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前面,騎兵隊長髮出衝鋒的命令。白恩看着馬匹開始加速,然後奔向他們的敵人。騎手們的戰爭吶喊響徹雲霄。
過了一會兒,長矛和盾牌發生了碰撞。白恩看到火花飛舞,聽到金屬矛尖對着盔甲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傷者的尖叫聲和獸性的咆哮充斥着他的耳朵。一個人從馬鞍上被甩了下來。馬用後腿站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死了。就像之前一樣,卡斯勒夫人的翼騎兵被擊潰了。輕裝長矛騎兵無法與重裝黑暗騎士抗衡。
這並沒有影響到格雷羅根參加戰鬥的決心。隨着一聲巨大的吼聲,他向前衝去,投入戰鬥,就像一個跳水者從岩石上跳入危險的水池中。
白恩跟在他後面,因爲他知道,如果他跟在格雷羅根的身邊,他自己在戰鬥中倖存下來的機會就會大大增加。雖然他現在仍然沒能想明白他爲什麼會選擇在這種時刻,這種地方加入這一場戰鬥。
一個身穿黑色盔甲的身影從人羣中突圍而出,用一把巨大的黑色符文劍劈開了一個卡斯勒夫人翼騎兵的頭顱,接着向他們兩人的方向衝了過來。
格雷羅根大笑着用矮人語發出挑戰。黑暗騎士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用馬刺碰了碰他坐騎的有着裝甲的側翼,騎着它直接衝向矮人。
在騎手試圖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的那一瞬間,白恩似乎覺得時間的流速改變了。一切似乎都發生得極其緩慢,就像在惡夢裡一樣。
他能看清黑暗騎士盔甲上精心製作的金屬製品,那些描繪了野獸和惡魔咆哮的頭顱。他看見奇異的邪惡符文沿着它的劍刃燃燒着,從它精緻的蝙蝠翼頭盔裡射出的熾熱的紅光照亮了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
他那匹馬的鼻孔裡噴出了一小股魔法火焰,讓白恩想起了他不久前遇到的那條惡龍,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它的眼睛同樣閃着紅光。
黑暗騎士向他們衝了過來。白恩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馬。它看起來更像一個移動的肌肉山,而不是作爲坐騎的野獸。當它向他們衝來的時候,可以看到它漆黑的皮膚下巨大的肌腱收縮和扭曲。
它的馬蹄下揚起了一片片塵土。黑鐵馬蹄鐵踏在鵝卵石上,火星四濺。不知什麼時候,白恩發現他的劍已經在手裡了。他感到所有的力量都在衰竭,但他經歷了足夠多的戰鬥,知道這是一種幻覺。他知道,只要時機一到,他會以他所需要的速度和力量行動。至少他希望如此。
格雷羅根站在他前面一點點,斧頭高高舉起,無畏地瞪着他們的敵人。黑暗騎士看到他們兩個想阻擋他前進的路,輕蔑地笑了起來。他的戰馬雷鳴般的逼近。血沫從它的嘴裡噴了出來。
它黃色的牙齒被染成了紅色,白恩看得出這不是屬於馬的牙齒,而是像狼的尖牙一樣鋒利。他不知道這爲什麼使他吃驚。他在邪惡諸神的追隨者中看到過更詭異的變化。
當騎手疾馳而來的時候,他在馬鞍上側着身子,以便更好地對付格雷羅根。矮人像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時機到來。至少,白恩希望他在等待機會。他從來沒有見過格雷羅根在戰鬥中僵住,但是凡事總會有第一次。
在兩者撞擊前的最後一秒,格雷羅根移動了。他用斧頭髮起猛擊。兇猛地一擊,迅捷如雷,不可避免地擊中了這匹邪惡戰馬的腿,只發出像一聲霹靂的聲音。
那畜生跌了一跤,血從它被砍斷的四肢流出來。它的騎手從馬鞍上翻了個跟斗,滑過堅硬的地面,在白恩的腳下着陸,那聲音就像地震襲擊了一家鐵匠鋪。
白恩幾乎不假思索地用‘風魄’朝着黑暗騎士猛刺了一下,長劍刺進了那人的喉嚨,穿透了頭盔和胸甲之間的鎖子甲。黑暗騎士發出咯咯的聲音。血沫從盔甲上的洞裡冒了出來。
白恩抽出他的劍,再次砍了下去,從黑暗騎士的軀幹上割下了他的頭。他從那匹倒地的邪惡戰馬旁邊走過,把劍刺入它的大腦,輕輕一絞,心裡一點也不爲它感到悲傷。
這頭坐騎可能是隻不會說話的野獸,但也可能不是。有些這樣的生物具有超乎尋常的智慧。而它們都是敵人。
他和格雷羅根在戰鬥中越走越遠。這就像被捲入了一場血肉的旋風之中。在他們周圍,戰馬用後腿站立,互相用馬蹄踢向對方。槍騎兵刺穿了邪神的教徒。所有人都以無節制的原始野性作戰。
格雷羅根以致命力量向前猛衝,猛烈地攻擊左右兩邊,殺死所有擋住他去路的東西。白恩在他身後移動,注視着矮人的背影,向任何試圖包圍他的人刺去。
在幾次心跳的時間後,他們站在由死去戰馬和垂死的人組成的屏障後面。白恩聽到他們身後傳來更多的戰爭吶喊聲,知道卡斯勒夫人的士兵們正從城裡出來加入戰鬥。
馬蹄聲告訴他,一些卡斯勒夫的翼騎兵已經集合起來,準備回來參加戰鬥。片刻之間,戰場的平衡發生了變化,邪惡諸神的黑暗騎士們撤退了,卡斯勒夫人則在後面追趕。白恩能聽到他們身後的城牆上傳來了歡呼聲。
白恩突然發現自己正擡頭望着一位年輕的卡斯勒夫貴族,他騎着一匹漂亮的白色駿馬。他的頭髮和眉毛幾乎和他的馬一樣白。他的眼睛是冷冷的藍色。這個人的盔甲比任何士兵的都要厚重,也要昂貴。他右手握着一把有着黃金劍柄的長劍,說明他很有錢。白恩從他與公爵的短暫會面中認出了面前的人。這位騎手是布拉格統治者的弟弟維勒姆。
“沒有多少人會離開這個安全的城市,去面對那些被詛咒的人的攻擊,”他撫摸着垂過下巴的蒼白鬍須說道。這種長鬍須在年輕的卡斯勒夫貴族中很流行。“看來我們欠你的不只是從我們統治者沙贊那裡帶來的警告。”
“我不是人類。”格雷羅根對着他說道,“傻瓜都看得出來,我是個矮人。”
年輕貴族周圍的戰士們都緊張起來,把他們的武器放到了準備好使用的位置。非常好,白恩心想,我們在城外有敵人還不夠。讓我們從成立也弄來點吧。
令他吃驚的是,新來的這位年輕貴族只是笑了笑。白恩聽說公爵的弟弟像大多數統治家族的人一樣,都瘋了。顯然,這種瘋狂已經到可以容忍別人可能認爲是嚴重侮辱行爲的地步。
不管是什麼原因,白恩都很感激對方的心胸。
“我聽說年長的種族是非常驕傲和敏感的,尤其是棄誓者,”對方說道。
“沒有哪一個棄誓者有什麼可值得驕傲的。”格雷羅根反駁道。
“那麼就像你說的好了,”這個陌生人說道,儘管他那詼諧的口氣暗示着他並不完全相信這一點。“請在座的各位作證,我,科辛斯基家族的維勒姆,對你們的勇敢表示感謝,並希望看到你們能得到報償。”
“我唯一需要的回報就是在即將到來的戰鬥前線中佔有一席之地。”
“那應該很容易安排,我的朋友。”
白恩祈禱格雷羅根不要說些挖苦人的話。畢竟,這不僅僅是明智的行爲——格雷羅根沒準會因爲這些話而與公爵的弟弟開戰。
好在格雷羅根只是轉過頭,並沒有說話。騎馬人轉過頭看向白恩,說道。
“我一定會讓我的兄弟和沙贊知道你的英勇事蹟。”
“謝謝你,大人。”白恩說道。
“不,應該感謝你的是我。你是一個外國人。沒有多少人會大老遠跑來這裡,只是爲保衛我們的土地而戰鬥,甚至犧牲。這樣的勇敢應該得到獎賞。”
白恩擡頭看着他。維勒姆看起來是個談吐文雅、相貌討喜的年輕人,但白恩早已經學會了不信任貴族,或者是任何的當權者,不管他們有多有禮貌。不過,現在說這話似乎不是時候。有謠言說維勒姆可能是一個特別令人不快的敵人。
“我們想要的只是一場精彩的戰鬥。”格雷羅根不滿地說道,“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們在這裡沒有得到它。”
“再等幾天吧,我的朋友。”維勒姆說道,“然後戰鬥將會像任何一個人所希望的那樣激烈和艱苦,即使是對於一個矮人的棄誓者來說也是一樣。”
年輕貴族的隨從們點頭表示同意。白恩也沒有理由懷疑他的話。格雷羅根只是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盯着遠處,望着地平線上升起的縷縷煙霧。
“最好快點把他們帶來,”格雷羅根說道。
維勒姆輕鬆地笑了。“至少城裡有一名戰士渴望面對這些敵人,這很好,”他點點頭,繼續說道。“你鼓舞了我們所有人,索爾瑞恩之子,格雷羅根。”
“這正是我一直想要的。”格雷羅根有些酸澀地說道。
如果他注意到年輕貴族僕人們帶刺的目光,他也沒有做出任何表示。這個棄誓者從未表現出會尊重他自己人民的統治者——因此他對人類的統治者更不在意。
白恩想知道,這種性格是否會讓他們倆有一天都送命,來此背後的刀子是最難防備的,他從在黑塔之中當學徒時就明白這一點。他很想爲棄誓者的態度道歉,但他作爲法師的自尊心開始作祟,或者也是因爲他內心中知道,不管怎樣,格雷羅根很可能會反駁他,所以他閉上嘴巴,祈禱維勒姆能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寬容。
考慮到有成千上萬的士兵宣誓要保衛他的個人和城市,白恩認爲這位年輕貴族沒有表現出生氣的跡象是件好事。
“我現在得走了,不過如果你決定去參觀,歡迎你到宮裡來,”他說着,掃了白恩一眼。
“我一定會接受這個邀請的。”白恩回答道。
一個顧問轉身怒視着他。那人的眼裡流露出兇光。
白恩心想,不知道誰會更快地殺死我們,是卡斯勒夫人還是邪神的崇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