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晏看着腳邊這跪了滿地的陪在自己身邊多年的親衛。
“爺……”萬公公紅着眼睛擡起頭:“爺,您不顧及自個兒的安危,也要顧及那漠北百姓的心啊,如若兵權上交,漠北百姓在皇上的統治下再次起義的話,加上這一年多來日照國餘黨愈加壯大,縱使元恆皇朝已在這十方大陸大上鼎盛了幾百年,也會因這雙重夾擊而導致國脈重傷,民心不穩……”
樓晏卻只是看着他們,在萬全拉着承封一起正要繼續勸說時,忽地甩袖轉身向內府走去。
“爺……”
“王爺!”
在樓晏走進內府的廳堂時,侍女適時的端出茶來,他隨手接過,卻是剛喝了一口,便聽見身後那疾步而來的承封與萬全。
回身看見那兩人一臉執着的站在廳堂外的臉色,瓷杯蓋在手中的茶杯上頓時發出一聲重響,一旁的侍女從來沒有見過向來溫和好脾氣的晟王發這麼大的火,嚇的連忙跪了下去。
天邊一道驚雷劃過,近日時值雨季,天氣悶熱,伴隨着那道驚雷之後,天邊逐漸烏雲密佈,眼看便是一場大雨。
樓晏面色波瀾不驚的看着他們,半晌,淡淡道:“罷了。”
承封的眼裡頓時有了幾分期翼:“王爺?”
“先奉旨去肅清日照餘黨,兵權一事,日後再議。”說罷,樓晏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轉身走至廳堂正中間的一副水墨羣山圖跟前,看着那畫中的羣山,千言萬語,卻終究化做無言。
“十六爺。”承封走了過來,屏退了侍女,只留下了同樣對王爺忠心耿耿的萬全。
承封站在樓晏的身後,見他沒有轉身,卻依舊恭敬的俯首,輕聲說:“太子與平王這兩方勢力已經明裡暗裡的爭鬥了五六年之久,這些日子屬下隨您在宮裡走動之時,也聽見了不少閒言碎語。”
“如今皇上龍體欠安無心朝政,太后雖然已過耄耋之年卻仍然康健,並掌握一族大勢,爲平王積攢了不少的親信黨羽,衆人都認爲太子之位不保,平王定會繼承皇位,可這許多年來,因爲兵權在您的手裡,還有皇上的病情雖日漸加重但畢竟平王與太子都是他的兒子,不敢在皇都城內大起波瀾,更也不敢直接兵戎相見。”
“雖然這兩方勢力一直僵持不下,可他們卻很忌憚十六爺您的存在,一來您雖無心儲君之爭卻多年來深得民心,二來兵權在手,即使您爲了避免儲君之爭而遠走漠北多年,可只要您在百姓心裡的地位一日不除,手中的兵權一日不放手,在他們眼裡,您依舊是太子與平王的眼中釘,這些天來在皇都城內的種種事情您也看到了,現今太子那邊試圖拉攏安王,平王試圖拉攏各軍機大臣,而您這裡,他們知道爺您素來的性子,所以沒敢明目張膽的貿然拉攏,可今天在宮裡,皇上的一言一行都表示着希望您能助太子一臂之力。”
樓晏已聽出承封這話裡話外究竟想要闡述什麼,雅人深致的眉宇輕斂:“眼下時勢不明,承封,以後這種事情,你少再摻言。”
“十六爺。”承封皺眉:“屬下今日既已犯下大罪,縱然必有一死,定也要說出肺腑之言。太子性格懦弱且識人不明,平王野心極大爲達目的誓不罷休,在這兩方爭鬥之下已有太多無辜的文臣武將爲之血流成河。爺,五年前您心思澄明無心儲君之位寧可住在漠北不回來,可如今看這眼前的大勢,您爲何不考慮自己去爭一爭,如若您進繼承皇位,元恆皇朝江山定可保百年康定……”
樓晏沒有發怒,只是將目光從那幅羣山水墨圖中漸漸移開,轉身看向他,嗓音低沉緩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屬下知道。”承封說罷,赫然再次單膝跪地,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劍來恭敬的雙手奉上:“哪怕是被王爺親手賜死,這些話屬下也必須要說!請王爺賜死!”
說着,承封更是深深的低下頭去,雙手捧劍。
“你們跟隨在我身邊這許多年,竟不知我始終無心帝位。”樓晏沒有接過劍,淡冷的看着跪在自己眼前之人。
“屬下自是知道王爺您對皇位不感興趣,所以,才冒死諫言。”
樓晏沉默了片刻,看不出是在想什麼,萬全站在外面,雖然也想諫言,但身爲太監實在不敢再多說什麼,可此刻卻擔心王爺真的一怒之下殺了承封。
畢竟他們都瞭解,十六爺那孤清的性子,即使看似冷漠並不與哪個親王兄弟親近,卻實則最和善最有原則,他寧可做個閒雲野鶴也不願手足相殘。
當看見樓晏接過劍,萬全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嚇的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說話,只能撲通一下就跪在了門外。
樓晏手握長劍,在承封深深的向他磕頭以做告別之時,倏地,承封只聽見長劍落地的“鏗鏘”之聲,猛地側過頭看向被扔在自己身邊的劍。
“自回皇都後,你愈加大膽,既知已身犯死罪,本王也容不得你。念在你多年來在漠北邊關奮勇殺敵忠心可鑑,死罪可免。”
承封一聽,忙擡起頭來:“爺……”
“本王命你奉皇上旨意前往無悲山剿滅日照國餘黨,活捉烈北風,即刻動身,不得有誤。”
承封愣住,半晌說不出話。
樓晏冷淡的看着承封那訝異的表情,微微凜眉:“怎麼?還真要本王殺你?”
承封回過神,連忙重重磕頭:“謝王爺不殺之恩,屬下馬上就去整兵征討無悲山!”
直到承封走了,萬全才厚着臉皮笑着走了進來,湊到樓晏身邊小心的說:“爺,您剛剛嚇死奴才了,奴才還以爲您真的會殺了承大人呢……”
樓晏瞥了他一眼:“你們的確該死。”
萬全頓時脊背一涼,哆嗦了一下,低下頭。
“一個一個翅膀都硬了,敢以死來威脅本王。”
萬全頓時跪了下去,臉上卻帶着偷笑:“爺,您的脾氣奴才們都是知道的,怎麼敢威脅十六爺您呢?承大人只是護主心切,怕爺您被太子和平王拖累……”
“行了,別在我身邊叨叨個不停。”樓晏皺眉。
“是,奴才不說了。可是王爺,聽聞這日照國餘黨的頭領烈北風武功精湛爲人又狡猾多端,您只派承大人一個人去嗎?”
“萬全,是你自己滾出去還是我踹你出去?”
“……是是是,奴才這就滾,奴才自己滾……”知道十六爺是被自己和承封吵的煩了,爲免屁股遭殃,萬全急忙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