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髒污了的黑布,一絲不苟的擦拭牀榻上每一點灰漬,甚至橫越了半張牀鋪,任由身上黑袍沾染了那些污漬而渾然不覺。男子的表情認真得像是在御書房內批閱上奏家國大事的奏摺。
動作舉止依舊是那麼的優雅,那麼的高貴。
篷子裡突然變得很靜,除了擦拭的唰唰聲,沒有第二種聲響。
男子不經意擡頭,眼眸輕閃,身側不遠,女子呆怔的立在原地凝望,眸中除了詫異之外,還流動着一絲絲能教他整個心發緊的酸澀,淺淺的浮動着,而她自己不知。
“看着我作甚,天色漸晚,再不加緊些整理,晚上你便沒地方休憩了。”
“你不是要睡這兒麼?”
“我何時說過要睡在這兒?”司北玄皺眉。
“你不用他人用過的東西……”男子的出聲,打斷了未尋的失神,半黑了臉色控訴。若他不打算使用這處帳篷,緣何叫她將東西扔了,緣何說他不用他人之物。
若是給她的休憩之處,那麼那些物什他也用不到吧?
“我不用的東西,你也不能用。”霸道的一句,讓未尋臉色一下全黑,哭笑不得。
這是什麼邏輯?
“這牀也是他人用過的,你不扔?”
“待苗敬着人趕製了新牀再扔,山中晚間很是寒冷,你不能睡在地上。”
“……”真是沒法反駁,這人便是霸道,也能讓人啞口無言,辯不過他的強詞奪理。
他的關心,似乎總是用這樣的方式在呈現,讓人不得不接受,着惱的同時,又能感受到絲絲的暖意流淌。
“你也知天色漸晚,你的住處可有人打點了?”她沒忘了他傷勢未曾痊癒,只是從他面上看不出端倪。
只要他想,他可以輕易的將所有東西隱藏在淡漠清冷的表象之下,讓人怎麼都瞧不出來。
“有龍一,毋需擔心。”
“我纔不擔心你,你多的是人伺候。”未尋扭臉,也掏了身上隨身帶着的帕子,跟男子一併擦拭去牀榻。
她剛纔看出來他拎在手裡的東西,可不就是天下唯有一匹的天蠶絲巾麼。
那種料子拿來擦灰塵,他都無所謂,那她也不需要替一條帕子心疼,反正是他賞賜的。
“今日,讓你跟着受累了。”齊頭坐着手上的動作,待得牀榻呈現出完整的原貌,一塵不染,將手上的帕子劈手丟掉,司北玄才垂着眸子,低聲道了這麼一句。
沒看她。
未尋擡頭,只看得到男子的眼睫,漆黑濃密,如長長的黑羽,覆蓋在眼瞼上方,遮掩了他眸中的流光。
“爲何要這麼說?你是爲了我,纔來這裡的。真要細究,反是我連累你。”
片刻的靜默,司北玄才擡了眸子,朝女子展現清淺絕豔的一笑,用手背拂開她額前垂落的一縷髮絲,“我去叫苗敬拿乾淨的細軟過來,今夜暫且將就吧。”
他沒答她的話,返身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留下女子在後面一臉莫名。
出了帳篷,低低的嘆才脫出口腔,嘴角的笑意變苦。
是他讓她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