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耀眼明媚,偶爾有微風吹過,吹動院子裡大樹上那蔥翠的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間或有鳥雀的鳴叫。
寧靜的院子裡,一抹美豔動人的身影,正坐在石桌前,模樣俏麗端莊,身姿婀娜綽約,真真一俏麗美人。
女子的身旁,站立着一名纖瘦清秀的丫鬟。丫鬟身着一身鵝黃色外衫,兩條辮子搭在雙肩,倒是顯得格外的機靈活潑。
金黃的陽光灑在兩人的身上,爲二人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芒。
隨意地翻了翻手中的詩集,凌若瑤感到很是無聊,便將詩集往旁邊的石桌上一扔,蹙着眉頭說道:“真是無趣。”
說着,她便站起身來,作勢就要往屋子裡走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她的腿傷已經快要痊癒了。待到腿傷徹底痊癒後,她便要準備離開這裡了。
急忙邁步跟在她的身後,彩芝悄悄地打量了她一眼,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快要步上屋外的石階,凌若瑤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身後的彩芝,低聲吩咐道:“你去丞相府走一趟。”
彩芝一愣,趕緊答應下來,轉身便要往院子外走去。卻不想,她這纔剛邁出去兩步,就被凌若瑤一下子給叫住了。
猛地停下腳步,彩芝轉回身來,不解地看向凌若瑤:“小姐還有何吩咐?”
皺了皺精緻的眉頭,凌若瑤沉聲說道:“若是有人問起你去哪裡,就說是我想吃糖葫蘆,讓你出府去買。”
臉上是一抹疑惑的神情,彩芝有些不明白爲何要說是去買糖葫蘆,但她還是沒有問出聲,只是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便快步地走出了院子。
待到彩芝離開院子後,凌若瑤這才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轉回頭來,繼續往屋子裡走去。
那日,她吩咐彩芝送信給凌延,將自己想要與皇甫逸和離的事情,告訴了他。
她已經做好了被凌延訓斥一頓的心理準備。卻不曾想,彩芝帶回來的消息,竟是凌延一句罵她的話也沒有,反而讓她等他的消息,他來想辦法。
這一等,便是好些日子。一直沒有凌延的消息,凌若瑤有些着急起來。
並不是她懷疑凌延並沒有替她想辦法,實在是她有些等不及了,巴不得現在就離開王府。
今次讓彩芝去丞相府,就是想知道,凌延有沒有想到辦法。
走回屋子,她來到窗邊,透過微敞開的窗戶,望了出去,看着院子裡被風吹得搖晃樹葉的大樹。
在她的心中,她是感激凌延的。感激他縱容她的任性要求。
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主動要求和離,凌延定是很生氣,可他卻還是不忍心讓她失望。
有親人的感覺,真好。
想到這裡,凌若瑤不由地揚了揚嘴角,脣邊漾開一抹柔和的淺笑。
而這邊,離開院子的彩芝,快步往前院大門走去,恨不得自己能多長出兩條腿,一下子就來到丞相府。
只顧着埋頭往前走去,彩芝並沒有注意到,就在前方不遠處,迎面走來了一抹修長偉岸的身影。
等到她發現那人,已經是近在咫尺了。
彩芝一愣,趕緊欠身行禮:“奴婢給王爺請安。”
皇甫逸擺了擺手,棱角分明的剛毅臉龐上,是一抹平靜的神情,而深邃狹長的鳳眸中,卻是一抹探尋的視線。
“你不在院子裡伺候王妃,而是這般匆忙,是要去哪裡?”一手揹負在身後,皇甫逸看着眼前的彩芝,沉聲問道。
心中不由地一驚,彩芝始終低埋着頭,竭力地讓自己保持平靜,低聲回答道:“回王爺,王妃想吃糖葫蘆,讓奴婢出府去買呢。”
“想吃糖葫蘆?”皇甫逸不由地愣了愣,英挺的眉頭也隨之蹙了起來,呢喃着說道,“她喜歡吃糖葫蘆?”
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彩芝有些疑惑,悄悄地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臉嚴肅的神情,便嚇得趕緊收回了視線。
沉默了稍許,皇甫逸再次看向彩芝,猶豫着出聲問道:“王妃近來可好?腿傷可好些了?”
“王妃的傷,已經快要痊癒了,王爺不用擔心。”
聽了彩芝的話,皇甫逸的臉上依舊是一付嚴肅陰沉的神情,濃黑的劍眉緊擰成一團,並沒有因爲聽見凌若瑤的傷快好了,而感到高興,反而更加的擔心起來。
他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中不停地蔓延。
沉思了片刻,他這才擺了擺手,說道:“既然王妃吩咐你去辦事,你便快去吧。”
“奴婢告退。”彩芝應了一聲,繞過他快步往前院走去,在走遠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顆心終於得以放下來了。
而皇甫逸卻還站在原地,頎長的身姿格外挺拔修長,宛如一棵青松一般屹立不動。
稍許過後,他才轉頭,向着某個地方望去,深邃的眼眸中,是一抹深沉的目光,薄脣緊抿着,顯露了他此時的複雜心情。
只見,他所望的方向,豁然就是凌若瑤的院子。
沉默了稍許,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長嘆,調轉方向,便朝着另一條青石小路走去。
一路信步往前走去,穿過綠意蔥蔥的花園,他竟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偏院,周圍也瞬時間寧靜了不少,沒有下人的走動,就連蟲鳴鳥叫也少了許多。
等到皇甫逸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站在了偏院的門口。擡頭看了一眼緊閉着的院門,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離開。
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悄聲離開時,院子裡卻突然傳來了一聲摔東西的聲音,發出了一聲嘭的巨響,着實把他給驚了一下。
停下了腳步,他並沒有轉回身去,就這麼揹負着雙手,背對着院門站立着。棱角分明的剛毅臉龐上,是一抹嚴肅的神情,雙耳卻專注地聽着院子裡的動靜。
隨着那一聲巨響,院子裡傳出了一聲不滿地尖銳咒罵:“我受夠這裡了!我不要再待在這裡,我要離開這裡!”
緊接着,又是連續的幾聲摔東西的砰砰聲。
線條優美的薄脣,微微向上揚了起來,然而,露出的笑容,卻讓人心悸,有一種不寒而慄的冷冽。
皇甫逸轉回身去,邁開修長的雙腿,來到了院子門口,卻並沒有立馬推開院門,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站在院子外。
蘇玉荷那不滿的抱怨聲,並沒有停止,反而愈發的響亮大聲,愈演愈烈,似是不罵個痛快,便誓不罷休一般。
“從小到大,我還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待遇!從生下來便是被人侍奉,哪有自己動手做粗活的時候?我受夠了!”
在她扯着嗓子叫囂了一陣後,院子裡又傳出來另一道聲音,而這一道聲音,聽上去卻平靜得多,語氣波瀾不興,似是無悲無喜一般。
“玉荷,你就別嚷嚷了,把衣服洗了還要做飯呢,不然,又得餓肚子了。”
“姚姐姐,你咽得下這口氣麼?”見姚青茹這般無所謂,蘇玉荷更加不滿起來,一把奪過姚青茹手中的衣服,摔在了盆子裡,頓時濺起了無數的水花。
雙手還保持着拿衣服的動作,姚青茹擡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是一臉的平靜,那雙漂亮的眼眸中,也如一汪湖泊一般,沒有一絲的漣漪。
見她不說話,蘇玉荷繼續說道:“你我在這裡受罪吃苦,可那個女人呢?她可是被人伺候着,舒服着呢。姚姐姐,你就甘願在這裡做粗活麼?”
有些乾燥的脣瓣,牽扯出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姚青茹收回視線,拿起被蘇玉荷扔掉的衣服,有一下沒一下地搓着:“你有辦法出去麼?”
一句簡單平靜的問話,卻把蘇玉荷給問倒了。剛纔還怒氣沖天,恨不得翻天覆地大鬧一番的蘇玉荷,頓時間萎靡了下來,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沒了精神。
若是她有辦法離開這裡,她早就離開了,哪裡還會在這裡大吵大鬧,發泄心中的鬱結和不滿?
擰着衣服,姚青茹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蘇玉荷,揚脣笑了笑,隨意地說道:“玉荷,你就別再鬧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等王爺想起你我,總會放我們出去的。”
姚青茹不說這話還好,她這一番話,讓蘇玉荷再次發作起來,又是一聲大喝罵道:“只怕那女人早就在王爺身邊嚼舌根,不讓王爺放咱們出去了吧?不然,爲何這麼些日子了,王爺也沒有放咱們出去?”
將擰乾的衣服放在旁邊的木盆裡,姚青茹端起木盆便站了起來,只是淡淡地看了蘇玉荷一眼,便朝着院子裡的晾衣服的竹竿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久麼?連一個月也沒有,你就不耐煩了?”
蘇玉荷邁步,跟在姚青茹的身後,臉上依舊是一付憤憤不平的模樣:“姚姐姐,你爲何這般的滿不在乎呢?難道你就不想離開這裡麼?你就任由那女人在外面逍遙自在麼?”
拿起木盆裡的一件衣服,搭在了竹竿上,姚青茹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隨口說道:“還是等離開這裡再說吧。”
她怎麼可能不想離開這裡?想離開這裡的迫切,只怕不比蘇玉荷少。只是,她並未表現出來罷了。
若是她也像蘇玉荷那般不冷靜,她們都別想早日離開這裡了。
她們被關在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自那次蘇玉荷和她大打一架後,連個給她們送飯的下人也沒有,她們連近段時間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也就不知該怎麼做才能離開這裡。
聽了姚青茹這話,蘇玉荷突然變得兇狠起來,一把抓住了姚青茹的右手,把姚青茹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她:“玉荷,你做什麼?”
脣邊勾起一抹陰測測的淺笑,蘇玉荷湊向她,低沉着聲音說道:“姚姐姐,你平時不是主意挺多的嗎?你趕緊想個法子,讓咱們離開這裡吧。”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姚青茹蹙了蹙眉頭,試圖收回自己的右手,嘆氣說道:“玉荷,我已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真的沒有辦法,除非讓王爺想起我們來。”
而兩人不知道的是,皇甫逸此時就站在院子外,正嘴角帶笑地聽着兩人的談話呢。
只不過,他嘴角邊的那一抹淺笑,卻顯得很是冷冽,深邃的眼眸中,染上了一層不屑的神情。
這個蘇玉荷,讓她在偏院裡反省,她不僅沒有半點的悔過,反而在這裡大放厥詞,還在琢磨着,如何離開這裡。
要想離開偏院?那就要看她們是否真的有所反省悔過!
不過,就此時這般狀況來看,想離開偏院,還早着呢!
再次看了一眼緊閉着的院門,皇甫逸輕哼了一聲,掉頭便大步離開了,自始至終都沒有引起院子裡的二人的半點注意。
而他不知道的是,院子裡的兩人,此時正在商量着,該如何離開這裡呢。
蘇玉荷依舊緊緊地抓着姚青茹的右手,臉上依舊是一付兇狠的模樣,但嘴角邊卻揚起了一抹詭譎的淺笑,顯得格外的突兀。
“姚姐姐,我有一個辦法。”蘇玉荷說着,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見她這般模樣,姚青茹立馬提高了警惕,低沉着聲音說道:“你又有什麼法子?你忘了上次你那法子帶來的後果了?”
上次她就是後悔聽了蘇玉荷的辦法,纔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加的糟糕。關進偏院本就夠慘了,還被她那愚蠢辦法害得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什麼事都得親力親爲。
這一次,她必須保持高度的清醒,絕對不會輕易聽從蘇玉荷的辦法了。
對於她的懷疑,蘇玉荷倒也不在意,反而很自信地說道:“姚姐姐你儘管放心,這次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了。”
“真的?”姚青茹還是一付懷疑的樣子,不相信地看着她。
“真的!”蘇玉荷說着,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差沒有舉手發誓了。
掙扎着收回了自己的手,姚青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嚴肅地說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法子。”
眼中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蘇玉荷湊向姚青茹的耳邊,向她講述着自己的辦法。
聽了她的法子,姚青茹不自覺地揚了揚嘴角,沉思了片刻,才說道:“這法子,倒是不妨一試。”
見她也贊同自己的法子,蘇玉荷不免有些得意起來,自信地說道:“姚姐姐,你儘管放心,這次咱們肯定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姚青茹只是笑了笑,並未說話。
能不能離開,可不是她一句話就能決定的。
***
一路出了王府,彩芝沒有半分停頓,快步地朝着丞相府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打量周圍,尋找着糖葫蘆的蹤影。
既然王妃讓她撒謊說是出府買糖葫蘆,那她總得裝得像一點吧?
徑直來到了丞相府,彩芝在丞相府那恢弘的大門外停了下來,擡頭看了一眼漆紅的大門上,那三個鎏金的大字,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邁步走上了石階。
邁步走進丞相府的大門,她的視線範圍內,一瞬間便出現了一抹熟悉的俏麗身影,心中不由地一驚,暗道不好,遇上了最不好打發的人了。
強作鎮定,她硬着頭皮走進了院子。
正在院子裡無所事事地品着茶的凌若芸,也看見了走進來的彩芝,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蹙了蹙眉頭出聲道:“喲,這不是彩芝麼?”
來到凌若芸的面前,彩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奴婢彩芝,給大小姐請安。”
擺了擺手,凌若芸打量了她一眼,不以爲然地說道:“起身吧。你怎會突然來丞相府?是若瑤有事?”
低埋着頭,彩芝雙手交疊着放在身前,手心中卻已經滲出了細汗,強作平靜說道:“小姐說,許久未見老爺了,甚是想念,但又不方便回來看望老爺,便命奴婢回來替小姐傳達她的思念。”
挑了挑眉頭,凌若芸顯然有些懷疑她這話的真實性,但也沒有說破,只是笑着說道:“若瑤真是好孝心,能如此時時刻刻的記着父親,倒是不忘父親的養育之恩。”
然而,看向彩芝的目光,卻帶着幾分的審視和打量,看的彩芝有些緊張起來。
她記得前不久,彩芝也來過丞相府,只是當時彩芝並未當面遇見她罷了。
這纔沒多久,這若瑤又開始思念父親了?
端起石桌上的茶盞,凌若芸隨意地撥弄着茶盞蓋子,斜睨了彩芝一眼,出聲問道:“不知若瑤近來可好?我也似乎好一陣子沒見着她了。”
“回大小姐,小姐一切都好,奴婢替小姐謝大小姐。”欠了欠身,彩芝恭敬地說道。
脣邊揚起一抹複雜的淺笑,凌若芸也沒再詢問她,便出聲說道:“既然你是替若瑤回來探望父親,便去辦你的事吧。”
彩芝那顆懸着的心,終於可以放了下來。
“奴婢先告退。”行了一禮,她這才退了下去。在退下後,忍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看着彩芝離開的身影,凌若芸不由地冷哼了一聲,眼中是一抹不屑的神情,心中卻在暗自琢磨道,也不知若瑤在打什麼主意,讓彩芝回來找父親,究竟所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