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直說了吧。”雷恩高舉着燈籠說道。目光掃過圖書館裡的一排排書。“卡爾德告訴你別去克勞福德-堂-布拉赫的麻煩。”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艾徹曼恩一邊說着一邊坐了下來。在他面前狹窄的寫字檯上翻看着一捆捆的羊皮紙。圖書館又小又擠,似乎把每一個空餘的空間都塞滿了發黴的舊書。
“你居然無視他?”
“我從來沒有無視過費爾南德斯-卡爾德的話。正如我經常告訴你的那樣,等級制度很重要。”艾徹曼恩連頭都沒擡地說道。
“所以你還是無視了他的命令,這就是我困惑的原因。”
艾徹曼恩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在羊皮紙中翻找。他們散落在桌上,得有用麻繩扎着,有的像秋天的落葉一樣散落在木質的地板上。夜晚早已降臨,潮溼的圖書館裡只點着蠟燭。架子沿牆排列,每一個架子上都塞着更多的羊皮紙。低矮的天花板讓這裡顯得幽暗而恐怖。
“卡爾德不想在瑞爾馬斯小題大做。”艾徹曼恩說道。“我能理解。但是,你可能記得,傑羅佛在跟我們一起的時候,他並沒有談論瑞爾馬斯。他說的是西邊的島嶼,上面有一座黑色的塔。因此我開始思考。”
他一頁一頁地翻着,低頭看着一排排細小、粗糙的字跡。有些在手稿上已經褪了色,在燭光下很難讀懂。艾徹曼恩眯起眼睛,感到一陣頭痛襲來。
幾碼外,圖書館裡唯一的守衛輕輕地呻吟着,無精打采地搖着頭,半睜着眼睛。他蜷縮在門框邊,雙手牢牢地被捆着,嘴裡被塞滿了布條。雷恩大步走到他的跟前,把大錘收回去,狠狠地打了他一下。發出一聲悶響,守衛的頭撞在他的胸口上。
“我希望你沒有殺死他。”艾徹曼恩皺起眉頭說道。
“也許不會。”雷恩粗略地看了他一眼,舉着燈籠走回艾徹曼恩身邊。“但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艾徹曼恩的手指劃過一長串的名字,羊皮紙又幹又脆,碎片順着他的指尖散落下來。
“黑塔。這就是傑羅佛說的。我們可以花一輩子的時間跑到海上去找一座有黑塔的島,卻永遠無法找到它。但瑞爾馬斯有人知道它在哪。”
艾徹曼恩舔了舔手指,翻着書頁,眯着眼睛看着密密的字裡行間中的信息。
“如果我管理一個我希望保密的協會,我會把它牢牢地放在一個完全由我控制的地方。如果我是那種擁有大片地產的人,在國內的安靜角落裡,遠離人員,遠離多管閒事的聖殿騎士團,那我就更願意這樣做。”
雷恩低頭看着艾徹曼恩手中的文字,沒能理解任何東西。儘管在他豐富多彩又足夠幸運的一生中,他學到了很多東西,但閱讀從未讓他覺得有用,甚至他與艾徹曼恩的關係也沒能改變這種想法。
“就像克勞福德-堂-布拉赫一樣。”雷恩說道,他終於跟上了艾徹曼恩的思路。
“非常好。”艾徹曼恩點點頭說道。“這個位置可能不會公開列出,但是如果你看的仔細的話,總會發現一些信息。我剛到這裡不久就發現,瑞爾馬斯出奇的熱衷於將他們的商業交易一式三份記錄下來。可能跟這裡的氣候有關。”
雷恩臉上掠過一種因理解而產生的喜悅,緊跟着是擔憂的愁眉。
“他不會留下書面記錄。”
艾徹曼恩停頓了一下,露出一絲惱怒。
“是的,他不會留下記錄的。這就是爲什麼我們不在克勞福德-堂-布拉赫的檔案室裡,而且嚴格來說,我們沒有違反我尊敬的長官在神殿裡發佈的任何命令。如果你留意一下這棟房子大門上的紋章,你就會知道我們在尤爾賓諾家族法律顧問的檔案室裡。”
這時,雷恩顯得十分困惑。
“我當時正忙着,”他咕噥着說道,想起了那些他悄悄地把他們撞在一起的頭,以便能從這座大樓的下水道進來。“老實說,我開始對這些名字感到困惑了。”
艾徹曼恩沒有回答。
“哈,但這很有趣。”他擡起眼睛,看着前面那張羊皮紙上一個模糊的潦草字跡。
“過來點,雷恩,勞駕。”
雷恩把燈籠靠近桌子,讓光芒照在那張看上去快要碎掉的羊皮紙。
“沒錯。”艾徹曼恩說道。“有趣。”
艾徹曼恩從腰帶上取下一把小刀,把羊皮紙橫向劃開,從一個像是賬簿的東西里抽出一張。名字被寫在其中一欄裡,旁邊還有數字和官方印章。他在雷恩面前揮舞着羊皮紙,臉上露出了罕見的勝利表情。
“凱特拉扎堡!再清楚不過了,嗯?黑塔,讓我們來看看:黑塔被認爲已經毀滅,只具有名義上的價值,幾個世紀前被尤爾賓諾人奪取。所有權被雷納爾-尤爾賓諾伯爵通過長子繼承權獲得,並與三十年前的紀元1410年,由其侄女阿莉達-尤爾賓諾繼承,此後沒有任何記錄。”
艾徹曼恩很滿意,他把羊皮紙捲起來,塞進皮大衣內的口袋中。他從桌子上站起身來,拿起帽子緊緊地戴在頭上,調整了一下帽檐。
“就是這樣,雷恩。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你應該會很高興——有很多機會砸碎一些腦袋,而且只要我們出了城,就沒有人能阻止你。”
艾徹曼恩離開房間,順着他們來時候的路往外面走。雷恩跟在他後面,一邊走一邊把堆起的羊皮紙踢到一邊。
“聽上去很有趣。”他很誠實的說道。“但是這和克勞福德-堂-布拉赫有什麼關係?”
艾徹曼恩轉過身,略帶惱怒地看着雷恩。
“我告訴過你,雷恩。阿莉達-尤爾賓諾,凱特拉扎堡屬於她。”
雷恩還是一臉茫然。
“在過去的二十年裡,”艾徹曼恩慢吞吞地說道。“阿莉達-尤爾賓諾女伯爵一直是阿莉達-堂-布拉赫夫人。也就是說,根據法律和所有的慣例,凱特拉扎堡也屬於他。”
艾徹曼恩的眼睛在燭光下閃閃發光,他看上去對自己的工作比幾天前更有熱情了。
“‘那裡’就是他可以操縱的地方。”他說道。“相信我,我最危險和最有用的朋友,那裡就是秘密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