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瑾見南宮振南這麼說,收斂起神色。
南宮振南繼續道:“不過,聽說你帶回來一個孩子?”
南宮瑾頷首:“三年來,一直有殺手在追殺兒臣,兒臣在他家寄宿了一夜,誰料殺手爲了逼問兒臣的下落,竟殺了他的祖父祖母,只剩下他一個孤苦無依。兒臣便騙他,說兒臣是他的親生父親……是兒臣欠他的。”
南宮振南微微點頭,隨即目光變的狠戾:“追殺你的那些人,朕已經派紫影衛去追查了。一旦查出來,朕必將他碎屍萬段!”
南宮瑾苦笑:“恐怕就算是紫影衛也查不出來了。”
“哦?”南宮振南不解。
南宮瑾垂眸道:“兒臣原本想留着他們的性命,等父皇派紫影衛來好有證據追查,誰料他們行事太過分,讓兒臣忍無可忍。便命流痕全部截殺。”
南宮振南聞言點了點頭,挑眉問道:“我聽紫影衛說,活捉了一個人,你卻放了。”
南宮瑾遲疑了一下,點頭道:“那個人……就是柳無相。”
“是他!”南宮振南一怔,眸色驟然冰冷。
南宮瑾淡淡道:“母后曾很重用他,他也爲父皇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兒臣想放他一馬。”
“放他一馬?”南宮振南微微眯眼:“那是放虎歸山。你怎麼能這麼草率?能夠成爲你母后得力助手,又幫助朕立下汗馬功勞,還是教你一身本領的人,也會是將來最能夠威脅到你的人!既然抓住了他,就應該立刻斬草除根!”
南宮瑾微微一頓。
他自然知道應當斬草除根,更知道柳無相活着會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但是他不想讓他死的那麼痛快。
他要一點一點的摧毀他,讓他每天都活在恐懼和不安之中。
何況,柳無相如今是南宮辰的人,可他沒有證據,若說出來,就是他的不對。
見南宮瑾不說話,南宮振南嘆了口氣,神色緩和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無礙,朕會派紫影衛全力追殺他,只要有朕在,任何人都休想傷你分毫!”
看着南宮振南眼中的堅定,南宮瑾苦笑:“兒臣已經長大了,父皇不必如此……”
“再大也是朕的兒子。且不說朕答應過如雪要好好的保護你,就三年前那件事,讓朕自責的日夜難寐。”南宮振南嘆息道:“當年朕若能派出紫影衛在你身邊,你也不必受這三年的奔波之苦,都怪朕太大意……”
“是兒臣不好。”南宮瑾垂眸。
南宮振南淡淡一笑,攬過他的肩膀道:“罷了,過去的事就不說了,今後,你也好,朕也罷,都要萬分小心。今日可不同往時了。”
回到鍾粹宮時,南宮辰已經回去,正和寧玉在偏殿歇息。
見梅妃和雲夕回來,南宮辰示意寧玉離開,遣散了周圍的下人,寧玉笑着拉過雲夕,說有話與她說,也帶着她離開,一時間,偏殿內就只剩下梅妃和南宮辰。
梅妃見南宮辰如此迅速的將人都支走,微微挑眉,轉身坐在榻上,抿了一口茶。
南宮辰冷冷問道:“爲何要這樣做?”
梅妃心中自然知道南宮辰說的是什麼,她垂眸不語,沉默良久,才緩緩
道:“本宮不論做什麼,自然都是爲你好。”
南宮辰冷然道:“你這樣將玉兒置於何地?如今整個後宮衆所周知你梅妃娘娘十分中意慕容大小姐,就連七王妃都扔在宮裡不理不睬,獨獨帶着她在到處立威。”
“這句話應當本宮來問你。”梅妃擡眼,毫不示弱的冷冷看了回去:“你以爲你情真意切的在朝堂上說一句你和慕容璃月兩情相悅就真的萬事大吉了麼?人前背後你處處維護寧玉,衆人皆知你專寵王妃,對新取的側妃冷眼相待,縱然是一個小宮女都看的出來的事情,你以爲慕容峰就看不出來麼?”
南宮辰一窒。
梅妃冷冷道:“慕容峰不是傻子,他能想的明白爲什麼你不喜歡他的女兒還要娶她。更容不下你這樣的玩弄他的女兒。到時候反倒是弄巧成拙。皇上早就想將慕容璃月嫁給老九了,難不成,你還想親手將慕容璃月推進老九的懷裡?”
南宮辰別開眼,冷聲道:“娶慕容璃月,本就不是我的意願。”
“不要再任性了。”梅妃垂眸,輕輕揉着眉心:“現在老九已經回京,想必你也體會到了,你已經沒有資格再隨心所欲。只要能贏,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否則,你還不如現在就殺了玉兒然後自刎,也免得玉兒將來受盡凌辱而死。”
梅妃看着南宮辰從小長大,他的軟肋在哪裡,她比任何人都要捏的更加準確。
果然,對於南宮辰來說,失敗與死都不算什麼。
可讓寧玉因爲他的無能而受辱至死,是他絕對不能夠容忍的。
知道戳中了他的命門,梅妃放軟了語氣,柔聲道:“本宮是爲你着想。以後,至少在外人面前,要將戲做足。玉兒比你懂事,不介意這些,你也不要再任性,知道了嗎?”
南宮辰默然,眸色微微閃爍,沉默良久,轉身離開。
鍾粹宮後花園裡,寧玉引着雲夕到涼亭內坐下,笑着親自爲她倒了茶。
雲夕始終垂眸不語,沒有正眼看過她。
然而寧玉卻不介意這些,她將石桌上的桂花酥放到雲夕面前,道:“聽說妹妹喜歡吃桂花酥,今日走的急,也沒用早膳,先吃點墊墊吧。”
雲夕端起茶杯,徐徐吹着杯中的熱氣,沒有說話。
寧玉輕笑道:“不知妹妹喜歡吃什麼菜,我吩咐人去跟御膳房說,今日妹妹是主角,想吃什麼,御膳房都會做。”
雲夕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其實你不必如此。”
寧玉微微頓了頓,笑道:“我不懂妹妹是什麼意思。”
雲夕冷笑:“南宮辰打着什麼樣的算盤,我心裡明白。你是夫唱婦隨,我亦不想多說什麼。你想在人前做戲,我也攔不住。只是沒人的時候,你大可歇息一會兒,不必一口一個妹妹,我聽了不舒服。”
沒想到雲夕會如此直截了當,寧玉的神色不禁凝滯,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不過她是有分寸的人,更知道輕重,她乾笑兩聲,道:“你不喜歡,我便不這麼叫了,只是禮貌上來說,我得這麼稱呼你。”
“嗯。”雲夕淡淡應了一聲:“我不會陪你們做戲,不會按着你們爲我定好的路子走,所以有什麼不能讓你們滿意的地方,也不要
責怪,這是你們自找的。至於你妹妹……”
雲夕擡眼,冷冷看向寧玉:“我奉勸一句,在我眼裡,人就是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可以殺了王府的管家婆子,照樣可以殺了她,就算有一天我看你不順眼,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所以,不要再一次一次的挑戰我的底限。”
對上雲夕冰冷的目光,寧玉不寒而慄,她從未見過如此冰冷的眼神,冷的好似將人穿透,冷徹骨髓,雲夕的話篤定而冷冽,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斬釘截鐵的釘在她的心口。
“王爺。”涼亭外,宮女們頷首行禮。
雲夕淡漠擡眼,只見南宮辰正朝涼亭走來。
寧玉的臉色慘白,眼中滿是恐慌,雲夕冷冷瞪了她一眼,寧玉立刻回過神,慌慌張張的起身,朝南宮辰行禮:“王……王爺。”
察覺到寧玉的不對勁,南宮辰微微皺眉,輕輕摸了摸她蒼白的小臉,再擡眼看雲夕冰冷的目光,心中對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輕輕擁了擁寧玉,對宮女吩咐道:“王妃身子不適,帶她去偏殿休息。”
“是。”宮女們上前,扶着寧玉離開。
雲夕冷冷看着空氣,拳頭卻不由自主的漸漸攥緊。
她知道,以這個男人的脾氣,應當很快就要掐着她的脖子脅迫她了。
警告她,威脅她。
總之她不喜歡被怎樣對待,他就會如何對待她。
忽然,她的手背一冷,一隻冰冷的手掌緊緊的握住了她,好似直直的握住了她的心臟一樣,讓她不禁一窒。雲夕有些疑惑的擡眼,南宮辰淡淡看着她,眼中沒有憤怒,沒有冰冷,沒有厭惡,甚至沒有淡漠,只是什麼都沒有。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他淡淡說道。
雲夕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乾脆這一切都是幻覺。
他沒有說“跟我去一個地方。”也沒有說“跟我走。”更沒有直截了當的拉着她就走,而是以詢問的語氣說,他想帶她去一個地方。
突如其來的變化,反而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她沒有反駁,他便牽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他的手掌很大,卻沒有一絲溫度,冰冷的像一座雕像。
他很高大,雲夕從未見過這樣高大的男人,也只有前世在現代時,在歐洲見過那種身材高大威武的士兵,可南宮辰的高大和他們還是有些不同,他的高大就像那些漫畫中的人物一樣,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突兀,英武的讓人難以挪開目光。
與他並肩而行,她顯得更加嬌小,跟隨着他沉穩有力的步伐,雲夕竟有一瞬在好奇,被這個男人緊緊擁住,完全包裹在懷裡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論她多麼不願意承認,每一次南宮辰眼中的冰冷化盡,寵溺的將寧玉擁在懷中,悉心呵護着的時候,總有那麼一瞬,她很羨慕。
也許這世間,沒有人會比她更懂得野獸的溫柔最爲珍貴。
沒有人會比她更懂得,當一個冷酷之人眸中的冰冷化盡,那必然是遇上了一團烈火,足以融化他,亦足以吞噬他。
沒有人比她更懂得,那散盡的冰冷背後,剩下的,只有一片赤裸的真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