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師傅睜開了眼睛,眼中精光外射,“當然有好處,好處可大了!”她肯定地回答。
她站了起來,姚孤萍也站了起來,在搖曳的蠟燭光影中,郝師傅拉着姚孤萍的手到牆邊,打開了那扇門,外邊的光亮透進來,現在是下午,走道外的天井中,牆壁折射着太陽光,相互交疊,形成一片炫目的光影。
郝師傅指着天井四面的峭壁說:“看見了嗎?這四面峭壁?它們不知是什麼材料,反正是天然形成的,經它們反射後的陽光也許是某種對人體有益的光線增加了,人在其中,精力旺盛,體質增強,尤其對練功的人來說能助長功力,這很重要。所以堡裡的人,除了堡主外,都想到這裡來,堡主設立了飛鳳釵,對飛鳳堡有重大貢獻的人都可以來這裡,一枝釵有效期是兩個月,兩個月後沒收,等下次再立功勞。”
姚孤萍聽得很希奇:“這麼神啊?那爲什麼堡主不想來呢?”
郝師傅嘆了口氣:“哎,堡主練的那種功夫使身體各項機能逆轉,逆向成長,所以對正常人有益的事對她就不一定有益了。”
郝師傅又拉薩姚孤萍回小室內坐下,繼續說:“這個地方比較奇特,這也是當初堡主發現此處後在此建堡的原因,不光是有這種過濾光線的崖壁材料,而且天井的地底下還有極強的磁場,這對人體也是有益的,兩者結合起來,對人的效果就比較明顯了,那些進到此處的人出來後都表現得精力旺盛,功力增加。我因爲有病,不能直接照射光線,但也可以站在邊上少量地接觸,這對我也是有益的。堡主讓我住在這裡其實也是照顧我,不然我的體質可能早就不能支撐到現在了。”郝師傅說到這裡動了感情,兩眼亮晶晶的,在燭光下可以看到有淚水在滾動。
姚孤萍低低地說:“怪不得那天我躲在那裡後有種很舒服清爽的感覺。”她然後擡起頭來問郝師傅:“郝師傅,你……”因爲她想起了那天,當有飛鳳釵的人進到天井中後,郝師傅也在邊上替她發功的事,她很奇怪,想問一下,才一開口就覺得不妥,因爲她是姚孤萍,她在此之前應該沒來過這裡。自她到這裡後,每天有人過來,姚孤萍都是躲起來的。
望着郝師傅投來的詢問的目光,姚孤萍用她那骨節粗大的手拂了一下額前的發,掩飾自己的失態,隨後說道:“郝師傅,你有學過武功嗎?那天你把我抓進來時,我覺得你的力氣很大。”
郝師傅笑了一下:“我比較走運,堡主救我來時,說我雖然有這種奇怪的毛病,不過練武根基極好,所以她用心指點我練內外功,除了她那一種獨特的讓人逆向發育的功法外,她會的,都教了我。所以當有人拿飛鳳釵來時,我也會就着那對人良好的自然條件,再對他們補充功力,這樣事半功倍,讓擁有飛鳳釵的人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好處。”
“哦,”姚
孤萍點了點頭,看起來郝師傅對飛鳳堡主的印象極好,她是一個好人,可是對自己卻不是,這真令人鬱悶。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裡,姚孤萍都垂頭喪氣地打不起精神來,除了幫郝師傅按摩治療的時間外,其餘的時間都是在悶悶地發呆。郝師傅一個人狐獨慣了,也不去理會她。
晚間,兩人擠睡在一張狹小的牀上,姚孤萍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在這黑暗的小屋內,有一種沉悶的氣氛,何況夏天來了,熱。也不知她翻騰了多久,郝師傅終於忍不住了,汗流浹背的她起來打開了門,這才感覺到了過道里吹來的一點點清涼的微風。
再躺回牀上時,郝師傅問了:“你能不能不翻了?越翻越熱。”
姚孤萍道了聲歉:“對不起,睡不着。”“想心事啊?”
“嗯!郝師傅,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小時候過得好嗎?你覺得孤獨嗎?”
睡在外側的郝師傅沉默了一會兒,半晌,黑暗中傳來帶着鼻音的低沉聲音:“爲什麼提起這個?”姚孤萍把雙手放在左耳下臉靠在上邊睡,鼻子感覺酸酸的:“因爲我想起了我小時候。我的童年過得比別人孤獨一些,也比別人灰暗一些。我長得醜,從小就沒有人跟我玩,而且別人還嘲笑我,小小年紀的我就感受到了人生的無情。”
她眼前浮現出家鄉村裡的小道上,她揹着一筐柴草在前邊走,後邊有一羣頑皮的孩子在跳着腳拍着手:“嗷嗷,醜八怪,以後沒人要!”接着就是一陣鬨笑聲。那些孩子,他們不懂他們是多麼嚴重地在傷害着一顆幼小的心靈!
小姚孤萍不敢回頭,雙手不停地抹着眼淚,眼淚卻越抹越多,洶涌而下,而那羣頑皮的孩子卻越發大膽地跟着她起鬨起來:“歐,醜八怪哭了,越哭越醜!”他們作出嘔吐的樣子不住地在她耳邊乾嘔。忽然前邊來了一個小男孩,比她還矮一點點,衝進頑皮孩子堆裡就與他們扭打起來:“不許欺負我姐姐!”他怒吼着,那羣孩子對着他圍歐。
“醜八怪的弟弟還這麼兇,打死你!”他們叫着,往弟弟身上亂打,姚孤萍在旁邊哭着喊:“別打了!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我弟弟!”那些孩子哪裡聽她的,她衝過去護着弟弟,弟弟又要護着她,直到有大人過來,把那羣野孩子趕開了,他們才雙雙從地上爬起來,姚孤萍看見弟弟鼻子出血了,她非常心疼,哭着用她的小手幫弟弟擦鼻血,她弟弟恨恨地說:“我要好好鍛鍊身體,長大了好保護姐姐,不讓姐姐被人欺負!”那圓圓的小腦袋一幅堅定的樣子。
現在弟弟在哪裡?再也見不到她了!姚孤萍嘩嘩地流着淚,壓抑的抽泣聲越來越大了。
郝師傅悶聲悶氣地說:“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你小時候孤獨,難道我就不是?我一出生就有這個怪病,不能見日光,體質又弱,所以我很少有機會出
門去找小朋友玩,甚至都不能出去幫父母做點事,我就是一個廢人!從前我就只有這個模糊的記憶了,剩下的記憶就是爸爸媽媽不知怎麼把我丟在一個廢棄的又髒又破的小黑屋了,我怕極了,沒人給我送飯,還會有壞人來欺負我,我哭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那種傷心難過和全世界都遺棄自己的感覺真的是痛入骨髓,我以爲我要死了,直到,”她的聲音阻住了,急抽了幾口大氣才能再次出聲,“直到有一天堡主來救了我,那時她看起來沒到二十歲,青春年華,異樣美麗,就象……就象那天來偷看的女子一樣美麗。”
姚孤萍的呼吸陡然停了一下,郝師傅還停留在自己的情緒裡:“她的眼睛那麼仁慈地看着我,不嫌我怪異,不嫌我髒,伸出她素淨的手來抱起了我,將我帶到飛鳳堡,給我洗澡,拿好吃的給我,還幫我請醫生,不允許別人對我不尊重,連父母都沒有那樣關心過我。直到後來,發現我的病根本治不好,她才讓我到這裡來了,在這裡,我雖然孤獨,但卻是我過得最寧靜快樂的時光。”
姚孤萍感覺到郝師傅轉過了身面對着自己,聲音至誠地說:“我發誓要一輩子忠誠於堡主,爲她奉獻一切!”隨着這一句堅定的語言,她下面的話就帶着強烈的愧疚了:“可是我還是爲着自己的利益欺騙了她!我不是好人!”
姚孤萍既同情她,又深深地慚愧,都是自己害的。她只能安慰她說:“你也不算欺騙了堡主,堡主只是問你有沒有見一個漂亮女孩過來,你真的沒見過,只見過一位醜女,所以你算不得騙堡主。”
這句寬慰的話有點起作用,郝師傅情緒緩和了些,她高興地拍了拍姚孤萍的肩:“你說得對,她問的是漂亮女子,我只見到醜女,我沒騙她!”
在這樣一個夏夜裡,她們身上都出了汗,實際上她們這裡已經比外界涼快裡,因爲山洞裡總是冬暖夏涼的,可是這洞並不太深,所以調節溫度的能力還是有限的。
郝師傅索性坐了起來,拉了一把姚孤萍:“走!到天井裡去吧,聊聊天,反正已經沒有了睡意。”經過剛纔的訴說,兩人已經產生了親近感,因爲她們的身世是相似的,人生的感受也就相近。
姚孤萍也坐了起來,有些猶豫地說:“我沒有飛鳳釵,去天井合適嗎?”
郝師傅手拍了她一下:“哎呀不管了,我本來就是把你藏在這裡的,這已經不合規矩了,再說你又不是飛鳳堡的人,不用遵守飛鳳堡的規矩,況且是夜間,沒有陽光可給崖壁過濾折射,條件都不具備,怕什麼?走吧。”
郝師傅下了牀穿上鞋先出去了,姚孤萍已下牀跟在了她後邊。她們來到了天井裡,在靠邊的石桌旁的椅子裡坐了下來。姚孤萍擡頭望向那崖頂的一方天空,正好有一彎月牙伸了上來,旁邊有一縷如絲般的雲,帶着一絲朦朧和神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