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柱山巔,靈氣漩渦依舊。亙古不變地吞吐着。漩愕之中,五色光華繽紛,紅光尤其炫目,流水般鋪陳開來,如上胭脂一般,將四周盡數染上了一層嫣紅。
隨着距離遠近不同,這抹嫣紅也漸次變化着,先是如正午的太陽。再是初升之旭日,最後是西沉的夕陽,從遠處看來,從高空望下,層次分明,隔離交融,自然神秀,令人心生陶醉。
離漩渦中心數裡外的地方,有一處硝壁挺立,側看如利劍當空。橫視則爲一斷面,正對着靈氣漩渦的方向,因其距離恰當,一年四季,一日四時,皆是一抹楠紅暈染,便是深夜,依然暖色依舊,不墮幽暗陰沉,無論何時,都能感受到如冬日午後一般的風光和暖意,正是一處難得的好地方。
此處峭壁,本是一羣巖鷹的老窩。不知從何時開始,它們仗着種羣龐大少有人敢招惹,霸佔了此地繁衍生息,當真是好不興旺。
每日裡,在永恆的落日餘暉般光華之下,成年巖鷹來去捕食,起舞求偶,幼年雛鷹嬉戲玩耍,鍛鍊飛行,嘈雜中蘊藉着祥和安寧。
本以爲這樣的日子能到永遠。不想家中安居,卻禍從天降。
數月之前一夥修士蜂擁而來。也不管是否惹得了他們,就這麼硬生生將一羣巖鷹殺了個斷根,一隻都沒能逃出。
死了也就罷了,物競天擇本無非議,可惜便是死,也不得清淨。
巖鷹多少也算是一階妖獸,其中有用的材料自然被搜刮了乾淨不提。便是一身好肉也不曾浪費了。
其中十數入了諸位修士的腹中。半數進了崔仁一人之口,至於那些爲數不少的巖鷹蛋,則是御靈宗修士的戰利品了,就這麼簡簡單單,瓜分了乾淨。
此後數日,土石紛飛,轟隆隆聲響不絕再無絲毫平靜可言,沒過多久,偌大的峭壁之上便密佈了大大小小的洞府無數,成爲了秦州修士臨時居所。
從此以後,日日夜夜,往來流光不斷,一時間,竟比巖鷹在是還要熱鬧三分。
這些臨時洞府,不過簡單開鑿修聳,看上去粗陋無比,自然與在宗門之時無法比較了。不過即便是如此,卻也不是妄爲,可有序。
所謂亂,乃是這些洞府也不講究個佈局,更不曾論得什麼協調。
有三兩好友比鄰而居的,也有個別孤僻的恨不得將洞府開道啃壁最邊上;有處密集如蜂巢蟻穴,有處零散似海中孤島;有的寬敞開闊豪放。有的狹窄僅堪一人入。
單個看來,或簡樸或大氣,都還算不錯,整體一看,卻簡直不堪入目,將臨時二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這混亂中的秩序,卻也清楚,只要擡頭看看最上層處,佔了大半斤。峭壁面積,卻僅僅只有六座的洞府,就能明白一二了。
他們如此安排法,並非是有什麼人倡議,不過自發爲之。
自上古破滅以來,爲了應付當時嚴酷的環境,以修爲論輩分,實力最爲尊的想法深入人心,便是在這無關緊要的小處,也無意識地遵守着。
其實這也難怪他們如此,想想吧。每日離開洞府之時,望下一看,羊時見面要行禮叫聲師叔的人正在腳底位置,擡頭正好見得屁股,那該有多尷尬?若是被其記恨在心,那就大大糟糕了。
反過來,擡頭仰視地個尊崇之人,就自然了許多。
既然是這樣的想法來佈局,那麼處於最高處的那六座洞府。應該就是一衆秦州修士中的最強者了。
事實也是如此,六座洞府之中。分別居住着幻魔道惜若、幽夢影。御靈宗白依依、鳳狂歌,法相宗紀芷雲,張凡!
正好一宗兩人,皆是站在整個秦州年輕一代最頂峰的風雲人物,讓人仰視的存在。
本來此處的洞府只有五座的,當日張凡來此時,當仁不讓地又在旁邊開闢一處作爲臨時洞府,便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他這般作爲,卻也無人有異意,甚至認爲理所當然,張凡當日驚豔一般的表現,已經隱隱給他的身上套上了一層築基第一人的光環,自然有理由讓衆人仰視。
出乎衆人意料的是,自那日開鑿洞府之後,張凡就再也不曾在衆人面前現身過,竟然直接閉關了。
正處風口浪尖卻突然消失不見,感覺就像是狂暴龍捲風的中心處一片平靜一般,讓人心中徒然生出違和之感,一顆心懸在那裡。
即便是雍、涼兩州的修士。對此也頗爲不適應,本來在心中憋着一股勁的,不想此後連續數月都不曾見得那個可怕的身影在戰場上出現。到得後來,每當狹路相逢之時。見不得此人,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內裡的滋味,非言語所能盡述。
敵人尚且如此,何
每日出門之時,仰望一下上方那個洞府的動靜,便成爲了一種習慣。
本來就這麼繼續下去,事情漸漸淡下,也就不那麼引人關注了,不想在數日之前,一直恍若沉睡的洞府卻忽然開始有了動靜,頓時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
峪壁之上的這些洞府,不過是秦州衆位修士的臨時居所,在洞府禁制之上自然不可能下太大的功夫。除卻一兩個在陣道上有心得的,其他人等一般就是布上一兩套陣盤,稍加防護也就走了。
張凡的洞府也是如此,普普通通的陣盤,與其說是防護,倒不如說是預警來得實在。
這幾日,這個脆弱的陣法開始偶現波動,起初還幾個時辰一次,發展到後來,連綿不絕彷彿沸水一般,好似有什麼恐怖的力量在裡面孕育。
這樣的情況一出現,衆人當即心知肚明,知道是張凡在裡面鬧出了什麼大動靜,而防護陣法太過脆弱,竟然遮掩不住。
這當即就引起了衆人的興趣,時不時地觀察一下。
本以爲張凡是在修煉什麼大法,才導致如此,不過接下來幾日的變化。那時不時從中透出的地火氣息,直接否定了這個答案。
張凡如今聲名鳩起,他的過往自然也被大家挖了個乾淨,煉器高手的身份早已進入了視野之中,此時看來,理所當然地以爲他是在煉製什麼厲害的靈器,方纔如此。
這個想法也只持續了一兩日的光陰。便被他們自己推翻了。
前日起,隱隱的藥香一直在峭壁處聳散着,初始還分不明來源,後來越來越濃,由上而下擴散,分明走出自張凡的洞府。
竟然是在煉丹?!這下衆人哪裡還不明白,當即恍然大悟了過來,同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年紀輕輕,入道十餘年載,已然築基功成踏上仙途。
修爲高深,縱橫來去不敗,環顧左右莫敢有正視者。
制器煉丹,竟似無所不能,天地之間還有何不可爲?
時間,心中百味雜陳,說不清道不明,不知是嫉妒還是仰慕。
藥香縈繞不散,如聞韶樂不知肉味,如處芝蘭室而盡芳,非僅碌碌衆人,便是同立於頂端的五人,也不由側目。
“蘊靈丹?”
幽夢影鼻翼抽動了一下,本來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待得細辨後忽然變色,豁然坐超脫離了身後柔軟的懷抱。
“這品質?是他!”
片刻尋得來源,看起來如少年一般稚嫩的臉龐上如鉛雲密佈,陡然陰沉了下來。
沉默少頃,忽然毫無徵兆地向後一倒,重重地跌回到了一片綿軟之中。
“哼!”
“第一人?”
冷笑聲聲,在洞府中迴盪,隨即平靜,恍若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只有身後顫動不已,彷彿痛苦無比的嬌軀,多少表露了他的心緒。
“好高的品質!”
“好厲害的煉丹術!”
“你說是不是?美人兒。”
前兩句時,還有點強者認同、尊重彼此的感覺,倒得後來,又滿是淫邪的意味。
“美人兒,你說我是不是去找張兄煉兩狀元陽藥補一補?他的煉丹術真是不錯啊!”
“鳳哥哥哪裡需要補呢,弄得人家都起不來”
聲音嬌媚無比,尾音拉得老長彷彿要將人帶入某個深邃的所在。
“哈,說的也是。”
綵衣拋飛,被浪翻滾,人類永不停歇的主題再次展開。
紀芷雲、惜若、白依依,三個是秦州三大宗門年輕一輩的代表人物。正濟濟一堂,品茗論道,談至興濃,卻忽然停止了下來。
“真沒想到,他竟然連煉丹術也是精通!”
“你說呢,紀姐姐?”
惜若眼波流轉,似笑非笑,若是要在紀芷雲精致的容顏上看出朵花兒似的。
“張師弟天縱奇才,芷雲向來欽佩
紀芷雲淡然一笑,四平八穩地應了一句。
兩人間脣槍舌劍,靈兒一臉懵懂。搖了搖白依依的胳膊小聲問道:“師父姐姐,她們在說什麼呢?”
“在說你的叔叔。”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白依依彷彿可以在她的身上見得自己小時候的影子一般,於是百般嬌寵照顧,到得何處都將其帶在身邊。
“啊!”師靈兒空洞的眼眸間好似徒然佈滿了小星星。
外面的一切,張凡自然不曾知曉,數月之中,埋頭煉丹,幾不知世上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