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站在‘格倫尼爾的意志’號的指揮甲板上。他只要看一下儀表盤就知道情況很糟糕。大約一半的刻度盤和引擎都沒有反應。即使在這裡,剩下的兩個引擎發出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糟糕。
馬凱森一瘸一拐地走進門來。白恩從未見過這位首席工程師如此生氣。
“很糟糕?”他問道。
“我要說,這簡直糟糕透了。我們還能保持高度完全依靠運氣。載人艙和氣囊之間的吊索有三個地方損壞。我讓小夥子們做了一些修理,但只是臨時的。在它變成可怕的災難之前能給我們提供一些時間。”
“聽起來不太好,”白恩說。這似乎激怒了馬凱森。
“廢話!只剩下兩個引擎還能工作。船體破損了二十多處!我們失去了一個炮塔,幾乎所有旋翼機。該死的。我告訴你。如果這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我也會讓那條龍爲此付出代價。它總有一天會後悔襲擊了我的飛艇。”
白恩點點頭。他確信馬凱森說的是實話,但他不知道對方將如何履行他的誓言。他們用用盡了所有辦法去攻擊那條龍,但它還是飛回了它的巢穴。白恩甚至不確定他們是否真的靠自己把它趕走了。他有一種感覺,那東西放他們走是因爲其他什麼原因。他估計,他們殺掉龍的機會和白恩當上皇帝的機會差不多。
老博雷克一瘸一拐地走到指揮甲板上。他看上去比以前更老了。他的柺杖軟弱無力地移動着,就像一個盲人摸索着找路一樣。他的長鬍子在地板上拖來拖去。他似乎已到了體力極限。失去侄子對他打擊很大。
“我爲瓦里克感到抱歉,”白恩說。“他是個好矮人。”
博雷克擡頭看着他,傷心地笑了。
“是的,白恩先生。他是。我真不該讓他參加這次探險。我本不應該讓他離開那座倒塌的黑塔,但他太想來了……”
白恩想起了瓦里克在岡特格瑞姆深處表現出的勇氣。他習慣把一切都記在他那本大金屬書裡。他有時有一種令人煩惱的快樂。他對自己和格雷羅根所表現出的那些令人尷尬的英雄崇拜。他的近視。他輕柔,略帶迂腐的聲音。很難相信他再也見不到這個矮人了,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他很驚訝。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因爲死亡而受到如此嚴重的影響了。
“他是個小夥子,”馬凱森說道。“我也許不應該帶他去看旋翼機,並且教他怎麼駕駛。”
“如果你沒有這麼做,我的朋友,我想我們現在都不會在這裡了。”
“是的——你說得對。這個年輕人是個英雄。”
“我現在是我這一脈的最後一個人了,”博雷克悲傷地說道。白恩看到兩滴液體順着老矮人的臉頰流下來。它們真的是眼淚嗎?他趕緊把目光移開,以免那位矮人博學者尷尬。
“好吧,但你不用擔心!我們會找到那個該死的雜種,並殺了它。它會被我記在我的仇恨名單之上,它會排在我復仇目標的第一位。”
博雷克只是把目光移開,悲傷地搖了搖頭。
艾森海姆-施耐德站在後面的觀景臺上,透過破碎的玻璃往外看。它一定是在與巨龍搏鬥時打碎的,但他不知道怎麼打碎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打碎的。整個飛艇看起來很糟糕。大部分的內部固定裝置鬆了。在戰鬥中,貨箱和寶箱被扔得到處都是,損壞了它們自己和它們撞到的任何東西。兩名船員被壓死。另外至少十個人需要艾森海姆-施耐德的治療。
他可以看出,飛艇損壞嚴重,不光只是因爲發動機發出了令人噁心的嗡嗡聲,而且缺乏前進的動力。與它們以前的速度相比,這簡直是蝸牛爬。他想知道他們是否能到達他們需要去的地方。這架飛艇似乎被一個接一個的事故所困擾。他們幾乎像是被詛咒了。也許馬凱森的災難名聲並不是那麼不應該。
他看着山谷從他們下面漂過。他們沿着一條流向低地的小溪飛行。他猜想如果你在瀑布下面,瀑布的急流會很美,但他知道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可能再也見不到這些地方了。
欣賞風景吧,他對自己說。當你在這裡的時候,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你再也不會到這裡來了。不知爲何,在與龍的戰鬥之後,他的導師們在‘秘法兄弟會’中所傳授的令人愉快的教誨顯得有些珍貴了。
然而,他也有一部分知道這些話是真的。他應該享受這一刻,他應該感到高興。這場戰鬥向他展示了生命是多麼的脆弱,它的結束是多麼的迅速。看看可憐的瓦里克和其他十幾個在戰鬥中傷亡的人吧。
發動機斷斷續續地響了一會兒,然後就不響了。剎那間,他感到‘格倫尼爾的意志’號像一隻沒舵的小船在河上飄蕩。“諸神啊,求你救救我們吧,”他祈禱着。現在別讓這種事發生。他心裡擔心極了,這艘失去動力的飛艇可能會漂移到山峰那邊,或者更多的氣囊會爆裂,它們也可能會墜落到地面上。他看見下面的山谷裡有一小羣人影在快速地移動。他不確定,但他想他捕捉到了一絲黃綠色。
“獸人,”他聽見安吉莉卡在附近說道。他驚訝地看了看四周。
“你的視力比我的好,”他說。
“我這輩子都是順着箭頭看,而不是在燭光下看書。”安吉莉卡回答道,“我很久以前就學會了遠距離識別獸人。任何生活在卡斯勒夫平原上的人,如果學不會這點,就會很快死去。”
“那麼,獸人有那麼可怕嗎?”艾森海姆-施耐德問道。他早就已經知道答案了,他只是想聽聽她說話的聲音。
“像那些邪惡諸神的戰士一樣,獸人有他們自己的行事方式。甚至更野蠻或者說遲鈍,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了。我見過一隻獸人,兩支箭射穿了他的心臟,半個腦袋被砍了下來,但在它死前還是砍倒了兩個戰士。”
“我同意。”艾森海姆-施耐德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格雷羅根巨大的身軀填滿了通往觀景臺的艙口。作爲這麼大塊頭的矮人,他移動得出奇的安靜。艾森海姆-施耐德也沒聽見他過來。“但是一把好斧頭最終會把他們都殺死的。”
聽到引擎再次啓動,艾森海姆-施耐德鬆了一口氣。他們開始再次向前移動。
“無論我們要去哪裡,我都希望我們能儘快到達那裡,”他說。
“我們必須等到晚上,根據星星來確定我們的位置,”格雷羅根說道。“那時候我們就有更好的主意了。”
艾森海姆-施耐德想知道飛艇是否能在天黑前到達。他看到了一些撕裂的纜繩。他們還在這裡真是個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