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找的這棟兩層小樓,位於香港南區的極南邊,東南方不遠處就是鼎鼎大名的赤柱監獄,如果是坐快艇的話,只需要不到三十分鐘,就可以到達。
馬克和他的手下,就被關押在這所監獄中。本來赤柱監獄屬於香港最高設防的一級警戒單位,夠資格被關押在裡面的,都是被判處十年以上刑期甚至是終身監禁的重犯,裡面有殺人犯、強~殲者、社團老大,總之都是強人。馬克屬於待審犯,照規矩是不該被關押在這裡的,不過他涉嫌販毒和走私軍火兩項重罪,又是‘蘇格蘭自由者’組織聲明要力保的人,香港警方實在不敢大意,才由警務處長特批,將他和幾名手下關押在此處。
爲此,一些法律界人士曾經表示過強烈抗議,認爲這是違反了香港的刑事訴訟制度,將未決犯關進重犯監獄,更是侵犯人權的表現。不過抗議歸抗議,警務處長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和被人抨擊幾句比起來,馬克一旦被劫獄救走,他丟的人更大。最後還是特首出面,才擺平了這場風波。
莊名揚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很是迷戀香港的監獄電影,什麼《監獄風雲》一二部,什麼《火燒島》,可都是以赤柱監獄爲原型的,裡面的犯人爭鬥、黑警的兇殘,曾經揪住過多少少男少女的心啊?
站在樓上看去,眼前就是波瀾壯闊的海面,隱隱可以見到赤柱島上的建築物輪廓。莊名揚忽然有種前往赤柱監獄觀光一番的衝動,他現在實在太閒了……自從移居到這裡,他就有種脫離人羣,獨處隱居的感覺。因爲附近很多房屋都被拆除的原因,這棟二層小樓簡直就是在瓦礫堆中,附近連個菜市場都沒有,唯一的超市,還是在兩百米外的公路旁邊,然後能夠見到的,就是超市旁邊的加油站和後面的野海灘了。因爲偏僻,公路上都很少有車輛經過,偶爾有一兩輛,不是押送犯人去赤柱監獄的囚車,就是附近漁民拉海貨的車輛,每次經過,都是腥風撲鼻,就算閉緊了窗戶,也是遮擋不住。
“嘔……”
正坐在莊名揚身邊吃盒飯的女警官尤紅紅一陣噁心,差點吐了出來,好容易才忍住嘔吐沒有在莊名揚面前丟醜,不過這飯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這味道是挺刺鼻的,別說你,我都受不了。”莊名揚皺了皺眉,也放下了筷子。
“莊檢控官,那我給你倒杯水吧。”尤紅紅把剩下的飯菜收拾乾淨了,輕輕站起身,走向飲水機。
“嗯,魏東這傢伙,還真懂得體貼人……”
看着尤紅紅纖細的腰身和超短牛仔裙下俏伶伶抖動的小腿,莊名揚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忍不住點了根菸。
保護他的警察一共是20個人,以10人爲一班,每12小時換班一次,其中有五名警花。
他們還算有12個小時的放風時間,可莊名揚卻要全天24小時呆在這棟小樓上,吃喝拉撒全在屋裡解決,跟坐牢沒啥分別。
要是換了別的主控官也不算什麼,畢竟馬克一案的有關材料堆積如山,就算曰夜不停的看,沒有個十天半個月的也休想爛熟於心,自然不會覺得悶。可莊名揚不同,就算不用記憶之印,憑他三級醫法官的驚人記憶力,也只不過用了三天,就將所有材料看熟看透了,這後面的曰子可怎麼過?
魏東很有經驗,看出莊名揚有暴走的趨勢後,就安排五名警花輪流做他的‘文秘’,替他整理個材料、沒事兒聊聊天什麼的。
警花們個個都是質素一流的美女,又有可以讓男人充分yy的特殊身份,有她們相陪,莊名揚倒也不覺得悶了。幾天下來,警花們和他這個喜歡口頭上佔點便宜,卻是有賊心沒賊膽的大狀混得熟了,早都成了朋友,尤紅紅就是其中和他關係最好、也是最漂亮的一個。
“紅紅,有男朋友了沒有?”莊名揚一手夾着菸捲兒,一手端着尤紅紅遞來的水杯,眉開眼笑地問道。
這個女孩子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比他還小呢,真不知道O記打得是什麼主意,居然讓她進入了‘保護證人組’?雖說O記的保護證人組並不是直接隸屬於香港警察總部的G4,只是部門單獨成立的小組而已,可也得憐香惜玉不是?
莫非這女孩子是因爲拒絕了上司‘潛規則’的要求,才被扔進來的?莊名揚腦中開始胡思亂想。
“沒有呢,我們這些警察,哪有時間談朋友啊?”
尤紅紅倒是很大方,自己也倒了杯水坐在莊名揚對面,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是個標準的‘美人坐’。看着她的絲襪美腿,莊名揚忽然嚥了口吐沫,想起了姑姑師傅。
“該死的馬克,該死的香港警方,要不是攤上了這檔子事兒,哥們兒現在該多快活啊?”
尤紅紅見他目光不對,頓時想岔了,粉臉微微一紅道:“怎麼了,莊大狀是要替我介紹個男朋友啊?”
“成啊,你喜歡事務律師還是大律師,我有大把的人選,保證排成隊讓你隨便挑。”莊名揚嘆道:“可惜啊,咱是名草有主啦,不然……嘿嘿嘿……”
“哼……”尤紅紅這些天沒少被他調戲,每次都反應激烈,小手一按腰間的長管點38:“你又調戲警官,我可是有槍的。”
“槍這東西,我也有啊,每個男人都有啊……”
莊名揚笑得更銀蕩了,沒辦法,這都是被憋的。連續三天被關在屋子裡,連放個風的時間都沒有,模範教師也要變成色中惡魔了……“莊老弟……”
門沒關,魏東直接走了進來,臉色有些嚴肅:“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巧了,我也正有事情要對你說呢。”
一口喝乾了杯中的水,莊名揚翻開馬克的卷宗道:“這案子裡有個污點證人叫湯姆的,當初是和馬克一起來到香港,他的證供非常有力……”
“馬克手上沒命案,他那三個同時被捕的手下也沒有。我仔細看過卷宗,軍火交易他做得不多,一共就做過兩次,而且都非常隱秘,沒有目擊證人;毒品方面,警方從他身邊搜出的毒品不過一百多克,他的毒品倉庫至今還沒找到,他又是個上線拆家,現在指證他的都是些曾經幫他散貨的古惑仔……”
“魏哥你是老O記了,應該知道這些古惑仔的證言在法官和陪審團眼中的份量如何?再說這些古惑仔也不是隻做馬克一家的生意,同時也接手香港本地幾個社團的貨,而這些社團,無疑都是與馬克有利益衝突的……”
莊名揚道:“所以本案中最有力的證人,就是湯姆,他這個污點證人的證供,還是比較容易讓陪審團接受的。我就是想提醒你們一下,最好多派人手保護這個湯姆,他對我們很重要。”
魏東沒說話,找個椅子坐下,掏出根菸點燃了:“照你這樣說,如果沒有湯姆的證言,這案子就沒得打了?”
“打是有的打……”莊名揚聳了聳肩:“結果就是被辯方律師打掉唄,律政署那邊已經有消息過來了,馬克請的辯護律師是張天賜,這個人你們O記不陌生吧?”
馬克被決定起訴後,先後換了兩次律師,最終還是選擇了張天賜,律政署也是剛剛將這件事告訴莊名揚。
莊名揚答應了汪志偉的請求後,就詳細調查過張天賜的資料,發現這傢伙很有意思,他所接的案子中,居然有六成是來自各個社團的委託,而且這些案子無一例外都被他打脫了,這丫簡直就是O記的天敵。
“麻痹的,又是這個混蛋大狀,專幫黑~社會說話的狗屎?”
魏東大怒,曾經有個案子他犧牲了一名同僚才艱難破獲,卻被張天賜打脫了。現在他聽到‘張天賜’這個名字,就忍不住要罵娘。
“老兄,你這算是當着和尚罵禿驢嗎?”莊名揚不樂意聽了:“別忘了我也是個大狀,香港的法治精神……”
“行了,你住口吧,我是個粗人,不懂什麼狗屁的法治精神!”
魏東冷哼一聲,狠狠將菸頭彈到了角落裡:“我來就是要通知你,剛接到上峰電話,那個叫湯姆的污點證人剛剛被殺了,是當場被爆頭。現在你還有多少把握能把馬克入罪?”
“什麼!湯姆死了!”
莊名揚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暴怒,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們警方是怎麼做事的,連一個證人都保護不了?這也叫亞洲警察的楷模?”
“去你孃的,我們警察也是人,不是神!”魏東脖子一梗,狠狠罵道:“麻痹的,警察用的是什麼裝備,匪徒用的又是什麼裝備,我們在用點38對抗ak你知道嗎?湯姆死了,我們也犧牲了兩名同僚,還有三個人重傷,你當我們不是爹生父母養的?我他媽沒看錯,你們這些做律師的,就沒一個是好東西!當自己多唸了幾天書,就是精英了?”
“警方兩死三傷?簡直太猖狂了!”莊名揚被魏東罵得一滯,長長嘆了口氣:“這下可要麻煩了,行了,你也別罵我,先冷靜點吧。”
“……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
魏東也是被剛剛傳來的噩耗刺激到了,纔會如此失態,此刻總算冷靜了下來:“莊老弟,你還有多少把握能把馬克入罪?”
“我們住在這裡已經有三天了吧?”
莊名揚忽然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着遠處的大海,砸吧砸吧嘴道:“天天吃盒飯,嘴裡都要淡出鳥來了,晚上乾脆吃火鍋吧,材料對面的超市裡都有。”
“吃火鍋?”
實在有些跟不上莊名揚的跳躍姓思維,魏東和尤紅紅對望一眼,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香港潮溼,所以市民鍾愛火鍋,各種各樣的食物在鍋內涮着,大杯大杯的啤酒喝着,又爽快又霸氣。就連黑~社會談判的時候,老大都喜歡在面前擺個涮鍋,不但能展示自己的食慾和好身體,必要時還能揚起傷人,一舉兩得。
十個警察加上莊名揚,一共是十一個人,擺開兩張桌子、兩口鍋‘咕嘟嘟’冒着熱氣,青菜豆腐羊肉魚頭在鍋內翻滾着,冷氣已經開到了最大,卻還是壓不住直冒的汗水,實在是爽快地緊。
一樓的房門後面,是又加了全金屬門的,大廳內就是一排監控屏幕,外面的攝像頭安裝了不下十五個,完全沒有監控死角,警察輪流負責觀察監控屏幕,十五分鐘一換班,換下來的就胡吃海塞,‘悲憤增加食慾’,暴食症都是這樣誘發的。
除了莊名揚以外,所有警察都不敢喝酒,七八個大男人跟個娘們兒似地喝着飲料,眼巴巴地看着莊大狀一口一罐啤酒地灌進肚裡去,感覺氣不打一處來,這飯吃得不暢快!
“靠了!”
警員‘牛頭’狠狠把飲料瓶擲在桌子上:“那些混蛋太猖狂了,這個仇必須報!孃的,他們怎麼不到這裡來,來了老子非撂倒兩個才能解氣!”
“住口!你是警察可不是小混混,別胡說八道!”
魏東眼中也佈滿了紅絲,狠狠罵了他一句,卻轉回頭看着莊名揚:“火鍋吃了,酒你也喝了,有屁也該放一個了吧?兄弟們都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把握搞定馬克和那個鳥律師?”他也是從普通警員拼殺出來的,說話衝得很,又麻又辣。
“兩成把握,夠不夠?”莊名揚忽然擡起頭說了一句話。
全場默然。包括尤紅紅在內的兩名警花,全都用絕望的眼神看着他。魏東嚥了口吐沫,粗大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你師傅可是御用大律師,你說這話不怕丟她的人啊?”
“我不怕,實事求是嘛……”莊名揚忽然看了他一眼:“除非出現奇蹟……”
“那就是還有希望了?”魏東一喜:“快說,有什麼辦法?”
“我在資料上看到。跟馬克一起被關在赤柱監獄的三個手下中,有一個叫‘關公’的,曾經是‘盛通’坐館的頭馬,因爲在一次接貨時失了手,丟了價值五千萬的貨,‘盛通’坐館要行家法殺了他。”
“誰想到這小子命不該絕,馬克剛來香港的時候,和他有過交情,因此出面保他,替他填了五千萬的賬,從此他就跟了馬克,販毒、走私軍火,他都有參與,成了馬克的頭馬……”
莊名揚冷笑道:“如果他肯轉做污點證人,我保證馬克這輩子都只能呆在赤柱監獄裡享受了。”
“讓他做污點證人根本不可能,你還是打消這個想法吧。”魏東搖頭道:“這個傢伙我見過,講義氣講得都呆了。逼得我把違法的手段都用上了,把他的小弟弟放在鑿了洞的冰塊裡足足半個小時,他還是直叫爽,真不愧叫‘關公’,就連我們都佩服他的硬氣。”
“哼……”
莊名揚沒說話,只是從鼻子內重重出了一口氣。
他在掙扎。
人所扮演的角色不同,看法想法都會不一樣。在律師眼中,所有的嫌疑人都是無罪的,這纔是好律師;而在檢控官眼裡,所有的嫌疑人都是有罪的,這纔是好檢控。現在莊名揚不是辯方律師而是主控官,他就必須想盡一切方法,將馬克入罪。
可張天賜也不是白給的,出道以來還沒輸過,那是驚才絕豔的法律天才,直追駱冰的角色。如果湯姆不死,莊名揚還有八九成把握;湯姆一死,他的把握降低到了不足三成,這還是比較樂觀的估計。法庭上是靠證據說話的,不但王子王妃幫不了他,就連香港特首都沒轍!
但是俗話說得好‘窮則變,變則通!’
以莊名揚對本案的瞭解和他所擁有的手段,警方做不到的,他未必就做不到。可要那樣做,就必須‘規避’法律,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要‘強~殲’一下下法律!
爲了那些死去的警察,爲了將馬克入罪,他似乎應該這樣去做;可他多年來對法律的堅持,對法治精神的理解,又讓他無法下這個決定。
進退兩難,無法抉擇。超級系統給了他常人難以企及的能力,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卻也無法幫他。
“莊兄弟,你肯定還有辦法,說出來,如果大家幫的上忙,一定會赴湯蹈火……”魏東將胳膊搭在他脖子上,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說吧,我知道你行。”
“我不行,沒辦法……”莊名揚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他還是沒辦法去違背自己一直在遵守的原則。
“好,莊名揚,就當我沒認識過你!”
魏東臉一變,‘忽’地站了起來,離得他遠遠的。
其餘的警察也很有默契地統一站起,包括尤紅紅在內,都離開他最少三米遠,把他一個人扔在了火鍋邊上。
所有人都不肯再多看他一眼,莊名揚微微苦笑,如果這些不是警察,不是受命來保護他的人,恐怕早就把他按倒在地狠揍一頓了。
“起風了,還是大風!”
風聲嗚咽,窗外的樹影如同千年老妖一般左右晃動起來,莊名揚的耳朵忽然動了下,緩緩站起來,走到一扇窗戶前,隔着釘在窗戶後的合金安全條向外看了一眼,忽然道:“有人,大家小心!”
“有人?果然有人!”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外面的風越來越大,空中陰雲密佈,遠處公路旁的路燈和加油站隱隱透出的一絲光亮,居然只能照射出數米遠,燈光之外,就是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到陣陣海浪拍擊沙灘的巨響和淒厲如鬼哭狼嚎般的風聲。
這一班的尤紅紅和另一名女警員已經有些臉色發白,女人永遠是女人,哪怕是經歷過嚴格的訓練,在這種環境下也很難保持鎮定。
魏東瞪着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監控屏幕,在漆黑的夜色中,終於被他看到了一點油光在屏幕上閃過。
“槍?”
那種亮光,是塗抹過槍油的槍枝才能反射出來的!
“對方有武器,人數不明,火力不明,立刻全體警戒!”魏東打了個激靈,大喝道:“紅紅,聯絡總部,請求支援,要快!”然後一個翻滾,到了控制開關附近,拉下了總電閘。
屋內頓時一片黑暗,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外面的風聲雨聲、和摻雜在風雨之中,‘窸窸窣窣’的輕微腳步聲,對方的步伐又快又穩,即使是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似乎也沒受到什麼影響……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