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宋笑得安寧,望着他深邃的眉目,道:“你是皇上,不覺得來這裡很不合適麼。”
蘇若清的回答又很老實:“知道,但是我忍不住。”
“若清,你低下頭來。”
蘇若清聽她的話,緩緩俯下頭。葉宋仰起下巴,在他脣邊輕輕地親了一下。
他們之間的感情很純粹,沒有一絲雜念和利益摻和其中。
太醫進來爲葉宋檢查身體時,蘇若清便表情清淡地站在一旁。太醫翻了葉宋的眼皮,再把了她的脈,道:“葉小姐的傷情基本已經穩定,接下來便要好生調養,一會兒老臣再配藥,敷外傷所用。”
葉宋看着牀邊圍了一圈人,心裡倍感溫暖。大將軍有些激動,差點老淚縱橫,但他是條硬漢子,不想讓人看見他這樣不幹不脆的樣子,拔腿便向外走,道:“阿宋你好好休息,爹有事先出去一趟,一會兒再來看你!”
葉修亦是十分感慨,露出了連日以來的第一抹英俊的笑容,這才見眉目之間那淡淡的疲憊之色。他道:“醒來了就好。”隨後轉身對蘇若清揖道,“皇上對阿宋的照拂,微臣感激不盡。請皇上移駕前廳稍作休息。”
蘇若清看了葉宋一眼,然後便出去了。
葉宋這時道:“我餓了。”
春春連忙笑着去端來了一碗肉粥,就是爲葉宋準備的,因爲不知道葉宋什麼時候會醒來,故而每天都會燉上一鍋粥。
葉青接過粥,哽咽道:“我來喂二姐。”
她拿了布巾墊在了葉宋的下巴處,然後一口一口地喂葉宋吃。這麼久以來滴米未沾,她越吃越餓,有些狼吞虎嚥起來,葉青便嗔怪她一眼:“二姐別急,又沒人跟二姐搶。”
葉宋玩味道:“是沒人搶,但是我怕你的眼淚掉進碗裡了壞了味道。”
這一說,葉青眼淚就徹底決堤了,癟嘴哭道:“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知道啊,我知道”,葉宋眼裡也流淌着清亮的水光。這些日雖然她睡着,但他們跟她說的話,爲她做的事,她又不是徹底死了怎會聽不到感受不到。“所以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她看了眼旁邊的春春,又道,“春春,謝謝你。”
這一句道謝,倒讓春春覺得無所適從了,她擰着手指道:“只要小姐醒了就好,春春做的一切都沒有白費。”
如今春春已然不可能再回去王府,她便留在了將軍府。葉青是葉宋的義妹,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服侍葉宋,便由春春做葉宋的貼身丫鬟。
葉宋一口氣吃了兩碗粥,整個將軍府都很高興,一掃連日以來的陰霾。
晚間,葉青和春春陪着她說了一會兒話,她便出聲趕人了,道:“時辰不早了,我累了,想睡,你們也回去睡吧。”
估計這兩個丫頭都沒睡過一晚的安穩覺,現在正是該讓她倆好好睡一覺了。兩個丫頭出去的時候,她特意囑咐不要滅燈。
葉宋便闔着雙眼,悠閒小憩。
約莫半夜的時間一到,窗戶那邊有了輕微的響動,葉宋脣角的弧度勾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不見。
蘇靜偷偷摸摸地翻了進來,在她牀邊坐下,手指掐了掐葉宋的臉,疑惑道:“不是說已經醒了麼,莫不是又睡着了?”結果他掐了兩下葉宋都沒有醒,語氣中難掩失落,“你到底還想睡多久?”
話音兒一落,葉宋冷不防睜開了眼睛,嚇得蘇靜連忙縮手,彷彿縮慢一點就會被咬一口一樣。他反彈性地跳開,發現葉宋真真醒來了之後,笑得流光溢彩,恍若滿室都是那春風中的桃花盛開。他壞笑道:“原來你在裝睡,太調皮了。”
葉宋平靜地笑着對他勾手指頭:“你過來。”
蘇靜揚了揚眉,誰過去誰是傻子,道:“有本事你過來。”
哪想葉宋就真的撐着身子想起身下牀過來,蘇靜立刻便貼了過去,輕輕摁住她的肩膀讓她躺下去,認輸道:“好了,我過來了。”
“我保證不打死你。”葉宋話音兒一落,毫不客氣地便一拳揍了過去。
揍的他的臉。
蘇靜捂着臉不怒反笑:“真是不識好人心啊。”葉宋現在的力氣不大,打在蘇靜的臉上也不痛不癢,但爲了讓葉宋解氣,他十分配合地涼抽了一聲。
葉宋沒好氣道:“趁人之危的小人,老子不吃你這套。”
蘇靜就苦口婆心地解釋:“你看,要是我不每天都來刺激刺激你,你會這麼快醒來嗎?我真的沒有不懷好意”,說着便打量了一下葉宋被子下的身體,那眼神看下來彷彿葉宋身上的被子都沒有了,“你知道我喜歡胸大屁股圓的,你現在瘦成這樣又被包紮成這樣,我就是想幹什麼也提不起感覺。”
葉宋閉上了眼睛,肺都快氣炸了,道:“滾。”
蘇靜賤兮兮地笑道:“我纔來,還想陪你說說話。想來你也是想跟我說說話的,不然你等我到深夜幹什麼。”
葉宋:“我只想揍你。”
蘇靜趕也趕不走,又坐在她牀畔,支着下巴看着她的臉,忽然問:“如果哪天我真想娶她當我的王妃,你會不會幫我?”
葉宋眉頭微挑,睜開眼簾,對上蘇靜的視線。他的眼神有剎那的專注,還不等葉宋的捕捉,又飄離了起來。葉宋問:“就是你說的那什麼樓裡的花魁?”
蘇靜道:“我可沒有娶風塵女子當王妃的嗜好。能帶回家的,必然是心之所屬的。”
葉宋嗤笑:“你要想娶,豈不簡單,讓你皇兄一道聖旨賜婚不就得了。”
蘇靜目光婉轉,又笑了起來:“這個貌似行得通。”
葉宋的傷一天一天地好了起來,到後面已經可以不用纏繃帶,但每天都需得換藥。滿身傷痕看起來着實有些恐怖。
蘇若清幾乎每天都會來,在晚膳過後。他會給葉宋帶兩樣宮中做的夜宵,想必來的時候非常急,送到葉宋牀前時還是溫熱的。他不走正門,直接走後門進後院,畢竟一個皇帝每天都來將軍府委實不太好。
而葉宋,晚膳以後便要遣退所有人,這是她逐漸養成習慣的安寧的一段時間。看書,聽窗外的雨簾潺潺,等蘇若清。
今晚,蘇若清帶了清淡的甜食,看見葉宋帶着笑意的臉,自己也不知不覺跟着笑了起來。他笑起來很溫暖,能撫平一個人的心。
蘇若清握着葉宋的手,撩了撩她輕薄的白色裡衣,看見手臂上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痕,有些失神。葉宋便讓他看,口中吃着甜食,故作滿不在乎地說:“很難看吧,你嫌棄麼?”
連太醫也說了,由於她傷得太深,深入皮膚了,即便痊癒了,這些疤痕也不會一日兩日消失,可能幾年幾十年都會伴隨着她。
她並不嫌棄自己這個樣子。曾也說過,將來她喜歡的男人不會嫌棄她身上的疤痕。可是從心底裡,其實她是有些怕蘇若清會嫌棄的。
有哪個男人不喜歡自己的女人皮膚光滑宛若新生呢?
蘇若清看着那些傷痕,垂頭輕輕吻遍,低低道:“我也很痛。”
葉宋捧起他的頭,看着他含痛的雙眸,腦袋稍稍一錯開,便吻上了那張涼薄的脣。蘇若清一頓,呼吸有片刻的停滯,繼而扶穩了葉宋的後腦,反被動爲主動。
片刻之後,蘇若清鬆開了她,都扶着彼此的後頸,鼻尖抵着鼻尖,葉宋輕輕地笑。那神態,嫵媚極了。蘇若清眼裡漸漸染上了氤氳的色彩,他試探性地再度靠近,溫柔地親吻。
吻從嘴角溢出,伴隨着輕盈的呢喃。蘇若清拂過她耳邊的發,順着她的耳珠,告訴她:“只要是你葉宋,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喜歡。”
她笑嘆:“若清,這裡可是我閨房。”
蘇若清聞言深呼吸,努力地平靜下來,把葉宋輕輕放回牀上平躺着。
結果葉宋卻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望着蘇若清隱忍不發的表情,笑眯起了眼睛,又道:“可是,我也喜歡你喜歡我。”
蘇若清的手指輕輕挑開了她的衣,不敢動作太大,怕牽動了她的傷口,便用錦被裹着她。她伸出雙臂來,手指纖細而靈活,同樣解開了蘇若清的腰帶,爲他寬衣。
天亮了,葉宋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是原樣,連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沒有留下。唯有渾身酸酸癢癢的痛告訴她,昨夜蘇若清來過,和她歡好過。她昨夜都不知道蘇若清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冬日的寒去了,窗外的柳條開始抽芽,清晨的陽光也夾雜了一絲金燦燦的暖意,傾瀉在窗臺上。葉青清早起來,在窗邊擺放了一盆蘭花,蘭花的葉穗優雅地垂了出來,十分漂亮。
葉宋手裡捧着市井裡最新最流行的話本,似笑非笑道:“把蘭花擺在那裡,倒是糟蹋了。”
因爲爬窗入房的人比走門的人還要多。
葉青不以爲然,還拿着小剪子在窗邊修修剪剪,道:“這蘭花很韌,就跟二姐一樣。放在二姐房間裡再合適不過,怎麼會有糟蹋一說。開春了,等二姐傷好再好一些,天氣再暖和一些,我們去踏春吧。”
葉宋悠閒地翻着書頁,應道:“好啊。”
葉青一天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晴兮院陪着葉宋,一起看書,一起交流。葉宋除了一半的時間看些話本戲本子,還有一半的時間拿來看看兵書,要知道將軍府最不缺這些東西了。大將軍和葉修知道葉宋的這一喜好,但凡有好的東西都給她送來,葉青也就跟着學習了不少。
只不過各自的喜好又不一樣。葉宋喜歡看兵法,葉青則喜歡看各種兵器概括。
葉青說,她想要保護二姐,以後不許任何人傷害她的二姐。
葉宋心裡溫暖,也就由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