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天黑,刑部大牢的牢房昏暗,在裡面都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失。大牢裡關押的死囚因爲這一場官場的暗潮變得尤其多,一路上關押的犯人一個個生出手腳,不停喊着自己的冤屈。
獄卒卻是已經司空見慣,壓着太子冷漠的朝裡走去。太子被獄卒一路壓入了最裡邊倒數地三間牢房裡。
“我冤枉啊!我真的是太子,我真的是!”太子已經被關進了死牢,卻還是在做最後無謂的反抗,他一遍一遍的吼着自己是真的太子,可是除了他隔壁牢房裡面的那個女人,沒有人會願意相信他。
於心冉此時又髒又臭,哪裡還有往日的風情萬種,她雖然在刑部沒有受到過任何“關照”,可是精神卻大不如前:“呵呵,太子殿下,可還記得妾身?”
“你是……”太子望着那個蓬頭垢面的女子,使勁回憶,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他不覺得自己會認識這樣不修邊幅的女子。
於心冉冷笑一聲,輕輕將自己亂蓬蓬的頭髮理順,讓自己的一整張臉毫無遺留的暴露在太子面前:“那這樣……太子是否有點印象?”
“你你你……你是心冉?”太子嚇得跌倒在後面的草堆裡,嘴角顫抖,手指指着於心冉不敢相信,“你怎麼會在這裡?!心冉,是誰把你害到這副田地的,等本太子出去了,一定要爲你報仇!”
於心冉斜着瞥了太子一眼,坐到了自己原本的角落裡,不再說話。最裡間的影卻忍不住開口了:“太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若沒有您老人家,我於心冉又怎麼會落到這副田地呢?”
“你胡說!”太子暴怒,隔着於心冉的牢間,指着嘴裡面的影吼道,“本太子這麼愛心冉,怎麼會把她害成這樣?!你不要挑撥離間,心冉,心冉,雖然你現在不美了,不好看了,可是我沒有嫌棄你!真的,我說的是真的,心冉!”
“呵呵,那太子可還記得我?”影輕輕破開自己的頭髮,那張原本完美的臉上滿是新的舊的鞭痕,他笑着看向外面的太子,胸似有一千隻飢餓的野狼,恨不得把眼前這個沒心沒肺的太子給撕咬的粉碎。
太子望着那張臉,隱隱約約的,腦子裡似乎浮現出一個人的樣子,猛然,他瞳孔放大,驚訝的指着影:“你是……五哥?!”
影冷笑一聲鬆開撥着頭髮的手,他現在只要動一下,渾身上下都痛!前段時間,那個丞相還親自過來監督行刑,他每次折磨影,心就有一種報復的快感。他希望自己的二兒子能因此得到靈魂的安息。
在這裡呆了半個月左右,所有的刑具已經在影身上招呼過一輪,每一次都是靠着心那股子倔強和身邊這個如花般高傲的女子而堅持下來的。
在經歷過太子的無情以後,經過這一段時間和影的相處,於心冉對於“容長蘇”那種執愛的感覺再次被點燃,她知道,只有這樣的男人才能讓自己心甘情願的守護一生。
“難得太子還有心啊,居然還記得我這個五哥……”影在角落裡一動不動,他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皮膚是好的了。
太子腦袋就像快要爆炸掉了一般,一把抱住頭,腦子裡那些似有似無的畫面不停變得清晰起來,承德的他完全承受不了:“啊!啊!好痛啊,救命啊,典獄長,來人啊,救命啊,好痛……”
“怎麼回事?”影驚訝的看到太子臉上漸漸爬上的黑線,那皮膚之下就像有一條條細小的蟲子遊走,爬過。他能清楚的看到那一條條“蟲子”從四面八方往太子的臉上彙集。那是明顯毒發的標緻啊!
於心冉一把抓住眼前的獄欄,驚呼:“這就是傳說的蠱毒,失心蠱!來人啊,快點來人啊,太子毒發了!你們……”
“吵什麼,吵什麼?!大呼小叫的,你們不知道你們幾個都是上面交代的死囚嗎?還太子呢,你們要是太子,老子就是皇上!給老子安分點,信不信老子手的鞭子叫你們再也叫不出來?”外面正坐着喝酒的獄卒不耐煩的打斷於心冉的呼救聲,罵罵咧咧的揚揚手的鞭子,轉身又坐回自己的位子,喝上了。
“別喊了!這種蠱,除非下毒之人在這,否則誰都無能爲力……”影嘆息一聲,憐愛的望了一邊的於心冉一眼。
太子臉上的蟲子突然從身體的孔隙處一個一個的爬出,可是一遇到空氣,就彷彿遇到了毒氣,統統死掉。隨着那些蟲子的抽離,太子的眼神變得平靜而明亮,一如於心冉初見時那般,臉色雖然蒼白,卻是乾淨而安詳的:“心冉,都是慕依……是慕依給我下毒,害我的!心冉,我愛你,我是真的愛着你,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五哥……對不起父皇,對不起皇后娘娘……”
“你……”
“心冉,你別說話,你聽我說!”太子虛弱的倒在地上,望着髒兮兮的於心冉,“你在我心永遠都是最美的姑娘!對不起,我沒有實現自己對你的承諾,若有來生,定不負卿!”
“五哥,一定要……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心冉,一定要……”太子心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要說,卻再也開不了口了。他目光深情的望着於心冉,雙目從未有過的明亮。他感覺到睏意,無力的緩緩閉上眼睛,再也沒有半點生氣。
“不……”於心冉一聲長嘶,這一瞬間,情緒決堤,心突然有無數的不捨,其實她自己也已經迷惑了,她分不清自己的心了,她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愛着誰!是這個用生命說愛的太子,還是那個用身體在牢獄保護自己的五王爺。
影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他是喜歡於心冉,可是他這輩子不過只能是容長蘇的一個影子,他有什麼資格說愛,或者不愛……
“他死了!來人啊,他死了啊!來人啊!”於心冉終於從震驚回過神來,大叫。
獄卒一聽死人了,嘴裡一陣髒話,立即稟報上級。這個時候,慕依剛剛安眠,卻傳來太子死在獄的消息。
“本太子妃早就說了,那個人不是太子,他是假冒的!本來就該死!”慕依披了一間外袍走到太子府的院子裡,心情不好的瞪了傳信兵一眼,打了個哈欠,不耐煩的道,“怎麼這麼快就死了啊?還真是不經事!死了,就找個地方埋了吧!”
慕依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尤其冷漠,那雙眼睛裡面,沒有一絲絲感情。她又伸了伸懶腰,轉身回房,她還很困的好不好:“再有什麼事情,都等到明天本太子妃醒來之後再做彙報!”
傳信兵戰戰兢兢的領命而去。
於心冉一直盯着倒在地上的太子,神情憔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爲什麼會落到今日這副田地,她心的委屈和苦痛化成那無神的眼眸與這暗沉沉的天牢氣氛交融。
“吱嘎”一聲,太子的牢門打開了,幾個士兵粗魯的用一張破草蓆捲了太子就往外走,他們每個人的表情裡都有着一股子的嫌棄。
“死都死了,還要折騰人!這大半夜的,還真是討厭!”一個士兵捂着鼻子,伸手去擡太子的屍體。
卻被地上一堆小蟲子的屍體嚇了一跳,罵了幾句就擡着太子轉身離去。
於心冉從頭到尾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她只是目送太子離開——爲什麼?!你要是沒有失心蠱,你要是沒有說最後那句話,我或許會選擇把你狠狠忘記……
幾個士兵擡着太子的屍體就往城外的亂葬崗而去,此時已經丑時了,士兵們一個個哈欠連天的。沒有馬車可以租,只能步行,一個個情緒相當不好。
“你們說老子們幾個是不是命苦?!這小子遲不死早不死,偏偏哥幾個當差的時候就一命嗚呼了,那屍體底下還引來一大推怪蟲子,我看這小子也挺邪乎的!”一個走在前面,高高大大的士兵說。
後面一個小個子士兵被他的話嚇了一跳:“我說大哥,小的是新來的,老家是偏遠村子的,可信這些個邪事了,您可別嚇唬我哦!”
“哼,怕啥?!我們幾個大男人,都是這牢獄出來的,一身煞氣,真的有鬼,見了你也會怕三分的!”大個子笑着說。
“哈哈哈,就是!”衆人一陣大笑,似乎情緒好了不少。
這時候幾人也已經走到了城門口。
“站住!你們幾個人,這麼晚了,爲何出城啊?不知道有門禁嗎?!”守城的兩列隊伍將幾個擡屍體的人攔住。
“放肆,你知道我們都是刑部張大人的兵,這草蓆裡卷着個天牢裡得瘟疫剛死的死囚,上頭怕傳染吩咐我們連夜扔出長安城,您要是耽擱了,小心人頭不保!”帶頭的大個子亮出令牌,渾身殺氣。
守城的護衛隊立即跪地認錯,一個個麻利的開門放行。正巧,城門外一匹駿馬上正載着一個白衣男子無聲無息的朝這邊飛馳。
“誰,怎麼會這麼晚了還出城?”馬上的人正是容長蘇,他眯縫着眼緊緊望着擡屍體的幾人。手一拍馬背,容長蘇借力飛入樹林之間。馬兒沒有了繮繩的牽引,便胡亂跑走了。
幾個人擡着太子的屍體就快步朝亂葬崗走去,誰都沒有發現他們身後一個白影如影隨形。幾人把草蓆往亂葬崗一扔,轉身就走。草蓆隨着力道滾落,露出裡面包裹的太子屍首,模樣安詳。
“太子?!”容長蘇心又驚又氣,長袖一捲,將太子屍體捲入自己的懷,眼裡一陣陰霾。手機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