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吉沃特是海盜的王國——但是在周圍的一些島嶼之中,還有一些不願意做海盜的人。
他們有的是工匠,有的是漁民,他們信仰蛇母,遵守着娜迦卡波洛斯的教義,是一片混亂之中難得的清流。
(順便說一句,莎拉的父母就是其中的一員,他們是最棒的火槍工匠,在一個小島上離羣索居。)
根據娜迦卡波洛斯的教義,蝕魂夜之中所有的信徒都必須聚集到蛇母的神殿,虔誠地懺悔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並且學習娜迦卡波洛斯的教義。
可是今年,老皮特不得不破例一次了。
因爲比爾吉沃特的戰亂,老皮特丟掉了自己清理甲板的工作——他所在的那艘船在炮火中沉了。
而因爲自己的女兒安娜生病,老皮特爲了尋求娜迦卡波洛斯教派的幫助,又欠下了一大筆的外債。
娜迦卡波洛斯可不是什麼善良的神祇——即使是祂的信徒,想要得到幫助也要付出代價,而且概不賒欠!
無奈之下,爲了讓自己的女兒得到救助,老皮特欠下了一大筆的外債。
別看普朗克的統治崩潰了,但是在小混混這個層面上,秩序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大家不過是換了個老大而已,該怎樣還怎樣,所以老皮特的債務並不能被一筆勾銷。
眼看着就要倒還款的期限了,如果老皮特不能按時換錢,安娜很有可能有危險的——如果是因爲欠債的原因遭到了攻擊,娜迦卡波洛斯的祭司可不會幫助老皮特復仇。
無奈之下,老皮特只能抓緊時間搞錢。
怎麼搞錢?
老皮特想起了那艘被擊沉的冥淵號。
作爲普朗克的座艦,冥淵號上可以說全是寶,上面的燭臺都是鍍銀的!
在比爾吉沃特混亂之後,有不少膽子大的傢伙偷偷潛到了冥淵號沉沒的地方,在上面摸到了不少的好東西!
不過可惜的是,這種打撈是有組織的,他們把控了屠宰碼頭的廢墟,像是老皮特這種傢伙是沒有資格分一杯羹的。
但是今天不一樣。
今天是蝕魂夜,那些傢伙在今天全都縮緊了蛇母的神殿之中,沒有人會和老皮特搶生意。
只要今天老皮特在晚上去屠宰碼頭的廢墟,從冥淵號裡面摸點什麼出來,那還清債務簡直毫無問題!
正是打着這個念頭,在所有人都跑到蛇母的神殿裡的時候,老皮特卻划着自己的小船,悄悄地來到了屠宰碼頭。
出發之前,他一口氣喝掉半瓶飛毛腿烈酒,才鼓起足夠的勇氣在這樣的夜晚把船推下了水。
在黑色的迷霧逐漸濃郁起來的時候,老皮特好不容易摸到了屠宰碼頭的廢墟。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碼頭,老皮特抓起瓶子又灌下一大口,抹抹髒兮兮的鬍子,然後又往船舷外倒了一小點兒——這份算是獻給鬍子女士的。
酒精讓老皮特感覺身上暖洋洋的,腦袋也有些沉,他慢慢划着船,越過掛着某個私自探索的倒黴蛋屍體做成的警戒浮標,直到冥淵號沉沒的這片海域才停下來。
確認了自己的方位,皮特把船槳抽起來扔進艙底,喝光了剩下的半瓶飛毛腿烈酒——他看看瓶底,留了正好一口的量,然後把酒瓶甩進海里。
給鬍子女士的第二杯。
最後,老皮特閉上了眼睛,在船邊彎下身子,把自己一雙粗糙的手完全浸在海水裡。
“娜迦卡波洛絲。”老皮特開始祈禱,祈求鬍子女士賜予他一絲好運,“我想要的並不太多……請幫助這可憐的信徒,從您的倉廩中賞一份口糧——請照看我,保佑我……若我在您的懷中喪命,就讓我與其他死者一起深藏吧。”
完成了簡陋的祈禱之後,老皮特甩掉了自己破破爛爛的上衣,就要閉上眼睛跳到水裡去。
可是當老皮特的頭離水面只有幾寸距離時,他的動作被迫停下來了。
張開眼睛,老皮特看見有一張蒼白的臉正盯着他,毫無生氣的冷光在這張蒼白無比的臉上螢螢跳動。
老皮特慘叫一聲,身子被看不見的力量一彈,仰面摔倒在船裡。
眨眼間,霧氣就變得厚實起來,遠處比爾吉沃特的燈光一下子就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海中翻滾而來的,漆黑如墨的濃霧。
傳說是真的!
黑霧來了……
老皮特抓起船槳,慌亂地捅進槳架的口子裡。
去他XXX的債務!現在自己需要做的是快點離開!
可惜,晚了。
黑霧帶着迫人的寒冷,一經接觸,就會讓皮膚下的血管便迅速地壞死,顯出一條條黑線,墳墓似的冰冷氣息盤上他的脊背,皮特忍不住哭了出來。
“鬍子女士…淵底蛇母…娜迦卡波洛絲……”他啜泣着低聲祈禱,“請帶我回家,求求你,我誠心地——”
下一刻,老皮特的禱告就此中斷。
一對帶着鎖鏈的彎鉤穿破了他的胸膛,鉤尖上醒目的鮮血滴成了一條溪流。
第三把鉤子捅穿了他的肚子,隨後脖頸鑽出了第四把。
第五和第六把剜進他的雙手,用力地將他拉倒,釘在了船艙裡。
劇痛令老皮特嚎叫起來。
一個影子緩緩浮現在黑霧之中,身上散發着世間最純粹的惡意,帶角的頭顱四周縈繞着翠綠色的火焰——老皮特被鑿穿的關節傳來火燒般的痛感,彷彿是渴望復仇的惡靈正在品嚐他的苦難。
眼前的死靈全身裹在黑色的古舊法衣中,腰間生鏽的鑰匙刮擦着邊緣,他的手中握着一盞引屍燈籠,連着鎖鏈搖晃不停。裡面不停地傳出悲痛的呻吟,似乎蘊含着無窮的邪惡渴望。
燈籠上打開了一方小門,老皮特感覺自己溫熱的血肉內的靈魂鬆動了。
深不見底的光暈中,飽受折磨的亡靈在無休止的煉獄中幾近瘋狂,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吸引着老皮特加入他們。
老皮特掙扎着想守住自己的靈魂,但隨着一把幽魂般無形的鐮刀揮來,他的生命戛然而止,燈籠也咔嗒一聲關上了。
“一個劣等的靈魂。”燈籠主人的聲音彷彿是碎石在墓碑上摩擦,“但卻是錘石今夜收取的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