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醫生的表情,父子兩其實就已經知道情況不是很樂觀,“抱歉,孩子沒能保住,子彈雖然沒有直接打到心臟,卻傷害了心臟周圍的重要組織器官,現在病人的免疫系統非常脆弱,如果48小時之內燒能退下來的話,應該就能存活下來。”
聽到孩子沒了,準爸爸和準爺爺的心裡都是如雷轟頂啊!在這段簡短的陳述中,唯一讓他們感到欣慰的是,羽熙還有存活的機會。
“病人隨後會轉到重症監護病房…”醫生的話還沒說完,尹天豪一個顏色一使,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人’就一左一右站到了醫生旁邊,這陣仗,對於一個柔弱醫生來說,嚇也嚇死了。
“你給我聽好了,我尹天豪從來就不喜歡‘如果’這兩個字,我已經幫你把全臺北市說得上名的醫生全部請來了,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救不活我兒媳的話,你們就全部跟着陪葬!”
這話怎麼聽都一種無理取鬧的感覺,這生老病死,也不是醫生能夠控制的,子彈差幾毫米就正正好打在了心臟上,這種情況下一定保證病人能活命,任誰去評理,他尹天豪都得理虧。可是他尹天豪偏偏就不是一個講理的人。
話音落下,一羣醫生就踏上了一條生死未卜的大道,不過,沒走幾步,又被尹天豪喝停了下來,“等一下!你們這裡的護士我一個都不相信,在她醒過來之前,你們,給我輪流看守!”
“是!”一個個聲音稀稀疏疏地落下,緊接着,他們來到了一間類似會議室的地方,開始商討起了治療方案。要知道,現在他們的境況不必羽熙強到哪裡去,一個弄不好他們就會小命不保。
從羽熙中槍倒下開始到現在,尹天豪的一言一行說實話,無不感動着尹徹,可是,一時間讓他開口說聲謝謝,比登天還難,醫生們被請走之後,羽熙被小心翼翼地護送到了綜合醫院最高端的重症監護病房,尹家父子兩一起走了進去,雖然羽熙還昏迷不醒,可是聽着心跳儀上那有規律的心跳聲,尹徹還是找到了一絲安慰。
儘管此時的尹徹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病牀上的羽熙,可是,他的頭腦已經差不多恢復了正常,終於回覆到了以往的冷靜,“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小羽懷孕的?”
“比你們晚了幾個小時吧!”
“所以說,我們在巴黎別墅的事情你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其實,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尹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不過他想親耳聽到尹天豪說出答案。
“你是我兒子,你的一舉一動我當然得了解的一清二楚!”
“既然知道我和吳錚聯手準備對付你,知道今天的一切只是設好的圈套,爲什麼還要跳進去?”
“我在賭,賭你不會對你的親身父親開槍。如果說還有其他原因的話…這麼多年,我跟吳家的恩恩怨怨也應該算算清了。”
“小羽昨天晚上告訴我,當年媽的死是因爲震啓叔叔背叛了你,報了警。我要你告訴我,她說的是真的嗎?”
“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一直執着着過去,只會浪費你的生命。”
“你這麼說,也就是承認了是吧?”停頓了片刻,尹徹繼續着他的話,“剛剛在吳家,我答應小羽原諒你。但那並不代表我同意你經營毒品交易,只要你一天不洗手,我就一天不會承認你是我尹徹的爸爸。”
尹天豪並沒有再說些什麼,唯獨他的眼裡還可以窺見一絲孤軍奮戰的落寞,轉身,尹天豪準備離開,
“等一下!”尹徹終於撇過頭看向了尹天豪,“我希望這次你可以遵守諾言,你答應過小羽不會傷害季旭。”尹徹雖然不認他這個爸爸,可是,對他的瞭解絕對不少於任何一對和睦相處的父子,季旭剛剛的行爲,以尹天豪一慣的行事作風,他一定會想上次那樣把季旭抓起來,判個死刑,“我不希望小羽醒過來後再受到任何打擊。”
“放心,我既然答應了羽熙,我就一定不會殺了他。不過,他害的我失去了孫子,這筆賬,總得好好算算。”說完,尹天豪大步離開了病房。
尹徹並沒有阻止,因爲在他內心深處,他又何嘗不想殺了季旭,兩次,羽熙兩次都傷在了他的手裡,可即便是這樣,羽熙在昏迷之前還想着替他求情,任何一個正常男人眼裡都容不下這樣一個男人的存在吧!
尹天豪走了沒多久,季旭就出現在了病房外面,而他之所以可以在窗外靜靜地看着羽熙還得感謝小陳,作爲見證這一切的小陳來說,季旭走到這一步也着實令人同情,不管他剛剛做了些什麼,他畢竟是羽熙最重要的朋友,他在羽熙心目中的地位是特殊的,沒有人可以替代,幾遍是尹徹。
站在窗外這麼靜靜地看着羽熙,零的心隱隱地疼着。剛剛吳家,羽熙替尹天豪擋下那一槍的時候,他的心其實就已經狠狠地痛了一下,可是,他不知道原因,之後羽熙在昏迷之際還掙扎着確保他的安全,剎那間,許多幅模糊地圖像閃現在他的腦海裡,模模糊糊的照片上記錄着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在這個緊要關頭,他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可是,他的心還是牽引着他找到了病房門口。
就從剛剛吳錚和尹天豪的談判看來,他現在已經成了一枚毫無用處的棋子,現在的他迷茫到了極點,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路應該怎麼走,失去了過去所有的記憶,他的人生早就已經變的殘缺不全。從醫院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分,零漫無目的地走在馬路上,差點就被眼前飛奔而來的汽車撞死,幸虧吳絮眼疾手快把他拉到了路邊,“你不要命啦?”
原來,吳絮被尹天豪放出來之後也就瞭解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羽熙無辜中槍,生死未卜,吳絮想代替爺爺過來看望下羽熙當做贖罪,卻沒想到在大廳裡看見了零,於是一路跟着他到現在。
聽到吳絮的聲音,零這才緩過了神來,“能陪我喝兩杯嗎?”
吳絮大概猜出了零現在的困擾,於是點頭答應了他的請求。兩人買了好幾沓啤酒回到了零的小公寓樓。陽臺上,兩人就這麼席地而坐,吹着冷風,喝着冰啤酒。
“本來以爲我已經把過去徹徹底底地丟掉了,不過,今天看着她中槍,我的腦子裡不受控制地奔出了好多模模糊糊的影像…”一邊說,零一遍玩弄着手裡的啤酒瓶,“原來,記憶可以丟掉,可是,感情,卻是抹不掉的…”說完一口氣喝光了一罐啤酒,喀嚓一聲捏扁扔到了地上,伴隨着的還有零自嘲的笑聲。
吳絮早就猜到了會有這一天的到來,只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快,微微地笑了笑,這是屬於他的過去,所以她不想逃避些什麼,“剛剛在醫院看到她,你心痛了,是嗎?”
零並沒有直接回答吳絮的問題,“在我還是季旭的時候,我應該曾經很愛很愛她吧?”
吳絮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很爽朗地給了他答案,“是啊!在你還是季旭的時候,你們兩個都是鼎鼎有名的檢察官,兩個人郎才女貌,曾經羨煞多少女孩子啊!”
“哼!是嗎?”又是一個自嘲的笑容劃過零的嘴角。
偷看了一眼身邊的零,吳絮還是鼓起勇氣問出了憋在她心裡的問題,“如果有一天你記起了所有過去的事情,你會選擇把她搶回來嗎?”
“她願意爲了尹徹替尹天豪擋下那一槍,就算我還是當初那個季旭,我想,她和尹徹之間也早已經沒有我介入的餘地了吧?”
“你還愛她嗎?”
“我對她所有的記憶不過是一些支零破碎模模糊糊的影像,過去的那個季旭也許真的很愛她,可是,現在的零對她,除了一些難以言述的心痛感覺,不可能有愛。”
“羽熙挨下了這一槍,也化解了兩家的仇恨,爺爺已經答應不會再向尹叔叔復仇,那你呢?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如果我知道,就不會在這裡買醉了!”說着,又是咕咚一口,解決了一罐啤酒。
“只要你願意,你完全可以做回季旭,反正除了內部的幾個人,其他所有人都還是認爲你就是之前的那個季旭季檢察官。”
“我?檢察官?”零大聲地笑了出來,卻笑出了多少辛酸,“你見過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知法犯法的人可以當檢察官的嗎?”
“你可以!至少我從來沒懷疑過你當檢察官的資格!雖然你被爺爺逼着做了很做壞事,可在你心裡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人的一生誰沒有做過幾件錯事,但只要你心如明鏡,再回頭總不晚。”
“但願吧!”兩人相視尷尬地笑了笑,零開始轉移話題,“對了,聽你爺爺說你和蕭靖出國旅遊了,怎麼樣?心情有沒有好很多?”
“當然!”吳絮站了起來,裝起了灑脫,“蕭靖是一個很體貼的男人,這次回臺北,我們就打算跟爺爺說準備訂婚。”說完,吳絮看向了任然坐在地上的零,她希望從他的眼裡看到一絲挽留,卻再一次失望,零也跟着站了起來,“恭喜你!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吳絮看了下腕上的手錶,“是啊!不早了,走了,拜!”
零的心裡多麼想挽留下她,他明白,這一次的離別,或許之後他們之間都不會再有交集,可是,他不能那麼做,現在的他給不了她未來。
吳絮猶豫着走開了兩步,終究還是停了下來,轉身,飛奔進了零的懷裡,愣在原地的零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眼淚凝在了吳絮的眼眶裡,“我就要訂婚了,我們之間,從此以後就只會是兩條平行線,不會有任何的交集,一次,哪怕一次也好,能不能請你勇敢地面對你的感情?”說着,吳絮向後退了一點距離,讓他可以直接看進她的眼睛裡,“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看着眼淚一顆顆滑落她的臉頰,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溫柔地想要擦乾她的眼淚,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可是一點點湊近的脣瓣卻已經讓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在酒精的作用下,兩個人終於第一次面對了自己的真心,但那個吻卻夾雜着太多的苦澀,因爲這個吻代表着的,是離別。
這一次,吳絮主動推開了零,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再繼續下去,她知道自己一定沒有辦法抽身,所以,暮然轉身,消失在了零的視線。
“零,這一次,真的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