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嚴府藤老夫人五十大壽,舉府歡慶,連同嚴家商鋪也同時施粥施米,爲嚴家當家主母積福添壽,大燕北都平郡也沉浸在和樂融融的喜慶之中。
早晨太后懿旨下,祝賀藤老夫人大壽,並送賀禮若干以示天恩。
當今太后和藤老夫人是堂姐妹,大燕三宗藤氏嫡女,年少時感情很好,如今一個做了太后,一個成爲掌控大燕經濟命脈鉅商嚴府的當家主母。
嚴府外街,黃綢帳子屏蔽了貧民百姓觀望,嚴府上下跪在紅氈地毯上,叩謝太后聖恩。
兩隊人分男女長幼尊卑而跪,左邊以嚴寬爲首,二老爺嚴全,三老爺嚴顯依次順延。右邊以藤老夫人爲尊,嚴顯之妻諸葛氏次之(英惠公主),大夫人隋氏等等。我跪在隊伍的後面,瑾也跪在男子隊伍的後面,而我娘根本沒有資格叩謝恩典。
“老夫人,太后娘娘讓雜家替她老人家給您拜壽,讓您有時間多去宮裡走動走動,她老人家想您想得緊納!”齒白脣紅陰柔的奉旨公公扶起藤老夫人,尖聲尖氣的說:“老夫人,雜家也給您拜壽!”
“謝公公,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公公買包茶吧!”藤老夫人富貴慈祥的臉上露出可掬的笑容,嚴寬在一旁把早就準備好的金錠子遞給藤老夫人。
“那雜家就不客氣了,謝老夫人。”奉旨公公笑眯眯的掂量掂量金錠子,滿意點點頭。
“許公公跟嚴某進府喝杯水酒,再回去覆命不遲!”嚴寬又向跟隨在許公公身後的太監宮女說道:“嚴某略備薄酒,請各位公公、女官進府歇息品嚐。”
“呵呵,嚴老爺客氣,客氣,雜家馬上回去覆命,太后娘娘還等雜家回話呢!以後有機會定來討饒,告辭!”許公公傲慢的跳上馬,帶宣旨儀仗回宮覆命。
嚴寬臉上謙卑的笑容凝固,眼神中那束陰冷的光讓人毛骨悚然,只有片刻他又恢復鉅商風度,可是那眼神的溫度依然冰冷。
“嚴忠,吩咐下人今天都精神點兒,要是壽筵出了什麼差錯,我拿你是問。”嚴寬對身邊的大管家交待,隨後攙扶藤老夫人進府。
“哎喲,累死本公主了,夏梅快扶本宮進去!”三夫人英惠公主諸葛氏嬌聲招呼自己的侍女,“貧民百姓之家就是如此,一道懿旨就鬧得人仰馬翻,沒見過世面,要是哪天真接到聖旨,還不把房子扒了?”身份如此高貴的公主竟說出如此失顏面的話讓藤老夫人皺眉,她不禁後悔自己的決定,不應該攀這門皇親,沒想到這個公主骨子裡確是下賤坯子。
“公主,少言,有失身份!”藤老夫人痰嗽一聲,回頭對諸葛氏訓斥道。
“是!”諸葛氏癟癟嘴不甘的回道。這府裡她誰都可以不怕,唯獨這個老祖宗一定不能得罪,莫不說她是公主,就是當今的太后也要給老夫人幾分顏面。剛纔的話她也聽到了,太后還是很惦念她的這位堂姐的。
大夫人隋氏嘴角微微上揚,與二夫人穆氏交換一個瞭解的眼神,相攜進入府內。大夫人與三夫人不合是全府皆知的事,原由很簡單,就是嚴府女主人的地位和權力。老夫人不管嚴府上下大小事務是遲早的事,可是這個重任回落到誰的身上還是未知之數。而得到這個地位的女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大夫人隋氏,一個就是依仗自己是公主的三夫人諸葛氏。
按能力只有大夫人適合,可是,公主畢竟是天子的妹妹,雖然不是嫡出,但她身上流着的必定是皇家的血,而她的靠山是整個大燕王朝。
藤老夫人也在猶豫,她的私心想把權力交給隋氏,而如今的形勢讓她不得不重新考慮諸葛氏的力量,哪個人背後的力量對嚴家生意有利,哪個人就適合這當家主母的位置。
藤老夫人看着廳堂前擺着顏色各異鮮豔奪目的菊花,她的精神也爲之一振,對嚴寬說:“這國華瑞雲、鳳凰振羽、東海得月、泉鄉水長是慕容氏送給爲孃的賀禮,爲娘很是喜歡,這孩子有心啊,今天也讓她過來拜壽吧!”
“是,兒子馬上去辦!”嚴寬用眼角餘光掃了掃隊伍後面的我和瑾,吩咐嚴忠通知慕容氏在祠堂等候。
衆人換過衣服又梳洗打扮整齊重新來到嚴家祠堂,慕容氏已經跪在外面半個時辰有餘,平時體弱的她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嚴家男丁祭祖,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禮成。”禮儀先生高聲喊道。
“嚴家內眷拜祖宗,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禮成。”
“嚴家男丁給老夫人拜壽!”
“嚴家女眷給老夫人拜壽!”
我和幾個姐妹一起進入宗祠,左邊是大小姐嚴妙香,嚴府二老爺嫡長女。右邊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嚴妙蕊,隋氏之女嚴府二小姐。還有幾個妹妹因年齡太小被丫鬟婆子抱在懷裡。
“給老祖宗拜壽,祝老祖宗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我和兩個姐姐跪下給藤老夫人拜壽。
“好,好,起來,賞!”藤老夫人和藹的叫過妙蕊,“蕊兒,過來,幾日沒見越發出息了。”藤老夫人寵愛的摸摸孫女的小手,眼睛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剛起身的我和妙香。
“等等,她是誰?”藤老夫人激動的指着我,像是發現珍寶一般,幾乎喜極而泣。
嚴寬以爲我哪裡做的不對惹老夫人不高興,連忙讓我跪下,賠不是道:“她是賤妾慕容氏之女慕容玉,娘想怎麼罰她?”
我擡頭看着眼前是父親的那個男人,冰冷的眼神裡沒有一絲溫度,對於他來說,我根本不是他孩子,只不過是他的一個賤妾所生的孩子,留着他的血而以,甚至連姓都不配擁有的下流坯子。
我默默的低下頭,不知道衝撞了那個門神,今天的運氣怎麼這般不好?真叫人鬱悶!
慕容氏好像聽到祠堂裡有動靜,她探頭進來,看到我獨自跪在哪裡,以爲我闖了禍事,急得眼圈紅了。她繳着手絹幾次想進來,都被僕人攔住,因爲她沒有進祠堂的資格。
“她沒有錯!”藤老夫人的這句話讓我如釋重負,那我就不明白了,爲什麼她看到我會如此激動,像是見了鬼一般。
“叫那孩子過來!”我聽話的起身,慢慢挪過去。藤老夫人的語氣很特別,我雖然是她的孫女,但是由於不是嫡出很少與她見面,但也不至於認不出我啊?
“好像,你長得好像我的玉兒!你也叫玉兒,是嗎?”藤老夫人早就撇開了妙蕊的手,用她保養很好的手緊緊抓住我。
“是的,老祖宗,我叫慕容玉。”我擡頭露出自認爲最純真甜美的微笑,瞬時掠獲了藤老夫人的全部注意力。
“像,真像,這鼻子,這眼睛,還有這甜美的笑,就是我的玉兒啊!”藤老夫人抱着我又是哭又是笑,把周圍的媳婦婆子弄得一個頭兩個大,都不知道這位老夫人發的什麼瘋!
可是,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跟隨藤老夫人三十多年的錦婆婆也紅了眼圈,這個孫小姐真是像極了當初的小姐,難怪老夫人會激動,老夫人是多麼疼愛小姐的啊。哎,可是小姐沒有福氣,剛到十七就夭折了。
“老夫人,孫小姐真像小姐,連名字都一樣,也叫玉兒呢?是不是小姐在天之靈讓孫小姐來替她孝敬您的啊?”錦婆婆連忙識趣的說了幾句話,讓藤老夫人更加高興。
“阿錦這話說對了,是這樣,是這樣!”騰老夫人拉着我的手,一刻也沒鬆開。
“讓慕容氏進來。”藤老夫人威儀的說,僕人連忙把一直想進來的慕容氏讓進來。
“賤妾慕容氏給老夫人拜壽,祝老夫人福壽安康。”慕容氏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緊張的說,她還擔憂的看着老夫人身邊的我,關懷之情無以言表。
“你養的花好,女兒也好,今天我就破例賜玉兒姓嚴,兩字如玉,你看可好?”藤老夫人慈愛的摸摸我的小手,那種出自母親對孩子的思念的目光讓我不自覺地一動,看來她對我的喜歡不是利用,只是單純的因我像她的女兒。
“好、好,謝老夫人賜姓,玉兒,快謝老夫人!”慕容氏高興得喜極而泣,她已經不會表達了,因爲賜姓是多麼榮耀的事情,也就是說她的孩子也可以有嫡出孩子的待遇了。
“那可不行!祖宗規矩……”三夫人諸葛氏站出來反對,大夫人隋氏和二夫人穆氏一陣冷哼,她們雖心有不甘,但是卻沒有直說。
“祖宗規矩?公主,嚴家的規矩是長輩說話晚輩不可以造次,你這又是哪裡的規矩?”藤老夫人抿嘴冷冷的說。她慈祥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笑,眼神裡也沒有了溫度。
“是!”三夫人諸葛氏不甘的退下,她恨恨的挖了一眼慕容氏,不再出聲。
“寬兒,把族譜改了吧,改慕容玉爲嚴如玉,我嚴家嫡女。”藤老夫人對嚴寬說。
“是,孩兒馬上去辦。”嚴寬深深看了一眼在一旁始終微笑的我,領嚴忠出去。
“好了,我也累了,你們也忙你們的吧,招呼賓客的招呼賓客,招呼各府夫人小姐的也去準備準備吧!”藤老夫人起身,她依然拉着我,又對慕容氏說:“你跟我來,如玉以後就跟着我住,你就不用操心了。”
“是,老夫人!”慕容氏跟着藤老夫人離開,剩下的大夫人、二夫人還有三夫人面色都不善。但是她們忽略了被老夫人冷落了的二小姐妙蕊,孩子的妒嫉心極強,當她的寵愛被別人剝奪了時候,那種刻骨的恨也最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