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軒轅悲涼在自己的書房內,翻起一本《拓跋宏帝紀》,胡亂翻看了半日,銀日磾就進了書房來。(爲了推行自己的漢化政策,他身爲帝王,自是要閱讀大量的兵書典策史論),他對着軒轅悲涼道:“皇上,臣方纔去看過了,那些個虢國的俘虜情緒都還穩定!”
軒轅悲涼聽了,口中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遂又問道:“那籠中的那個虢國將軍呢?”銀日磾道:“還是那樣!我若靠前,他必叫我一劍殺了他!”軒轅悲涼聽了,卻不由轉了話題道:“依現在的情勢,那渭水之南,是不是也歸入了虢國的版圖了?”銀日磾道:“卻是不錯!看來這獨孤儀龍了的雄心不小啊!這一統了渭水南北,國力自是較從前更爲強盛。皇上,這對我黑龍國,可是個大大的威脅啊!”
軒轅悲涼聽了,便放下書,皺着眉頭,說道:“我黑龍國地處高原塞上,西域各國也同我交好,獨孤儀龍既拿下了酈國,此時的虢國定然是人馬俱疲,他是無心問及北面之事的!”銀日磾聽了,便皺眉道:“是麼?那爲何這獨孤儀龍要派人去攻打我邊界的城池呢?”
軒轅悲涼聽了,想起了獨孤儀龍親寫的書信,便道:“這座城池的歸屬,向來兩國就由不同異議,這獨孤儀龍明知是歷史遺留問題,卻貿然發兵,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城池中住着的百姓,一半是北人,一半是羌人。北人說漢話,着漢服,和羌人自由人通商貿易,同住城中,倒是和睦往來!
銀日磾聽了,困惑問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臣對此話不解。還請皇上明示!”軒轅悲涼站起身,沉聲說道:“總之這些虢國的俘虜,一概不準殺,不準買賣,無事時,可命他們做些插秧壘房的夥計,他們不都是漢人麼?”軒轅悲涼皺了皺眉頭,忽又問銀日磾:“朕這漢化政策也推行了五年了!如今,這些大臣們可有什麼異議?”銀日磾看着軒轅悲涼,說道:“皇上這是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軒轅悲涼道:“自是真話!”
銀日磾便一口氣兒說道:“皇上!國中的大臣們,對這些律法政令並無排斥!唯有兩處不願?”“哪兩處不願?”銀日磾便道:“一是習漢話,二是着漢服!他們說好好的羌話不說,爲何要說着軟綿無力的漢話?好好的羌服不穿,爲何要穿大別扭的漢服,騎馬都上不去!”
軒轅悲涼聽了,好一陣沉默,他來到書房的窗前,看着窗外重又落下鵝毛般的大雪,將這宮外重又銀裝素裹起來!他終對着銀日磾道:“傳朕的命令,將這兩處就撤銷了罷!若是有人自願去學去穿,自由他去!”銀日磾聽了,遂問道:“皇上爲何現在又改變了主意?”
軒轅悲涼道:“若處處都依着漢人,哪還有一點兒我們羌人的特色呢!只要我黑龍國日益強盛,說什麼話穿什麼衣服,可也是其次!”銀日磾聽了,便躬身說道:“皇上說的正是!”便退了出去。軒轅悲涼此刻反而覺得百無聊賴起來,遂看着外面的大雪。這塞上一旦下起大雪來,便就會下個五天八夜的!
軒轅悲涼便披上大氅,獨自在這行宮裡看着雪景!他不知自己要往哪裡,可是因心之所向,這腳步便就不由得來到了東方茱
萸所住的那個小屋子前!還未走到跟前兒,只見那屋子裡,窗戶倒是開着的!一個容顏絕色的姑娘,此刻便獨立在窗下,她身着紅色的厚袍子,烏黑的頭髮散落在身後,眼睛一眨不眨地,茫然地看着這眼前的大雪,一動不動!
軒轅悲涼的心裡忽地生了許多憐憫之心,他大步走上前,臨窗對着她說道:“東方姑娘!一個人立在這裡做什麼?這眼前俱是雪白的一片,能有什麼好看的?”東方茱萸心神恍惚,聽了軒轅悲涼這話,方鎮定心神道:“我並沒有多想!不過是看這雪,下得其實還真好看!”
軒轅悲涼聽了,便道:“你既然認爲好看,這以後可有你看的!我黑龍國處在塞上,一年中自有小半年時間在下雪!”說着,便折過窗子,來到她屋子裡。他看了看地上,火盆裡自有許多木炭,可是卻並未生火,遂問道:“東方姑娘,你立在窗前,難道竟不冷嗎?這屋子裡的木炭爲何不升起火來!”
說着,便自己彎下腰去,就着火盆幫她升起了火!東方茱萸見了,便將窗戶關了,來到他跟前,說道:“您是皇上!這樣的事兒,我自己做就行了!”軒轅悲涼便道:“你也來了這幾日了!可是次次我來瞧着,你總是不曾生火!難不成自那日裡,朕將你從荒原給救了出來,你就已經風霜雨雪俱是不侵了麼?”
東方茱萸聽了,苦笑道:“如果我說,我如今卻是不懼寒冷了,不知皇上可信?”她說這話時,自是一臉的認真,沒有絲毫玩笑之意!軒轅悲涼見了,默然半響,便轉到窗前,看着窗外紛揚的大雪,沉沉自說道:“若是一個人,內心遭遇了極大的變故,這苦痛雖言語也不能說出十萬之一,那麼自是不在意這外間的一切冷暖!若說提及嚴寒酷暑,自是不在這話下了!所以,東方姑娘的話,我信!”他沉重地說着,臉色也越發地陰沉難過。
東方茱萸聽了他這短短几句,只覺得話中有話,可是她並不想深問。畢竟,軒轅悲涼與她,雖有恩,但只是萍水相逢。既是萍水相逢,那以後應是俱是他鄉之客!這時,小瑞從外間進來了,手裡拿着一杯奶茶。軒轅悲涼看着她道:“小瑞,如今東方姑娘無事,你也不必再假扮這宮裡的小宮女了!還是回到你的殿裡去罷!”東方茱萸聽了,心中不由大驚,這是什麼回事?只見小瑞卻是說道:“你若是要讓我開心,便就由着我的性子!我喜歡做宮人,自是不妨礙你!”說着,便放下奶茶,瞧了瞧東方茱萸,卻又一徑出去了。
這裡東方茱萸自是心裡疑惑,她不由問軒轅悲涼:“皇上,方纔說的可是真的?那麼小瑞究竟是宮裡頭的什麼人?”軒轅悲涼苦笑道:“小瑞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是這黑龍國的公主!”東方茱萸不解問道:“既是公主,怎麼偏偏裝扮個宮女的模樣兒?”
軒轅悲涼長嘆一聲,惆悵說道:“小瑞和我一樣,從小就沒了娘。我是這黑龍國的太子,自小就跟在父皇身邊,身邊一向圍着許多人,所以雖沒了母親,可也一樣有人關懷重視!小瑞就不同了!她的母親本是個身份低微的奴隸,只是偶然被我的父皇臨幸,這便就有了她!但是我父皇始終沉浸在失去我母親的悲傷中,是以對後宮中的小瑞不
聞不問,不理不睬,她的母親在生下她後就抑鬱而逝了!
是以小瑞從小便是被這宮裡的宮女僕人帶大的,從小便就學會了做許多的活計!我父皇去世後,我心裡可憐她,便將她放在我的身邊照顧,哪裡知道這丫頭,從來都是揹着我,在這宮裡做着許多的雜事!這一來二去的,我只得由了她了!那日,她見我從邊塞回來,懷裡……”說到此時,軒轅悲涼墨黑的眼眸看了看東方茱萸,見她細細聆聽,並未想及其他,便又繼續說道:“我抱着你回宮,小瑞見了你和她差不多大,便對你產生了好奇,是以,就天天兒地來瞧着你,說要照顧着你!我被她纏磨不過,只得答應了!”
東方茱萸聽了他此言,不由聯想起自己的身世,自己和小瑞,是何其相似?都雖爲公主,可名副實難!她對軒轅悲涼道:“皇上,我既然已經知道了小瑞是公主!我便會注意自己的言行的!我以後……定不讓她服侍我了!我這哪裡受得起!”軒轅悲涼聽了,卻道:“東方姑娘,我這番告訴你,絕不是爲了提醒你,小瑞是公主!其實你也看出來了,小瑞自小沒人關心,性格兒透出許多的古怪孤僻!我是希望你知道她的身世,和她以姐妹相稱,多多地關心與她!和她說說話兒!我便就放心了!”
東方茱萸感慨道:“你倒是個好哥哥!”心中忽地又想起了東方春申,不知他現在可怎麼樣了?她總覺得獨孤儀龍會趁着酈國的祆教之亂,去做點什麼?或者,不去施援,反而率軍一舉……想到此,東方茱萸只覺得自己的心拔涼拔涼,他雖說過:只要她死了,他就前去救兵。可是,一旦她真的死了,又哪裡會知道以後的一切!她就這麼……相信與他?想到此,東方茱萸只覺得自己果真是個大大的傻子!從生至死,她被獨孤儀龍玩弄於股掌之間……
軒轅悲涼看出她又在出神了,不由溫言問道:“東方姑娘,莫非……你有難以啓齒的心事?我瞧着你每日都精神恍惚!若真有事,不如就告訴我,我可幫你排解排解!”他說完這話,其實心裡也在自嘆:軒轅悲涼啊軒轅悲啊,你說要排解別人,可你自己呢?你從那正殿裡搬出來,到了這處行宮辦公,可不是就爲了躲避心裡的陰霾麼?自己的母親在生下他後不久,就不明不白地死去!
是以他只要走進那座殘存着母親氣息的宮殿,他就心生難過!母親死時,他方一歲,自是對她沒有的印象!人人都說她是虢國派來的奸細,是黑龍國的妖孽!是專門來迷惑父皇,來傾覆轍黑龍國的江山的!可是他不信,他只是知道,父皇在世時,只要到了母親的祭日,便就會坐在她寢宮,默默絕食一天,無論多大的事兒,自是誰都不見!是以母親便在他心中成了一個難解的謎。
她到底是誰?她究竟爲什麼而來?她……愛不愛他的父皇?她……愛不愛她的兒子呢?可是沒有人告訴他答案。只是聽宮裡的那些老人們說,他的母親,好像姓方,來時似乎還帶着一個忠心的女僕!據說母親死後,這個女僕便也莫名的就失蹤不在了!這些往事,今時他又想起,心中自是充滿了苦痛,可是並未影響着他的情緒!畢竟,這生活還是要往前行,留戀糾結過去,只會誤了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