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墨夜離開之後,鬱唯楚又在牀上滾了幾圈,許是藥效發生了作用,儘管那個地方還疼着,但總歸沒有醒來的時候那麼疼。
索性就下牀,找找事情做。
整天躺在牀上,骨頭都要散架了。
不過她也沒什麼好做的,忽然間想起來,寒墨夜沒有給她弄一些避子湯,身爲醫者本能的覺着本尊的年紀太小,這個時候要是懷上了,會十分麻煩。
再者,她還要救寒墨夜……
孩子就更不能有了。
思量了下,還是準備去趟府外,弄一些藥來吃吃。
她剛出臥房的門,便有人朝她緩步走前來。
那人一直盯着她看,目光審視打量再三,鬱唯楚被他盯得心中發怵,不過對方並沒有什麼惡意,反倒笑着朝她微微俯身,“千離見過王妃,殘軀之體做不全禮節,請王妃莫怪。”
關於王妃這個稱號,在拿到婚書的那一刻起,鬱唯楚已經麻木了。
聽這人念着這個稱呼,倒也沒有多大所謂。
只是眼前這個男人,鬱唯楚並不曾見過……
她仔細的看了他一眼,視線落在他空蕩蕩的左手上,禮貌而疏離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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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不怪,請起來罷。”
男人站直了身子,鬱唯楚看清楚了他的臉,氣宇軒昂,大概說的就是這種類型。
她扯脣笑了下,“我沒有見過你,你是?”
千離的性子比千世要溫和的多,不過更多的趨向於沉穩一些,“屬下千離,與曲漓曲神醫,落蘇和千世,同屬於主子的四大護法,主子迴歸朝廷之後,千離只呆在府裡一段時間,之後一直在外尋藥,所以……王妃沒見過千離,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一連說了四個名字,三個鬱唯楚都認識,也便輕輕的呼了口氣,徹底的放下心來。
她看着她,“你是來尋王爺的是罷,他有事出去了,現在應該不在府裡。”
千離的眸色微微一閃,“主子不在?”
鬱唯楚嗯了一聲,“他已經出府有一陣子了,你等會再來尋他罷。”
千離笑了下,朝鬱唯楚俯身,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又緩緩擡起了眼眸,凝向了鬱唯楚,“聽曲漓說,主子的病情不大妙,而聽聞王妃雖性子跳脫,但心思細膩,大智若愚,就算主子不說,想必應該也覺察了不少……”
他眸色緩緩一動,雙膝微屈,竟筆直的朝鬱唯楚跪了下去。
鬱唯楚眼眸一震,尚未迴應,便聽他言,“若是有朝一日,主子需要王妃的幫助,千離懇求王妃,儘量伸出援手,主子十幾年的忍辱負重,不能毀在一個病字頭上。”
鬱唯楚目光靜靜的看着他,眸色愈發的幽深。
而後她緊了緊手指,直至指尖徹底泛白,掌心刺痛明顯,這才訕訕的笑了下,“王爺宅心仁厚英明神,更何況還是我的夫君,不用你說我都不會置之不理的,你……快些請起罷。”
……
…………
寒墨夜尋曲漓的時候,曲漓正在調製一些藥材。
他一來就朝四周看了看,而後問起千離,曲漓頓了頓手裡的動作,十分不解的回眸看他。
“千離說去尋你了,怎麼,王爺沒有瞧見麼?”
寒墨夜皺了皺眉頭,曲漓的眼神卻是微微閃了閃,提起了另一件事情,“蘇涼的處子血已經用寒冰凍住了,千離的藥草也及時送回來了,你現在估摸着還有十幾天的時間,打算什麼時候取鬱唯楚的血?”
男人沉默下來,挺拔的身姿在昏黃的燭光下,撒下欣長的陰影,擋住了地面大片的昏黃的光暈。
曲漓轉了轉砸傷的手,白色的紗布厚厚的捲了一圈又一圈,他的視線望着前方,眼神微微陰暗着,“王爺,你不會真的只想用鬱唯楚的處子血,要作爲試藥罷?”
見寒墨夜遲遲不語,曲漓驀然抿緊了脣,攥緊了拳頭,“之前王爺說,想盡量救下蘇涼,畢竟那是一條人命,何況她不愧欠與你,我們都能懂,也都儘量在爭取。可王爺……我們在乎的不是什麼蘇涼,也不是什麼鬱唯楚……”
他心中的滋味五味雜陳,視線緩緩的轉向沉默不語的高大男人,“我們只遵從與王爺,擁戴王爺,更是隻在乎王爺,其他人我們管不着,也不想理,王爺十幾年的心血,難道就要這麼放棄?!”
寒墨夜安靜的看了他幾秒,並沒有選擇迴應。
他比任何人都要迷茫都要煎熬,心底有一個很堅定的答案,卻也有一個很清晰的底線。
究竟是順從底線,還是堅定自己的答案,他暫時無法做出選擇。
“如果江梧桐和你之間,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而這個選擇權屬於你,你會如何選擇?”
曲漓嗤笑了聲,“我會選擇江梧桐。但……”他看着寒墨夜,“在其位謀其政,王爺你,和我並不一樣。”
他不過就是江湖上的閒雲野鶴,可有可無,但寒墨夜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他比誰都清楚。
兩人沒有什麼可比性。
所以這種假設,在曲漓聽來確實可笑了。
也許是寒墨夜一貫那般強大,那麼信守承諾,以至於很多時候,他們常常會忘記,其實他也不過只是個很平凡的男人。
寒墨夜垂在身側的大手微微收緊了些,面色淡漠沉冷,“行了,本王自有主張,你不必多言。”
他轉身離去,頭也不回的準備出曲漓的房間,卻是猛地聽曲漓沉聲開口,“坦白說,鬱唯楚不一定不知道,你將她留下來的目的,就是爲了取她身上的血,但她現在愛你,只要跟她說一聲,我相信她會同意的,何況現在有血蓮在手,她也不一定就會死,不是麼?”
腳步驀然滯住,男人轉眸看他,眼裡像是冰雪全都凝聚起來了,他眯了眯眼眸,眸底冷意盎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曲漓精緻的娃娃臉上斂起了所有的漫不經心,指出一點,從納蘭國回盛京的路上,“她跟我說,她一直都知道,我們將她當作蘇涼。也曾問我,治你病的藥,到底缺什麼,我回了她差一個藥引,她當時只點了下頭,什麼都沒說,一點也不意外。”
他的眼眸幽靜深邃,口吻冷淡,“退一步來想,也許她很早之前就知道,她……就是那個藥引。”
他低低沉沉的話音落下,屋內頓時就靜謐了下來。
靜謐的有些突兀,所以感覺會有些怪異。
曲漓的眸光定定的落在寒墨夜的身上,男人的眉頭深深的皺起,眸色溢滿震驚和不知名的慌亂,脣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他眸色微閃,視線往下便發現男人落下的雙手,十指極其用力的攥緊,關節清晰的泛白,呼吸又粗又沉。
“她竟然這麼說過……?!”
男人漆黑的眸色漸漸黯淡無光,整個人就像是突然被抽乾了所有的氣力,一下子顯得疲倦起來,淡淡的聲音很沙啞,“難怪,難怪……”
他以爲,鬱唯楚只是猜到他可能會死,但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一早就知道,她是他的藥引。
難怪會想着要跑要離開……
最後卻還是選擇留在了他的身邊。
心尖上驀然像是被針扎着那麼難受,他着實無法想象,她當初究竟是用着什麼樣的心態,來看待他對她的喜愛與關懷……
又是用着什麼樣的心情,才能跟他說出……成親二字。
還是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來陪着他走完最後一段路程?
嫁給他,成爲他的女人,只是這條路上,她想要做想要完成的事情?
……
…………
寒墨夜大半夜還沒有回來,鬱唯楚用過膳沐浴完他還沒有回房。
鬱唯楚看了一會書,卻是不知爲何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她的目光又朝窗外望了出去,甚至不死心的走到房前,打開房門探出腦袋往外瞧去,目光觸及的只有門外守着的婢女,並沒有那抹熟悉的身影,“王妃,是有什麼吩咐麼?”
鬱唯楚哦了一聲,笑了下,“沒事沒事,我就是覺得這天太涼了,你站崗應該很累又很冷,不如先回去歇着罷。”
那婢女笑容甜美,“王妃,這是婢女的職責所在,若是回去歇着了,明日定會被落蘇姐姐訓斥的。”
“落蘇還罵人啊,那丫頭看起來斯斯文文,看起來像個好人,怎麼奴隸人起來一點也不手軟?”鬱唯楚嘖了一聲,搖了搖腦袋,“這麼母老虎,她就不怕千世不要她了麼?”
那婢女掩脣笑了下,但都是主子,她不敢說什麼。
鬱唯楚揮了揮手,“沒事你先回去罷,這麼冷別守夜了,明日我會跟她說的。”
那婢女如臨大赦,連番道謝之後才離開鬱唯楚的視線。
鬱唯楚往外伸了伸脖子,還是沒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耳邊也沒有聽見男人沉穩的腳步聲,到底是嘆了口氣,反手將房門關了起來。
她背靠着門板深深呼了口氣,“難道是因爲有了實質的關係,所以……他就不要我了?”
寒墨夜不會……這麼混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