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車上的板子被修補好,九月始終都不聲不響的蜷縮在馬車中的角落裡,沒有說話,怕自己一旦打破沉靜,樓晏就會將她從馬車裡扔出去,不幫她出城了。
爲什麼會想到“幫”這個字?
九月擡起頭看向已經被修補好的板子,感覺到本來平穩的馬車開始慢悠悠的輕輕晃動了起來,但是晃動的感覺並不會很嚴重,對於這種普通減半的行軍馬車來說,這已經算是很平穩的了。晟王大軍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就這樣繼續向城門處行進。
馬車裡一陣詭異的安靜,九月時不時偷偷的轉過眼瞄着樓晏,見他始終都閉着眼端坐在矮桌邊。
她轉眼看了看這馬車裡的一些物什,很簡單,不過因爲天氣冷的原因,周圍鋪上了厚實的毛毯,這些毛毯似乎都是皇家才能用得到的東西,像是某一種十分溫暖又幹淨的獸皮。
裡面只有一方矮桌,有一壺清茶和一個杯子,桌上放了一本行軍冊和一本十方大陸的史冊,似乎只是隨便拿來翻看的。
目光最後再又落到樓晏的臉上,見他眉目清和,一點都沒有因爲她的“從天而降”而被影響到什麼,凝神靜氣的樣子彷彿她就是在旁邊等候吩咐的一個侍女而己,根本不需要因爲她而有任何情緒的變化。
見他始終都不說話,九月在角落裡呆着實在是無聊了,便悄悄的向桌邊湊了過去,見他一直閉着眼睛,就悄悄的伸手過去打開茶壺的蓋子,低頭聞了聞裡面的茶水,是一種比較爽口的清茶,並不算濃郁,是她喜歡的那種,不過一時間叫不出名字。這會兒身上正冷着,這茶壺暖暖的讓她有些不自覺的貪戀,便將手貼在了茶壺壁上暖手。
側過眼看着那個男人的側臉,她悄悄的伸出手去正要拿他旁邊的那隻杯子,結果手剛一碰到杯壁便陡然聽見樓晏開口:“想出城就安靜的坐着,別亂動。”
九月嘴角一抽,聽見他說了話,不僅沒有放下杯子,反而直接將他的杯子拿了起來放到了自己的這一邊,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挑起眉看着那在這時轉過眼來看向自己的樓晏:“終究也是做好事,晟王殿下你身上有披風很暖和,我這冷的要命,喝你一小杯茶暖暖身子不至於這麼吝嗇的哈?”
“雖說這杯子是你用過的,但我不嫌棄。”九月衝他笑彎了眉眼,舉拿起杯子便要喝。
樓晏淡淡瞥着她,沒有阻止她這般不顧及男女有別的舉動,開口道:“烈北風追你做什麼?”
九月喝了一口茶,嚥了進去,沒一會兒覺得胃裡暖暖的,才擡起眼看向他那雙清澈的眸子:“之前在無悲山上,他誤會我是細作將我關了起來,結果我逃走了,一路逃到你們的軍營裡。這事情被他知道了,前幾天在城中發現了我,一直在調查我的底細,後來又發現我最近幾天一直在城門處晃悠,他這幾天就在想方設法的把我逮回去。”
“你做過出賣他的事情?”
“當然沒有。”九月斥笑了出來:“除了那次他們在無悲山上撤離後,我連夜畫出來的那個無悲山地形圖交給你的那件事情之外,我沒有做過任何出賣別人的事情,當時給你地形圖的時候,他們也已經撤離了,這應該不算是出賣。”
“既是如此,他又爲何追你?”樓晏的聲音仍舊極淡,眉目淡然。
九月聳肩,整個身體懶洋洋的向桌邊靠,一邊喝着晟王的專用茶水一邊說:“看上我了唄,我這麼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容貌,也只有你晟王殿下才會覺得我普普通通不怎麼好看,人家烈北風可喜歡我喜歡的緊呢,還說要把我娶回去以後讓我做皇后,嘖嘖,我要不是因爲不習慣跟他那種強盜頭子混生活,估計真的就會動心了。皇后哎,權利的巔峰,哪個女人不愛。”
樓晏的目光落在她那張越來越厚的臉上,須臾眼底有絲輕蔑的笑色:“你不是說,全元恆皇的男人都是你的姘頭?連承封都沒有放過?”
“噗……”九月猛地擡起後捂住嘴,將茶水嚥了進去,擡起眼見樓晏那眼中不鹹不淡的目光,忽然就樂了:“怎的?晟王殿下難道還吃醋了不成?”
樓晏凜了凜眉:“你一個小小晚輩,我吃什麼醋?”
“晚輩?”九月盯着他那一副神色自若的樣子瞄了一會兒,繼續笑了起來:“既是如此,十六叔此刻不正是應該將我捉回去送到安王府那裡,把你這正打算跑路的侄媳婦交給你那親愛的侄兒麼?怎麼還幫我出城呢?連我爲什麼要出城都不問一句,就這樣打算將我帶走了,你就不怕我是哪裡來的判黨?打算出城通報什麼密事的?”
樓晏雖是勾脣,但眉目依舊清冷:“你可以下去,我不會留你。”
“呵,激你兩句就生氣啦?”九月斥笑着:“我就坐在這裡不走了,有本事你把我扔下去?”
樓晏看了她一眼,轉頭便瞥向車簾的方向,對外開口:“承封。”
九月一怔,見他來真的,還真的要讓人把她給帶下去!
她本能的忙撲了過去擡起手便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在樓晏僵了一下垂眸看着她這一副慌張的舉動時,她一手用力捂着他的嘴一手放在自己嘴邊說了聲:“噓!我開玩笑的!快讓我出城吧!皇都城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連你這個王爺都無法忍受,何況是我這麼一個被莫名奇妙的捲進兩家紛爭裡的小庶女?”
樓晏皺了皺眉,看着這女人心慌的樣子,再又瞥了瞥她膽大妄爲的捂在他嘴上的那隻手。
“太后賜我這麼一個縣君的名號無非就是要讓安王府和丞相府變的更引人注目,太后和皇上都不是我能輕易得罪的人,我在相府裡爹不疼娘不愛的,有了個未婚夫結果又似乎有些其他的背景,你說我這種小角色在皇都城裡可能會一直這麼安然無恙的活下去嗎?我在丞相府裡怎麼反抗都行,但是皇宮裡在強權之下,我一個人也沒法從那些步步殺招和大內高手中全身而退,唯一保命的方式就是離開這個地非之地!幫我!行嗎?”
九月說的無比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