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鎏斜眼瞟着秦之翦,總有種被敷衍的感覺,又懶得跟他爭辯下去了,正要閉上眼睛睡覺。見他掀開被子下*,忙問道:“你去哪?”
“你不伺候,難不成還不讓洗漱了不成?”親之家笑着說道,開門走了出去。
金鎏這纔想起來秦之翦還沒有洗漱,知道他必定不會有耐性有去打熱水洗漱,動了動想起身去看看,可是甚至實在乏的很,想想秦之翦也沒有因爲做了皇帝而嬌貴,以前在西北打戰的時候什麼困難沒有經歷過,這樣安慰了自己一番,不等秦之翦回來,金鎏便已經睡着了。
因爲纔到山寨,金汐月料想秦之翦和金鎏也不會這麼早的起來,便沒有一大早便過來陪伴,只是她忘了他們還帶着個孩子,大人不想起,孩子起了,大人還是要跟着一起起來的。
金鎏早早的就聽見了孩子的哭聲,喚了佳琴過來伺候洗漱後便去照顧孩子了,秦之翦一個人也誰不安穩,金鎏起來沒多久也起來了,草草的洗漱了一番一開門,卻見白小六站在門前,微微的擡了擡眉,沒等他開口便道:“我還以爲你不會來見我了。”
對於秦之翦自稱爲“我”,白小六並不感到奇怪,微服私訪還一口一個朕的話,不被人當成瘋子,也會被人識穿了身份,只是秦之翦隨意的語氣讓他鬆了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終歸是我做錯了。”
“這還像是你說的話,若是連承認錯誤的膽量都沒有,那就不是你了!”秦之翦點了點頭,側身退了一步道:“有什麼事進來說吧!”見白小六猶豫了一下,說了一句鎏兒去看孩子了,這才轉身自己先進了屋子,在桌子邊坐了下來。
白小六鬆了口氣,雖然過了這麼多年,金鎏已經是四個孩子的娘了,他還是不願意見到金鎏,不是原本她當年沒有接受自己的感情,而是經過以前的種種後不知道該這麼面對她。
“山寨不比皇宮,幾位哥哥也都沒有娶媳婦,自然沒有奴婢丫鬟伺候着,就連汐月那丫頭什麼都是自己動手,怠慢之處還請皇上見諒。”白小六進門親手倒了一杯茶放在秦之翦的面前。
秦之翦沒有伸手去接,只擡頭望着白小六,直望得他心裡有些發毛的時候,纔開口道:“你真把你當成這山寨裡的人了?你忘了你是白將軍府的六少爺了?”
白小六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低頭放下茶杯,也沒有敢坐下,站直身子道:“不敢忘,只是我覺得這裡更加適合自己罷了。”
“難道是因爲鎏兒?”秦之翦直接問道,一雙在朝堂上已經練就的越發銳利的眼睛緊緊的盯着白小六,眼前的這個人雖然少年頑劣,卻是他最喜歡的一個侄兒輩,後來卻成了他的情敵,雖然現在高下已分,可是他對他的心還是一樣的,只希望他好,不希望他自暴自棄,讓自己一身的才能荒廢與這深山莽寨之中。
白小六是沒有想到秦之翦會這樣問他的,他今日來也不是爲了金鎏的事,更甚者他根本不想提起當年的事情,不是他還放不下,而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可是秦之翦問了,他自然不能不答,遲疑了一下才一臉嚴肅的道:“皇上誤會了,小六說的都是實話,不回京,與皇后娘娘沒有任何關係,完全是因爲這裡適合小六,況且說句越矩的話,雖然小六沒有資格,可是小六還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夠幸福的,這幾年來小六雖然不在京中,當時對京中的事情也知曉一二,昨日更是見了皇后娘娘,曉得娘娘過的很好,這樣也就足夠了,反過來想想,若是當年小六若是……說不得娘娘現在便沒有這麼幸福了,這麼想來,小六寧願娘娘幸福。”
“只是這件事你還沒有放下是吧?”秦之翦終於伸手端起了白小六放在自己面前的茶碗,呷了一口問道,語氣沒有了之前的緊迫。
“或許只是放不下當初那個天真的自己。”白小六嘴角無奈的勾了一下,倒是想起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道:“皇上,小六今日來,是爲了靖漱的事。”
“哦?她這麼了?我好像記得她是入了奴籍的。”秦之翦早在見到靖漱的時候便讓夜鷹去查過了,並不是要追究靖漱和白小六的過錯,而是上位者一種掌控全局的習慣,他不想有任何不清楚的因素存在,尤其是他的身邊還有金鎏和孩子,他不能讓他們出半點差錯,擡頭看了白小六一眼道:“既然你把人帶走了,爲何還能讓她入了奴籍?”
“說起來還要感謝皇上寬厚仁慈,要不靖漱只怕連奴籍也入不了,只有死路一條。”白小六說着,把自己當年救靖漱出來,又與她分開的事情,還有在盤龍鎮巧遇的事都說了一遍,說完雙膝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做什麼?”秦之翦望着白小六,卻沒有伸手扶他。
“雖然皇上寬厚仁慈,可是小六私自劫了法場,還是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白小六俯首說道,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秦之翦嘴角微勾,他還以爲白小六要說什麼,原來是爲了這個,其實他也是有心要放靖漱一馬的,要不就憑白小六單槍匹馬的,也能劫成法場,那他的城防守衛還有京城守備,侍衛那些人可不都是吃白飯的了嗎?他料想白小六也是想到這一點了,還肯低頭認錯,也算是有心了,正要讓他起來,餘光卻瞄到門外一抹藕荷色的身影,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他記得金鎏今兒個早上起來的時候並不是穿的藕荷色,而且那個身形……秦之翦心裡有了數,臉隨即沉了下來,冷哼一聲道:“昨日見你的時候我就想跟你算這筆賬了,只不過念在你是這山寨裡的當家之人,給你們大當家幾分薄面,所以纔沒有在那個時候追究,今日既然你還算有自知之明,那好吧,你說我該怎麼罰你!”
白小六微微一怔,擡頭看可秦之翦一眼,見他臉色確是不好,像是真的生氣,心頭微微顫了一下,秦之翦料的沒錯,他是猜到秦之翦不會追究自己的責任的,可是卻沒想到與他料想的不一樣,現在他已經開了口,難不成還要退縮不成,這不是他白小六會做出來的事,一咬牙道:“按照大秦國律,劫法場之人當與被劫之人同罪論處!”
“那你可曉得當年靖漱是什麼罪?”
“滿門抄斬……”白小六一驚,擡頭望着秦之翦,“這一切都是小六一人所爲,與家人無關,皇上要處置就處置小六吧,還請不要累及將軍府的衆人。”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覺這是你說值追究你一個人,便只追究你一個人的事嗎?”秦之翦厲聲喝問道,擡眼間門外身影一動,忙垂下眼簾,果然便見一人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直直的在白小六的身邊跪了下來。
“請皇上恕罪,白六少爺當年事受罪臣之女蠱惑,才捨命劫法場,絕對不是他真實的想法,如今罪臣之女就在皇上的面前,皇上要殺要砍悉聽尊便,只是請不要追究白六少爺的罪責。”靖漱背脊挺直的跪在白小六的身邊,直視着秦之翦開口說道。
“你來做什麼!”秦之翦還沒有說話,白小六便拉了靖漱一把,挑眼看了秦之翦一眼,見他並沒有惱怒的樣子,想着還有挽回的餘地,忙推了推她道:“你趕緊出去,這是我和皇上之間的事,與你沒有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若不是因爲我,你又何必再這裡請求皇上的寬恕!”靖漱甩來白小六的手倔強的說道,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個頭道:“請皇上饒恕白六少爺,罪臣之女願意一死謝恩!”
“你瘋了!”白小六瞪着靖漱的後背吼道,伸手把她拽了起來怒道:“若是讓你今日連我的罪責一起擔了,我當初又何必救你,你……”
“喲,這一大早的,是在唱哪一齣啊!”金鎏一身草綠色團章花樣窄袖翻毛襖子,外面套了一件灰鼠皮裡子的緞面折枝花褙子,與褙子同色的織錦長裙看上去很是暖和,懷裡抱着四皇子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小小的四皇子手裡還抱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大饅頭,冒着絲絲熱氣,卻也不燙手,被他大口大口的咬着,因爲牙口還沒長齊,所以只能要掉些些饅頭皮,卻糊了一饅頭的口水,一進屋便看到了秦之翦,“嗚啊嗚啊”的朝他伸手叫了起來。
“你們怎麼過來了!”秦之翦伸手接過金鎏手中的四皇子,用他身上的圍嘴擦了擦他滿是口水的下巴,問道。
“這邊這麼熱鬧,我能不過來瞧一眼嗎?”金鎏笑着說道,望向白小六和靖漱,倒也習慣被人這樣跪着了,也沒有大驚小怪,只是開口問道:“你們倆這是做什麼,一起來,求皇上給你們賜婚嗎?”
白小六啞了一下,靖漱連噌的紅了起來,兩人原本是想跟金鎏求情的,沒想她一進來就說了一句這麼不靠譜的話,弄的他們都不好開口了,白小六畢竟以前對金鎏還是動過心的,最後還是靖漱反應快點,膝行到金鎏的面前拉着她的衣襬道:“皇后娘娘,罪臣之女罪該萬死,請你幫我求求皇上,賜我一死吧,反正我早就是該死的人了,多活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去見見我爹孃了,只是白六少爺卻不該被我拖累,求皇后看在你們以前相視的份上,救救他吧!”
“不!皇后娘娘!”靖漱話音落下,白小六也反應過來,忙說道:“就靖漱是我自己的主意,她並沒有要求我這麼做,況且皇上已經大赦天下,她縱然有罪也不過死,既然已經成了官奴,便說明皇上已經饒恕了她的罪,身爲一國之君,怎麼能出爾反爾呢!至於草民,聽憑皇上處置!”
“娘娘,你別聽他的,這件事跟他真的沒有一點關係,若說有關係,也是因爲我當年恬不知恥,明明曉得他不喜歡我,還要死纏着不放,讓他覺得他欠了我的人情,所以纔不得不出手相救,他只是想還了這份人情而已,他並不是真心想跟皇上對着幹,要不……要不當年他爲何會救了我又棄我於不顧,娘娘,白六少爺他的確只是爲了還人情而已啊,娘娘,皇上……”
“胡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了,當初若不是你說你有遠親可以投靠,我怎麼會讓你一個人……”
“我說有遠親你就相信嗎,那個時候端王府是什麼情況,我家又是什麼樣的情況,我能有什麼遠親!”
“是啊,端王爺是皇親,端王爺造反,皇族這邊的人靖漱自然是不能投靠的,只有端王妃那邊的遠親,只不過我好像記得端王妃雖然出身世家大族,可是因爲子嗣緣薄,到端王妃這一輩就已經只剩下她一人了,應該也沒有什麼遠親吧!”金鎏不失時機的在二人爭吵的間隙說道。
提起當年的事,靖漱的臉色蒼白的看不見一絲血色,緊緊的咬着脣瓣道,默認了金鎏的說法,白小六卻是一愣,他雖然和靖漱一樣生長在京城,可是他又不是養在後宅的女子,更不是無事碎嘴的婦人,怎麼會曉得端王府的那些事情,當年的事他雖然也懷疑過,卻沒有深想,只是在遇見靖漱的時候,知道她過得不好才覺得後悔不已,就算是逆賊之後,怎麼說以前也是郡主,況且她並沒有做錯什麼,他救了她,卻沒有好好照顧她,讓她淪落到那樣的地方收盡欺辱,在遇到他們之前還不曉得經歷過什麼,一想到這裡白小六就覺得心裡難受的很,若是早曉得是這樣,他當初絕對不會放靖漱走,雖然她之前纏着他膩着他讓他覺得有些煩,可是一旦被人煩着膩着變成一種習慣以後,突然這個人不見了,還真是讓人覺得挺彆扭的,當初靖漱走後,他就一直處於這種彆扭當中,現在想想還挺懷念被她纏着的時候。
想起與靖漱一起的過往,白小六心裡流過一股暖流,整顆心像是被溫泉水包圍着一眼,突然眼睛一亮,他怔了一下,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神閃爍的看了看金鎏一眼,見她並沒有看着自己,轉身撕了一小條饅頭放入四皇子的口中,連秦之翦都微笑的看着四皇子,根本沒注意他們兩個,輕笑了一下,轉頭看着靖漱臉上的笑容又變成了苦笑,搖了搖頭對她道:“好像我們兩個人都被人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