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人與畫像裡又是有很大的區別,是個大美人,但眉目就是冷清,不苟言笑。此間回來,也不見她絲毫委屈,連一顆眼淚都沒掉。
縣令問:“可有抓到採花賊?”
官差俱是搖頭。王員外道:“小女既然回來了,老夫對大人感激不盡,大人還是先去忙採花賊一案吧,屆時還請大人還小女一個公道。”
言下之意就是,現在人已經回來了,接下來就是他的家事了,不用官府再出手干預了。
縣令也沒多說什麼,帶着人就離開了員外府。
蘇靜問葉宋:“夫人,我們是否也應該回避呢,估計員外還有許多話要和令千金說呢。”
葉宋卻道:“不急,既然員外有心讓王小姐參加選秀,今日既然來了還是瞭解得詳盡一些比較妥當,員外和王小姐重聚天倫,等我們走後還有的是時間是不是?若是我們不查證清楚,王小姐參加選秀的資格就另當別論了。”
這夫妻倆本來就是在一唱一和,可憐王員外攻心於王盞月選秀一事,並未多加註意,再加上葉宋那麼一說之後,他如何敢怠慢,心裡儘管忐忑也必然要查證清楚。
於是王員外立刻喚來家裡有經驗的老嬤嬤,吩咐道:“你們帶小姐去偏房,查驗一下小姐的身體,看看......”
怎知話卻被打斷,說話之人正是王盞月,道:“不用查了,我已不是完璧之身,被採花賊採去了身子沒了清白,選秀一事也就此做罷吧。”
她說得極爲淡定,好像說的是別人家的事情一般。
王員外當即臉色一白,目有哀色但也有半分厲色,道:“你說的......可當真?盞月,莫不是不願去選秀,所以如此拿自己的清白開玩笑?”
王盞月卻是笑了,還真莫說,她笑起來極爲冷豔養眼,就連葉宋也忍不住要多看兩眼。她來姑蘇時日尚短,成親以後又不常與名門人家走動,竟不知還有這樣一號女子。她明目張膽地往蘇靜看了一眼,那一眼不鹹不淡,眼神之中帶有些意味不明的情愫。
蘇靜摸摸鼻子,只當做沒看見,笑了笑道:“我是不是不適合留在這裡,那我便先出去等着便是,夫人好了出來咱們再一起回去。”說罷轉身就走了出去。
王盞月的目光一直目送他出門。王盞月道:“清白乃女子頭等大事,我豈會拿來開玩笑。我若是就此去參加選秀,到了宮裡被發現乃不潔之身,恐怕整個王家都會跟着受牽連,還請爹三思而行。”
王員外不甘心,怎會聽王盞月的一面之詞,道:“帶下去檢查!”
王盞月掙扎了兩下,道:“那天晚上採花賊偷入我房間,便是在這牀上jianyin了我,後又把我擄出了外面,直到他玩膩了纔將我棄置在舊廟之中!爹,我的清白沒有就是沒有了,你還在堅持什麼!”
“啪!”王員外怒極,揚了王盞月一巴掌。
王盞月偏過了頭去,白皙的臉頰上顯現着清晰的手指印,不再說話。王員外對兩個老嬤嬤揮了揮手,她們就將王盞月給帶了下去。王員外回過頭來,對葉宋說道:“小女頑劣,有失禮儀,讓王妃娘娘見笑了,但她平時知書達理可不是這般......”
葉宋道:“王員外多慮了。我看王小姐真xing情卻是不假。”
不一會兒王盞月就又被帶了回來。據兩位老嬤嬤回話,王盞月一點事都沒有,仍是完璧之身。
那這整件事看起來就簡單得多了。根本不存在有什麼採花賊擄了王盞月一說,而是她自己演了這齣戲,跑去舊廟裡躲着,不想參加選秀,等選秀結束以後她再回來。而那封信也根本就是她自己寫的。
眼下王員外着實重重鬆了一口氣,頗有些討好地對葉宋道:“那依王妃娘娘看,小女可否還有資格繼續參加選秀?”
王盞月的視線隨着王員外的話落在了葉宋的身上,她看葉宋的眼神有幾分複雜,好似有些期待她會拒絕又好似不屑期待。
葉宋迎上她的目光,停頓片刻,隨後勾脣一笑,道:“當然可以。”
王盞月一下子期待全部化作怒容,瞪了葉宋兩眼。王員外當即下令讓人在王盞月的屋外守着,將她鎖在房間裡,不許踏出去一步,也不許她再做任何傻事,直到乖乖去參加選秀。
葉宋出門時,回想起王盞月的眼神,仍覺得有些意猶未盡,心情越發開闊起來。
她回府以後從一堆畫像中篩選了一遍,交由管事的,讓管事的安排畫像上的女子集中起來,找個時間讓她看上一看,再行篩選。反正蘇靜是將這件事全權交由她處理了。
晚上的時候,蘇靜懶懶地躺在葉宋的腿上,葉宋身體靠在牀頭,幫他捏了一會兒肩,他舒服得閉着眼睛直哼哼。葉宋不動聲色道:“那王盞月看起來有點意思。”
蘇靜“嗯”了一聲。
“其實長得也很好。”
蘇靜還是漠不關心地“嗯”了一聲。
葉宋眯了眯眼:“你們認識?”
“嗯......”蘇靜繼續享受,覺得不對,倏地睜開眼來,“嗯?你說什麼?”
葉宋打量着他,道:“我怎麼覺得她之所以不願意去選秀,是因爲心有所屬呢。”
蘇靜驚訝道:“不會吧,她若是心有所屬的話,幹嘛不直接私奔而是要弄出一個採花賊來?”
葉宋掂了掂下巴,若有所思道:“那就要看她所屬的那個男的怎麼想了。”說罷就定定看着蘇靜。
“媳婦兒你這麼看着我是什麼意思?”蘇靜又不是傻的,腦子轉得飛快,“媳婦兒你不會是覺得這和爲夫有關係吧?爲夫可是清白的!”
“你說說你哪裡清白了?”
“我初次見王小姐,覺得面生得很,怎會與她有關係?”蘇靜言辭鑿鑿地說道。
葉宋點點頭,道:“嗯,那在這之前,有沒有在城裡大肆露面,有沒有參加過什麼詩會雅集之類的?”
“......是有過那麼一兩次......媳婦兒你聽我說!”
葉宋把搓衣板放在牀邊,道:“好,你跪着慢慢說。”
蘇靜:“......”
第二天,衆多女子就被召集了起來,由蘇靜和葉宋坐鎮,選出一批拔尖的,其餘的都遣散歸去。而這批拔尖的有十數人,但畢竟名額就只有兩個,還得進行另一步篩選。
葉宋初初把她們安置在別莊裡住下。別莊還是上次成親時爲了招待京城裡來的客人而準備的,而今用來安置秀女恰到好處。
這天,王府的嬤嬤要去別莊一一給秀女驗身子。這件事可絲毫不能馬虎大意,不僅在姑蘇要驗,等進了宮還得經過層層考驗,要絕對地保證被選進宮的秀女皆是清白之身。
結果很快就有人匆匆忙忙進來稟報葉宋,道是有一名秀女在嬤嬤驗身之時企圖自行破身,幸好被嬤嬤及時阻止。那秀女xing子又剛烈,嬤嬤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纔來稟報。
葉宋聽後難免震驚,隨後淡定下來。她用腳趾頭都能想象得到,這個妄圖自己破身的秀女是誰。
人人都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唯獨那王盞月一點也不想,幾乎是想盡辦法逃脫選秀之事。奈何她父親緊逼着,而葉宋也對她越發有了興趣。
葉宋聽後,不緊不慢地起身去了別莊看看情況。
別莊裡的秀女都十分乖順,因每個小院子都住着人,時有琴音飄出,路過院子時又時有見女子體態輕盈翩翩起舞。秀女們各有所長,所以每日都在練習,也不是怪事,只盼在展示才情當日能夠一舉抓住人的眼球。
葉宋一路去到最裡間的小院子,她進去的時候王盞月正坐在屋子裡怔怔出神,聽到開門的聲音只擡頭淡淡看了一眼就又垂下。想來對葉宋也是無甚好感。
葉宋兀自找把椅子坐下,和王盞月僵持片刻。
王盞月先行開了口,道:“說吧,要怎樣才能放我回去。想必王妃娘娘也知道,選秀必不是我的本意,是家父執意如此。若我這樣的心xing進了宮,不會曲意逢迎,恐怕不僅不會給家裡帶來榮耀,反而會招致禍患。我父親不明白,我想王妃是明白之人,到時候只怕還要連累了王妃。”
“所以你借採花賊辱了自己的名聲不成,現如今還要當着嬤嬤的面兒讓自己破身,就是爲了不去參加選秀。”
“不然呢?”王盞月冷笑一聲,“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只有這一條纔是最直接有效的不是嗎,只有我沒了清白,無論如何也是沒資格參加選秀的了,我父親不管怎麼逼迫都沒有用。”
“你這麼抗拒,是因爲有了心上人嗎?”葉宋淡淡問。
王盞月道:“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葉宋笑了笑,道:“你若有了心上人,按照你這xing情,何不跟心上人遠走高飛;你若沒有心上人,就這般貿然毀了自己清白,就不怕將來心上人誤會你嗎?”
王盞月不屑道:“誤會?若真是我真心愛着的而又真心愛着我的人,又怎會不信我憐我?若當真不信我憐我,又如何值得我去真心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