往東方。雖然現在他在法塔林島的東北方向,但他也無法確定當時佛萊恩做出預言時,所指的方向是否是正東。不過他也認爲,與他獨自一人相比,他更有可能和格雷羅根一起從這片邪惡的廢墟中活着逃出來。至少他試圖說服自己這是事實。
當然,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在他遇到格雷羅根後喝醉的那一天,他發了誓。他發過誓要陪伴這位棄誓者,記錄他的最終命運,他懷疑也許他和矮人相處的太久,矮人的文化已經對他產生了足夠的影響,以至於他非常認真地履行了自己的諾言。
他向窗外瞥了一眼。在他們下面,他可以看到邪神追隨者營地中的火光,以及在他們周圍移動的影子。偶爾,他也能聽到武器對武器的聲音,因爲一場邪神陣營之間的鬥毆再一次爆發了。
現在夜晚,或者說是這片廢土之上的黑夜。他們等了好幾個小時,等天空變暗,最後他們的耐心得到了回報。飛艇也是漆黑一片,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以免暴露他們的位置。發動機以最小的功率運行,以使噪音儘可能小。
他們前面隱隱約約出現了那座山峰。白恩希望馬凱森知道他在做什麼,不會讓他們撞到山上。在理智上,他知道矮人在黑暗中比人類看得清楚得多,但擁有這種知識和全心全意地相信它是有區別的,特別是在這樣一個時刻,當他的生命危在旦夕的時候。
“如果你發現有人還活着,想讓我們來救你,就發射紅色信號彈,”博雷克說道。“明白嗎?”
“明白,”白恩點點頭說道。白恩很難不明白這件事。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博雷克已經向他們解釋了十幾遍。信號彈是馬凱森的另一項發明,是矮人的基礎火箭的一個變種,它可以在火箭的背後留下一條帶有選定顏色的光輝軌跡。
白恩非常能理解這玩意的用處,不過考慮到它的重量和威力,如果不是馬凱森和博雷克再三確定,它不會在白恩腰間爆炸的話,他肯定拒絕攜帶它。
飛艇顛簸着停了下來。白恩知道這是他們離開的信號。格雷羅根走在前面,晃着身子出了艙口,從梯子上下來。斯諾瑞跟着他,愉快地哼着小曲。接下來是瓦里克。他在洞口停了一下,緊張地朝白恩咧嘴一笑,然後他也從艙口消失了。
他胸前綁着一袋炸彈,肩上挎着馬凱森的怪槍。白恩希望自己也能擁有其中一件武器,並知道如何使用它,但現在想學已經太晚了。他拍了拍腰間,確認自己的長劍和三筒火槍還在,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呼了一口氣,爬上了梯子。
夜風吹得他渾身疼痛。這是他在沙漠中從未想到的寒冷。他告訴自己要理智些。他們在卡斯勒夫以北很遠的地方。因此天一定會冷的,而那片沙漠上的反常氣候反而纔是最爲不正常的狀態。梯子在攀登者的重壓下搖晃了一下,白恩覺得自己的胃開始痙攣。
我在這裡做什麼?他問自己。我怎麼可能被一個瘋子設計的飛行器吊在半空中,盤旋在一座山的側翼,而下面的山坡上駐紮着一支由成千上萬的邪神戰士組成的龐大軍隊。嗯,如果沒有別的事,他對自己說,這將是一次有趣的死亡。然後他鼓足勇氣繼續往下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