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剛剛的這一場吧。”楚青衣昂頭對她笑,身上的鎖鏈顫動,發出清亮的脆響,像是無數飄在心尖上的鈴鐺,隨他一舉一動,晃的人心神都跟着發麻。
他一雙琥珀樣的眼裡閃着光,映着身後的飛天神像,美的不似凡人。
他生了一副好皮囊,又有裝造加成,竟是看的連餘藝都有些恍神。
還真不愧是讓不少女明星都嫉妒的臉。
餘藝拒絕不來,自暴自棄的點了頭,後退兩步,從楚青衣助理手中接了劇本瞄了一眼。
這一段臺詞不多。
她挑了個合適的距離,吸了口氣,眼眸微闔,等到再次睜開時,眼中已是盛滿了慌亂無措。
餘藝彎着腰,小心翼翼邁着步子,兩隻手胡亂的揮舞兩下,她試着想要向前,卻忽然吸了口冷氣,像是撞上了一扇無形的門,疼的她收了手,抿着嘴用力的揉了揉。
與此同時,楚青衣似有所覺,身上的鎖鏈晃動,聲響傳出老遠,餘藝豁然瞪大眼睛,猶豫了下,還是推開了那不存在的扇門。
四目相對。
她看到了一雙,不應屬於凡人的眼睛。
比海洋最深處的藏水還要乾淨,塞過世間發掘所有的珍寶。
他在那,便是神蹟。
餘藝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張着嘴,紅脣無意識翕動,像是要說些什麼,又連語言的能力都跟着一併喪失。
楚青衣看着她,輕聲道:
“居然是個小姑娘。”
“我...”她的嘴脣乾的厲害,無意識的舔了舔,倉皇道:“你...是誰?這是哪?你是被綁架了嗎?我給你報警啊!”
她手忙腳亂的從包裡翻出手機,一邊按着號碼,一邊用眼神偷偷看着楚青衣,被那雙眼鏡看着,她連手指頭都在抖,三個簡單的數字錯了四次,好不容易撥出去了,收到的卻是一段盲音。
“我的手機沒有信號。”她吸了口氣,又急匆匆的收了手機,向前一步,緊張的問:“我先給你想辦法解開?”
楚青衣一直看着她,眼中的情緒既純粹又複雜,半晌,他搖搖頭,道:
“不用了,這是縛神鎖,你解不開的。”
“縛什麼鎖?哪的牌子?”餘藝一臉懵,左右看了一圈,想要找到鎖鏈的源頭,可深處大片的黑暗讓她不敢向前,咬了咬牙,才試着抓住了一條鎖鏈。
劇本她只看到這裡,餘藝怔在原地,緩了一下,才重新找回自己。
等她擡起頭,發現周圍一片安靜。
片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和楚青衣的方向。
而目光的終點,只是她。
小王嚥了口唾沫,手裡紙箱掉到地上都沒反應,豎起大拇指,讚歎道:
“絕了啊,餘藝!你這演的也太好了吧?我看的還以爲你真是迷路闖到這裡的呢。”
其他人也回過神來,一時之間無數讚揚之聲不絕於耳,光頭導演和副導演對視一眼,都看了彼此眼中的驚喜。
這一條要是拍攝的話,已經是可以直接過的水平了。
楚青衣戲好,這一點他們早就知道,畢竟是出道時間不短的演員,不少作品能拿得出手,但餘藝不同,在這之前,她幾乎就算個透明人。
可在剛剛,餘藝不僅沒被楚青衣壓住,還反而略勝一籌。
她的情緒轉變太過自然,沒有絲毫表演的痕跡在裡面,好像在剛剛那短暫的時間裡,她真的來到了一個新的空間,見到了墮落的神者。
連戲和走位都不用多講的演員,能上哪找去。
楚青衣也有些驚訝,他找餘藝對戲,不過是突發奇想,卻沒想到被帶着走入戲中。
在表演裡,對手和觀衆是完全兩種感覺,他清楚的感受到了一種磅礴的力量,從她嬌小的身軀裡,卓然而出。
這不該是個初出茅廬的小藝人該有的演技。
即使是他見過天分最高的演員,也不可能在一開始就到達這種程度。
這種自然而然的流程,恰到好處的情緒以及緩緩積蓄的力量,楚青衣上一次感受到,還是在餘一冰的身上。
但餘一冰是誰?
三料影后,提名無數,身價過億,天賦絕佳,她是被鮮花和掌聲包圍的勝利者,是他一輩子,都只能仰望的人。
熟悉的人影在腦中閃過,楚青衣垂下眼,無聲的嘆了口氣。
餘藝沒注意到他的變化,獨自面對這麼多掌聲,她尷尬的咧了咧嘴,連忙躲到一邊去了。
本來定好的十分鐘休息時間,因爲白雪的耽擱又向後拖延了將近半個小時,全劇組都是怨聲載道,光頭導演幾乎都要砸桌子,她才施施然的走出來。
之後又因爲補妝磨蹭了一會兒,這才重新走上正軌。
可直到天色徹底的黑下去,第一條都沒拍過。
“你到底會不會拍戲?”導演忍了一天,終於在白雪蹲下身,試圖去觸碰纏在楚青衣身上的鎖鏈時,徹底發作。
他就不明白,就這麼簡單的一段,怎麼就能拍了二十多條還不過。
還每一條都有不同的毛病。
再厲害的剪輯,也沒法從一堆泥裡,找出兩粒乾淨的土。
白雪直起腰,沒好氣的回頭看他,不耐道:“又怎麼了?這不是挺好的嗎?”
“好個屁!”導演啐了一口,幾步走過來,指着楚青衣道:“你演的是個普通的現代人,不是流氓老色鬼,要試着解鎖也從一邊開始,直接摸身上?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白雪被他劈頭蓋臉的一訓,心裡登時就有了火,她好歹也戲齡多年,拿過獎的,被個導演當着這麼多年人的面訓,麪皮掛不住,冷笑着說:
“那我說怎麼演?”
光頭導演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回頭招呼,“餘藝呢?”
餘藝人都傻了。
她估摸着今天是沒戲份了,和小王躲在一邊摸魚,兩個人正偷着吃高熱量零食,忽然被點了名,一口薯片卡在嗓子裡,咳的臉滿臉通紅。
“在呢!”
還以爲是到了時間,她跑上前,給油汪汪的手藏在背後。
光頭導演也沒多注意,指着楚青衣,沒好氣道:“你來,演一遍?”
“啊?”餘藝從背後接了助理遞來的紙,偷偷擦着手,沒大聽清他的話,只感受到了白雪陡然陰沉下去的眼神。
她不就是吃了個薯片,至於這麼大的火氣嗎?
“剛纔你演的那一條,再來一遍。”導演重複了一遍,又瞥了白雪一眼,“也讓某些人看看,這戲到底該怎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