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

丟下一句話,隨後陳燕兒便拉上披風,遮住臉面,轉身走了。?言愨鵡琻而出了天牢,此時正是子夜時分,隨即陳燕兒便如同來時一樣,悄悄的坐上隱蔽在暗處的馬車,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了雲王府。

只是,等着陳燕兒進府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接着將燭火點上,便只聽一道聲音忽而傳了過來

“去哪兒了?”

那聲音質問中透着怒意。隨後,不等陳燕兒說話,房間裡燭火頓時燃起,接着便只見雲王殷鳳錦徑自坐在位置上,轉眸神情有些陰鬱的看着她!

而對上殷鳳錦的眼,陳燕兒卻也沒有露出半絲怯意,微微抿了下脣,然後便將披風拿下來放到旁邊,接着邁步走了過去

“去天牢了。”

“那天牢做什麼?”

“見聶瑾萱!”

“你……”

顯然,殷鳳錦對於陳燕兒的去向是知道的。可也正是因爲知道,此時一聽她去見聶瑾萱,殷鳳錦頓時氣的渾身發抖,瞪着眼睛盯着陳燕兒,但如何都不知道要如何說話

接着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殷鳳錦才把這口氣兒緩過來,然後一把將陳燕兒扯到自己身邊問道

“燕兒,你是不是瘋了?這個時候你去見那個女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怎麼?你是怕皇上發現?”

“哎!你這腦子,我怎麼會怕皇上發現?我是怕段皇后和大哥他們發現!”

說着,殷鳳錦有些莫可奈何的瞪了陳燕兒一眼,接着鬆開手,呼了口氣

“那聶瑾萱和殷鳳湛如今下了天牢,段皇后和大哥都快高興死了。再說,這事兒你也多少知道一些,本來就是有人在背後動手腳,可你這時候卻到天牢去……那你自己說,一旦這事兒讓段皇后和大哥知道,會怎麼想你?你怎麼就不動動腦子呢?”

殷鳳錦是苦口婆心,氣的不行,但對着陳燕兒,卻也喊不起來。而見他如此,陳燕兒卻只是眨了眨眼睛,但隨後卻冷冷一笑

“鳳錦,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也有我的心思,所以這事兒你不用管了!”

“不用管了……誒,燕兒!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說你有事兒瞞着我不成?”

“這你就別問了!總之今天這事兒,你幫我瞞着,日後我定然會告訴你原因!”

說罷,陳燕兒靜靜的看了殷鳳錦一眼,但隨後卻眸光一轉,同時眼底透出一抹說不出的陰鷙。而見她如此,原本想要說些什麼的殷鳳錦也不由得皺起眉頭,然後抿脣不語。

……

陳燕兒和殷鳳錦總歸是感情甚篤,聽着陳燕兒這麼說,殷鳳錦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麼。隨即便叫人私下安排,將今晚上的事兒封了口,不讓任何人提起。

而另一方面,在陳燕兒離開天牢後,聶瑾萱便再次陷入了沉思。接着片刻之後,忽然揚聲大叫道

“來人!我要面見皇上!否則,我就將所有秘密公之於衆!”

皇室的秘密,歷來最是禁忌。而爲了維護皇室臉面,歷朝歷代的君主都不會輕易放過那些知道秘密的人。所以,眼下聶瑾萱的行爲,無異於在威脅順承帝!

可聶瑾萱心裡清楚,眼下這般情形,如果自己不下狠招,順承帝是絕對不會見自己的。而剛剛陳燕兒雖然沒有說明原因,可既然她能如此肯定的說出三日後讓殷鳳湛人頭落地,那定然也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而她聶瑾萱死了不要緊,但她絕對不能讓殷鳳湛死!所以,也不得不火中取栗,賭一把,卻看看天命究竟如何!而最終,聶瑾萱果然是贏了。接着不過多久,便只聽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然後便有人過來說,順承帝要見她!

頓時,聶瑾萱不由得心頭一喜,隨即便快步跟着來人一路去了御書房。

只是,再次讓聶瑾萱沒有想到的是,這邊聶瑾萱纔剛剛走進御書房的院子裡,便只見高才庸站在門口,然後揚聲說道

“安國郡主態度高傲,藐視聖上,責打三十大板!”

高才庸揚聲說着,話落,卻是斂眸看了眼走進院子裡的聶瑾萱。而此時,一聽這話,聶瑾萱先是一愣,隨即頓時瞭然於心

順承帝的心思,聶瑾萱不知道。而這三十大板打下去,聶瑾萱更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活着,但這是唯一翻盤的機會,聶瑾萱不會錯過!

所以想到這裡,聶瑾萱卻是笑了起來,然後故意大聲說道

“多謝皇上,安國領旨!”

聶瑾萱骨子裡的叛逆,讓她不甘示弱。聞言,連着那高才庸都不由得愣住了,但隨後卻是又惋惜又心疼的看了聶瑾萱一眼,接着才轉眸對了旁邊的宮人使了一個眼色。接着那幾個宮人隨即上前,便將聶瑾萱按到旁邊已然準備好的空地上!

……

一下

又一下

偌大的御書房院子裡接連響起了杖刑的聲響,那一聲聲悶響,別說是女子,即便是一般男子都會哭爹喊娘,但聶瑾萱卻一聲沒吭!

不是不疼,但聶瑾萱卻咬緊了牙關,硬是沒發出一下申銀。見此情形,別說是那些行刑的太監,就算是守衛在院子裡的一衆侍衛,也不由得對聶瑾萱另眼相看!

漸漸的周圍越漸鴉雀無聲,衆人靜靜的看着趴在院子裡受刑的女子……她的臉白的滲人,汗水一滴滴的從臉上滑落下來,最後滴落在地上……

就這樣,一下又一下,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聶瑾萱已然忘記了還有多少下結束,快要暈過去的時候,杖刑終於停止了。而直到這時,聶瑾萱感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心裡泛起了一抹慶幸,慶幸自己還活着!

所以即便此時身上疼的讓她感到眩暈和錐心刺骨。但聶瑾萱卻還是微微的勾起脣角笑了起來!而見她如此,一直站在御書房門口的高才庸也是心疼的抿了下脣,然後上前來到聶瑾萱身邊

“郡主,還好吧?”

刻意壓低了嗓音,高才庸小聲的開口。聞言,聶瑾萱徑自呼了幾口氣,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見此情形,高才庸這才鬆了口氣,然後臉上浮起了一抹欣慰

“那就好!”

高才庸依舊低聲的開口,卻又彷彿透着一抹別具深意。而話落,高才庸隨即對着旁邊的小宮女吩咐道

“把郡主扶起來。小心點兒!”

“是!”

幾名小宮女恭敬應聲。隨即上前將聶瑾萱小心翼翼的扶起來,然後攙着她走進御書房。而等着一進御書房,聶瑾萱便徑自擡手推開身邊兩個小宮女的手,自己一個人顫顫巍巍的上前一步,接着顫抖的跪在了地上

“安國見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聶瑾萱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清晰而有力一些。低着頭,卻是顯得恭敬萬分。可這時,卻只聽順承帝低聲說道

“你想說什麼?”

順承帝的聲音陰森至極,卻彷彿是阿鼻地獄的深處傳來的迴響。可聞言,低着頭的聶瑾萱卻忍不住勾動了一下脣角

“安國不想說什麼,只是想說皇上愚蠢!”

聶瑾萱一字一句的說着,而這話一落,頓時引來一衆宮人倒吸一口涼氣。連着高才庸都不禁瞪大了眼睛,而順承帝更是猛的抓起龍案上的茶杯,向着聶瑾萱砸去,同時‘騰’的一下站起身,直衝到聶瑾萱的面前,接着伸手一把將癱跪在地上的她從地上扯了起來

“聶瑾萱,你找死!你敢說朕愚蠢?朕要將你碎屍萬段!”

狂怒中的順承帝,讓人從心裡感到心驚。而此時更是死死的掐着聶瑾萱的脖子,要將她親自掐死在自己的眼前!

而被順承帝掐住了脖子,本就渾然痛苦的聶瑾萱越加難以承受。但就在這時,聶瑾萱卻還是奮力的掙扎一下,接着擡頭對上看向眼前的順承帝

“呵……呵呵……果然是父……父子……連生氣時……生氣時的反應也都一樣……”

痛苦的臉上夾雜着笑意。聽到這話,順承帝更是瞪大了眼睛,而此時看着情況不好,一旁的高才庸也是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勸阻,但隨後一看聶瑾萱,高才庸頓時咬了咬牙,然後徑自將御書房裡的宮人全部打發了出去。

在宮中待了一輩子,高才庸果然是個精明的。而此時的聶瑾萱卻已然管不了其他,卻只是掙扎而堅持的看着眼前神情越漸瘋狂的順承帝,然後顫抖的接着說道

“怎……怎麼?安國說的不對嗎?皇……皇上……寧願相信一個……一個道士的無稽之談,便要砍了……了……自己親生……親生骨肉的……骨肉的腦袋……這……這不是愚蠢……不是愚蠢是什麼……”

“你住口!你給朕住口!”

“不……我……我就要說……他……他是皇上……皇上您的親生……”

“不!他不是朕的兒子!他不是朕的兒子!”

自從那日之後,順承帝已然陷入了瘋狂。他誰也不見,誰也不信,甚至全身心的沉浸在寧貴妃背叛自己的無限痛苦之中。隨即不過短短三天的光景,順承帝便已然變得眼窩深陷,臉色灰白,整個人都徹底的變了模樣!

而此時,聶瑾萱的話,更是彷彿一把尖刀,活活的刺進了順承帝那已然不堪而脆弱的心裡,讓順承帝徹底的瘋狂了起來!

脖頸的力度陡然加緊,聶瑾萱甚至已然感到了死神的臨近!但一想到天牢中的殷鳳湛,轉瞬間,聶瑾萱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隨即猛的擡手抓住順承帝那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然後狠狠的用力一抓

聶瑾萱這一下又急又狠又突然,銳利的指甲更是瞬間劃破了順承帝手背,頓時順承帝吃疼的反射性將手一縮,可就在這時,聶瑾萱更是伸手將順承帝一下子推到在了地上!

想必有生以來,順承帝從來被人這樣對待過。一時間竟有些懵了!而此時,站在一旁的高才庸更是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嚇得瞪大了眼睛,甚至連着上前扶起順承帝的事情都忘記了。而這時的聶瑾萱也因爲剛剛那一下用力過猛,隨即瞬間癱倒在了地上

但身子倒下了,聶瑾萱精神上卻異常的亢奮,隨即不給順承帝任何說話的機會,便直接劈頭蓋臉的說道

“皇上,我知道皇上心裡苦,心裡痛,但皇上您仔細想過沒有,那霍連不過是一個道士,天命之說確實玄之又玄,甚至連他自己都說如今只是參得皮毛,那皇上又豈能盡信他的言辭?!再說,皇上您不妨再往之前的事情想想,之前張貴妃曾被人陷害過,當時對方就是利用了寧貴妃,進而使得皇上失了理智,而眼下那件事兒還沒有徹底查清,霍連便蹦了出來,甚至說一些關於宸王殿下的事兒,可宸王殿下是誰?他是寧貴妃的兒子,是寧貴妃唯一的兒子,說起他,自然會讓皇上想到寧貴妃……所以,皇上您清醒清醒,好好想想,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難道皇上都感覺不到其中的詭異之處嗎?”

一口氣將話說到這裡,隨後聶瑾萱忍不住開始咳嗽起來。而聞言,這時順承帝也猛的回過神來,但隨後卻一手捂住了耳朵,一手指着聶瑾萱嘶吼出聲

“來人,給朕將她拖出去砍了!砍了!朕要將她碎屍萬段!”

順承帝氣瘋了。甚至直覺的不想聽聶瑾萱再說本句話。可一聽這話,剛剛緩過來一口氣兒的聶瑾萱,卻又憋足了一口氣兒,然後想也不想的以同樣的吼聲叫道

“殺了我?!來啊,我聶瑾萱反正不過是賤命一條,殺了便是殺了!可皇上您有本事把殷鳳湛也一起殺了!然後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咱們東陵有一位多麼偉大的皇上,連着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要殺,並且還是自己一生中最愛的女人的兒子,唯一的一個兒子,然後等到了皇上百年之後,到了無間地獄,看到寧貴妃的時候,也好高興的告訴她,看見了嗎?我殺了咱們的兒子,唯一的兒子,你高興嗎?你高興嗎?皇上,你說到時候寧貴妃是不是很高興?她是不是很高興?”

胸口劇烈的起伏,彷彿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但此時聶瑾萱只想着刺激順承帝,甚至渾然忘記了身上的疼。而聽着那一句句誅心的話,本就瘋狂的順承帝,終於徹底的崩潰了!

“不!你住口!你住口!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二十多年的陰鬱,二十多年痛苦的彷徨和質疑,一朝的傾覆,卻是換來最難以承受的錐心蝕骨!此時此刻,順承帝終於承受不住了,雙手捂着頭,卻是到了最後,不禁痛哭了起來!

轉眼間,曾經那個君臨天下,氣勢駭人的東陵國主不見了!有的便只是眼前這個癱坐在地上,雙手捂着頭,不住的痛哭,不住的嘶吼的普通男子!

悲傷,痛哭,瘋狂,奔潰……所有的一切浮現在他的臉上,映着那滿臉的淚水,卻彷彿如同幼稚的孩童,那般無助,那般脆弱!

聶瑾萱終於住了嘴。靜靜的看着眼前的順承帝,卻是忽然覺得,原來順承帝和殷鳳湛兩個人竟然是那麼的像!

他們同樣的固執,同樣的多疑,同樣的喜歡用瘋狂和憤怒來掩飾脆弱,甚至連着骨子裡都帶着同樣的孩子氣!

而這樣的兩個人,如果不是父子,聶瑾萱到真的覺得匪夷所思了!所以想到這裡,聶瑾萱不由得神情一緩

“皇上,瑾萱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有些事情,如果一直在質疑一直在心裡想,是沒有用的。倒不如直接查個清楚,反倒輕鬆的多!再說,瑾萱雖然沒見過寧貴妃,但瑾萱相信,能讓皇上您一生都念念不忘的女人,在品性上又怎能如此不堪?而如果寧貴妃果真是那等水性楊花的女人,那麼她便不配得到皇上您的愛,更不配讓您心心念唸了這麼多年,即便是她死了,還一直將她掛在心上……”

一番剛剛大吼大叫,此時的聶瑾萱的聲音,分外的輕緩和溫柔,卻又透着一抹說不出的勸慰。而聞言,還在暗自痛苦垂淚的順承帝,果然微微一頓,然後便沉默了起來

見此情形,聶瑾萱眼底不由得精光一閃,然後才又接着說道

“所以說,皇上,您可以不相信我,不相信宸王殿下,甚至不相信這世上的任何人。但您應該相信寧貴妃。她是您最愛的女人,也是牽掛了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女人,您應該相信她,而如果皇上您連她都不信了,那麼皇上,在這個世界上,您還能相信誰?”

“並且,瑾萱還可以直白的告訴皇上一件事兒,那就是之前那個霍連,是個假的!是有人特意將他送到您的身邊,然後找機會挑撥您和宸王殿下兩人之間的關係的。而如果瑾萱猜的不錯的話,那幕後之人,便是之前陷害張貴妃的人。因爲不管是之前陷害張貴妃,還是如今挑撥宸王殿下,對方都是看準了一件事兒,那就是對方知道皇上您的死穴在哪裡!而寧貴妃就是無堅不摧的皇上您,唯一的一個死穴!而只要觸及到這一點,那麼將無往不利!”

聶瑾萱言辭溫和卻肯定。而聽着她的話,順承帝卻是好半晌沒有吭聲,見此情形,一旁的高才庸卻是微微眼底眸光一閃,然後轉頭看向聶瑾萱

“郡主如何知道那霍連道長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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