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茱萸聽了,心中只覺得可笑,她喃喃道:“獨孤儀龍,這是你說的話麼?我莫不是聽錯了罷!你忘了你的初衷了?”可是說這話時,她心中還是掠過隱隱的波動和……漣漪,似乎……在一些月朗風清的夜裡,他們也曾親密繾綣過。
獨孤儀龍聽了她這樣說,並不覺絲毫意外,他苦澀地笑道:“茱萸,我不想違揹我的心!我是掌控得了開頭,卻不知道結尾!就如這殘局一樣,下的人自是深陷其中,而不可知!或許……我初次見你的時候,心中已是存了好感了……”他見她聽了他這話,只是將身子背過去,不做任何的反應,口中嘆道:“我想,你已經先入爲主了!我之前是做的不好!你懲罰我也是沒有錯的!但是,可不可以,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東方茱萸聽了,感嘆說道:“獨孤儀龍,你叫我說什麼好呢?你可知‘以直報怨,以德報德’?”獨孤儀龍聽了,激動起來,說道:“茱萸,其實我是甘願束手待斃的!只是爲了,能夠見到你!”他見她眼中無神的眸子,緩緩說道:“所以我需要喝酒,只有喝醉了,我纔會不去想,其實我有多想你!”他帶着鐵鏈子,一步一步朝她迫近,藏藍的眸子,透着焦灼不安和探詢,似乎她面上,只要稍稍有了些緩色,他便能從地獄裡,起死回生似的。
他需要她回心轉意,可是他知道,經歷了一番坎坷的東方茱萸,定是心如止水般的了。東方茱萸聽了他之言,心中既訝異,而又慌亂,她不敢看他的眸子,口中卻依舊掩飾說道:“獨孤儀龍,我真是看錯你了,我竟不知道,你是這樣的深情自許?不過,我即便知道你說的謊話,可還是差點被你打動!”
獨孤儀龍沉沉道:“茱萸,我沒有說謊話!剛開始,我是恨你的父親!可是,我知道你那時被火燒死了!我的心,是有多麼的痛!你不在宮裡的這些日子,我一刻也沒有忘了你!”東方茱萸搖頭苦笑道:“休要說了!你不過是想演一場苦情戲,來博得我的同情!不過你放心,我現在不會殺你!過幾天,我想你的地牢裡,會有你的女人來陪伴你!”
獨孤儀龍聽了,也苦笑道:“你的意思是……儉妃或者賢妃也被你捉了來這裡?茱萸,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她們!”“哦?這話可是新鮮?不喜歡,可還封她們爲妃?”獨孤儀龍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無奈哀傷之情,他悶悶地道:“茱萸,這話我不知該怎麼和你說!她們……不過是朝中那些老臣,硬塞了給我的禮物!我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當日我只是個少年天子,很多事我做不得主!”
東方茱萸聽了,嘲笑起來:“獨孤儀龍,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馬上就進宮裡去,將她們都一一捉來,和你作伴!”獨孤儀龍幽幽而道:“茱萸,我知道你心中的恨!你要報仇,便就報罷!只是,我現在哪
裡想見到她們?想想他們對你做的事,我就怒火萬丈!在我的心裡,我願意爲我生下孩子的女人,只有你一個!”東方茱萸見他這樣說,心裡不由更是顫抖,她不願再去想那個無辜的孩子,她止住他的話道:“獨孤儀龍,不要再花言巧語了!我既重生,自爲復仇!往事休要再提!你我之間,已是毫無瓜葛了!昔日的東方茱萸,早就死在你的宮裡了!”
她將頭側過去,隱住了眼角的淚。她不是無心之人,雖然和他之間,有着冰冷無法逾越的鴻溝,可是午夜夢迴之時,一旦閉上眼睛,她還記得夢魘時,獨孤儀龍將她抱在懷裡的溫暖胸懷,那炙熱的掌心,那深邃關切的眼睛,一幕一幕,又涌上心頭。他似乎也不是全無是處,似乎,自己也接受過他的關懷……
她覺得自己再不能想下去了,否則,前功盡棄!全盤皆輸!她就着燈光,回過頭來,看着獨孤儀龍的憔悴神情,雖身着囚衣,可是還不掩帝王的英姿!她忽然發覺自己,離他既遠又近,既雲遮霧罩,又月明風清。花既非花,霧又非霧。她或許真的是不瞭解他?
可是她不想知道這些。沉默了半響,終於說道:“獨孤儀龍,我們之間,最好是不要有任何的交集!難道你對我就沒有憤恨猜疑麼?你不是始終對我的初夜,耿耿於懷?”獨孤儀龍聽了,焦慮說道:“茱萸,這事,已經過了!什麼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失去你!爲了能見你,我甘願在這地牢裡!”
東方茱萸聽了,仰天長嘆道:“天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過,事到如今,這些都是無關緊要了!過去的已經過去,夷青也不會重生,我的孩子也……”她說到這裡,狠狠吸了口氣,冰冷說道:“你就在這裡,度過你的餘生罷!這已是對你最大的恩惠了!”說罷,不再看他的面容,轉身就出了地牢。獨孤儀龍的腳鏈給銬在地牢牆壁上,不能多走幾步,只能黯然地看着她走出大門,門被獄卒鎖上,發出哐當的沉悶聲音,獨孤儀龍心有不甘,他在門被關着的剎那,對着她的背影,大聲說道:“茱萸,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是否只有這樣,纔是你心中最好的收鞘?”門外的人聽了,身子僵了一僵,可還是決絕地邁出步子,一節一節地朝着臺階走去。
她聚起心思,到了虢國宮裡的勤政殿,這地方,如今已是她處理公事的地方。手下將士來報:“公主殿下,臣等已經將這虢朝的兩個妃子給捉到了!”東方茱萸聽了,便放下筆,沉思了一會,對着將士道:“先將她們帶到一處偏殿鎖起來!聽候我的發落!”爲首的一個將領聽了,低低迴道:“回公主殿下,其中一個妃子,直說要見公主殿下!”
東方茱萸坐在案几上,看着案几上的幾個清玉雕花小件,這自是獨孤儀龍喜歡擺置的物件!她坐着她做過的椅子,握着他握過的毛筆
,看着筆筒內的禿筆深深如樹林,她倒是自言自語道:“這個獨孤儀龍,倒也不是個懶人!”她放下手中,給哥哥信的筆,擡眼問道:“是不是那個叫作賢妃的?”將士聽了,點頭回道:“好像是的!”茱萸便又低了頭,囑咐道:“此女心思叵測,而最善僞裝,你們要小心看管!”說着,便命將士們退下。
過了片刻,那原在龍翔宮裡的老太監來回道:“湘貴妃娘娘,戚蕭何戚老丞相來了!”東方茱萸聽了這太監如此稱呼,心裡不悅,說道:“李公公,我是見你素日裡,一心侍主,自不是那些刁鑽的宮女太醫!所以,纔將你從那些人中,給撥了出來!如今,獨孤儀龍已被我捉了,打在地牢裡,怎地還叫我這個名諱,趕快就改了口罷!”她低低說道。
李公公聽了,忙躬身回道:“回公主,原是奴才錯了!奴才真是該死!”說着,倒是狠狠抽了自己幾個大嘴巴!東方茱萸見了,只是搖頭道:“這也不必,只是你以後知道就好了!”說着,便命:“即刻就請戚大人進殿!“待李公公領命出了勤政殿時,戚蕭何已是踱着步子進了來。東方茱萸遙遙地已是見了他。戚蕭何到了她跟前,口中只是說道:“草民戚蕭何見過酈國公主!”他這番稱呼,聽得茱萸入耳,她點頭笑道:“戚大人,一向別來無恙?”戚蕭何看着此處,收斂說道:“回公主殿下,草民不問朝政已久,此番面見公主,也自是爲了虢國社稷之大局!並無絲毫私心!不過草民也知道公主殿下宅心仁厚,寬宏大度,是以這雍城一番風雨,也未曾傷害到城中百姓一絲一毫!”
東方茱萸微微一笑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戚大人何必謙虛?獨孤儀龍不用你,我來用你!”她想想又道:“希望戚大人果真能識得大局,這忠君和忠國,忠於社稷,並不是一回事兒。即便這座皇位的人變了,可這江山卻永遠是虢國百姓的!每一個人都有一份子!戚大人,您說是不是?”戚蕭何明白東方茱萸要點撥他些什麼,他只覺得這個酈國公主並非深宮弱質,此番說與,竟已有蕭後之風。他沉沉思索了一會,反正獨孤儀龍尚在,便決定以退爲進,便道:“公主殿下所言極是!常言道‘知識務者爲俊傑’,草民自是不能錯過這個緊要的當口!”
東方茱萸瀲灩着眼波,看了他半響,說道:“那也並非就是如此!這虢國,始終還是獨孤氏的天下!我今日不過借它一用,完成心中的夙願!你這話也是說過了!”戚蕭何聽了,想說什麼,可爲了得到她的信任,還是住了口。
他不問東方茱萸,東方茱萸可是有話問他,她命這勤政殿裡的一干宮人皆都退下,自己下了案几,對着戚蕭何困惑道:“戚大人,究竟老北安王的死,和你有無干系?你可知,獨孤夷青已不在人世,所以……我有必要將之弄清楚,以慰他的亡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