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之下,菩薩的眼睛開始變的混沌,讓人看得不真切起來,蘇幼清跪在蒲團之上,聽着耳邊的師太問道:“施主,你真的想好,從此皈依佛門了嗎?”
蘇幼清咬上了脣,點了點頭,現在的她無路可進,無路可退,唯有斷了這些塵緣,入了這寺廟,常伴青燈古佛,才能少去這些人世間的憂心之事。
她在今早的時候,就已經將菀葉支開,請求師太剃度,可是師太看她塵緣爲了,是再三問着她是否真的已經想好了。她知蘇幼清是官家小姐,榮華富貴,身名利祿不是想拋開就能拋開的。
可是現下的蘇幼清只想斬青絲,斬情思,其他的一切通通拋向腦後去,她對着師太道:“請剃度吧。”
師太唸了一聲南無阿彌陀佛,用剪子剪斷了蘇幼清的長髮,蘇幼清的聽見了“咔嚓,咔嚓”的聲響,她握緊了手,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是現在唯一正確的路了。
陪伴了她十幾年的長髮,頃刻之間成了地上的塵土,青絲落了一地,蘇幼清的心也跟着死去。
師太開始用剃刀颳着蘇幼清的頭皮,刮下剩餘的短髮之後,將刀片用水沾了沾,繼續刮向左邊。
菀葉帶着蘇幼清吩咐的胭脂水粉興高采烈的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蘇幼清已經穿上了僧衣,剃光了頭,拿着佛珠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手中的籃子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蘇幼清看着菀葉無悲無喜道:“施主,你的籃子掉了。”
菀葉這時才反應過來,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她家小姐,她跑上去哭喊道:“小姐,你爲什麼要這麼想不開,居然要去做着姑子,什麼困難我們都是可以一起解決的啊。”
蘇幼清蹲下身,將翻倒在外面的胭脂水粉撿起來,還給了菀葉:“從今往後,世上已經沒有了什麼小姐,也沒有什麼蘇幼清了,我的法號叫圓過。”
菀葉不肯接受這個現實,拉着蘇幼清的袖子道:“不,小姐,你出家了,我可怎麼辦,你以後的日子怎麼辦?”
蘇幼清拿袖子擦盡了菀葉的眼淚:“別哭了,我今日讓你買的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就是你以後的陪嫁,雖然寒酸了些,但是這已經是我所有的家財了,你自後不必跟着我,找個好人嫁了吧。”
“不,我不嫁人,我也要做尼姑,我要一輩子待在小姐的身邊。”
蘇幼清攔住了想要衝進寺廟裡找師太剃度的菀葉,菀葉在蘇幼清身上失聲大哭,蘇幼清拍了拍她的肩:“沒事的,誰離了誰不能活呢,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我亦是不捨得你,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今日就是分別之日了。”
菀葉擡起臉:“小姐這是在趕我走?”
蘇幼清將籃子裡的東西悉數給了菀葉:“拿着這些東西,走吧,也不要稱我爲小姐了,我叫圓過。”
說着,她退後了一步,雙手合十對這個菀葉道:“施主請回吧。”
她說完就進了寺廟,關了寺門,聽着外面菀葉的小聲啜泣,她閉上了眼,有些決定做了就不能反悔,也容不得她反悔。
蘇幼清回到寺廟的後院,開始了日常的勞作,現在唯有幹一些活,才能讓她心裡沒有這些紛亂了。
可是令她想到的是,她剛成爲尼姑還不到一日,她的父親蘇懷民就找上了門。
蘇懷民帶着人闖入尼姑庵中四處尋她,看到她光頭白麪的模樣,氣不打一出來,過去就是向她扇了一巴掌,怒罵道:“孽女。”
蘇幼清被扇在了地上,她捂住臉,起身看着蘇懷民:“這位施主,我已然是尼姑庵中的尼姑,法號圓過,佛祖面前欺辱修行之人,你不怕遭到懲罰嗎?”
蘇懷民雙袖一揮:“我只要動動手,頃刻之間便可以讓你這尼姑庵化爲灰燼。”
蘇幼清咬咬脣:“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已經都做了尼姑,來擺脫你的控制,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嗎?”
“那你知不知道,你身上還有着縣主的名號,你還知不知道今日早朝時,有人打着你做了尼姑的旗號,參奏於我,皇上不滿於蘇家,這一切,你又和我怎麼算。”
蘇幼清不知道自己要做尼姑居然有這麼大的限制,還需要皇帝同意才行,果然是命由天定,不容她選,她微微嗤笑:“可我已經做了尼姑,皇上還能讓我把這頭髮給接回去不成?”
蘇懷民當然不會讓她把頭髮接回去,他讓人拿着一樣東西進了屋子裡,把蘇幼清叫了進去,師太在她進去之前道:“來者不善,萬事小心。”
蘇幼清點點頭,跟着蘇懷民進了屋子。
那人這時攤開了懷裡的東西,有白綾和匕首,蘇幼清看了這東西,不禁後退了一步:“你想殺了我?”
蘇懷民一臉冷漠道:“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的那些事被別人知道了,現在他們正在拿着這個威脅我,除了你死,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嗎?”
蘇幼清看着那些東西,心生恐懼,靠在了牆上:“不,不,你們不可以這樣做,蘇懷民,我是你的女兒,虎毒不食子,你也爲免太過狠心了。”
蘇懷民看了蘇幼清一眼:“你要是自己乖巧,自我了斷,我當然不會親自動手,但是,你如果要拼死反抗,你,和外面那些尼姑,都得死。”
蘇幼清臉上閃過驚恐,往外面望了一眼,她知道這些事情都是因她而死,不能牽連外面的人。她頹然倒地,一臉絕望道:“我選匕首。”
下人將匕首扔給了她,蘇幼清顫抖着手摸上了冰冷的刀柄,她緩慢的拾起來,外面有人前來道:“老爺,山下來了兩個香客,好像要來上香。”
蘇懷民點頭表示知道了,對着蘇幼清催促道:“動作快些,我們時間不多了。”
蘇幼清看則鋒利的刀面,閉上眼,刺向了自己的腹部,她慢慢的倒下去,蘇懷民見此,帶着人,火速出去。看着下人將那些姑子綁了起來,對着他們道:“將她們打暈關入柴房,澆上油,快速處理掉。”
下人們點頭。
而在山下的香客,不是別人,正巧就是慕容夕和菀葉。
本來菀葉是想去找寧離來勸說蘇幼清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等了寧離一天也沒在他的宅院等到她,正當她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卻在路上遇見了慕容夕。
慕容夕經過上次的事情後,也沒想着要再幫她們,畢竟軒轅琛說的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怎麼走,是自己的性情決定際遇,她卻橫加干涉,反倒會適得其反。
可是對於菀葉來說,慕容夕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如果她都不管蘇幼清了,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勸蘇幼清還俗。
她在軒轅琛的宅子前跪了一上午,如果慕容夕不答應,她就一直不走,慕容夕想着就算是去看看蘇幼清的近況也好,也就答應陪着菀葉回到尼姑庵。
但是二人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就發現山上的冒起了濃煙,熊熊烈火感覺是這座山在噴火一樣。
菀葉仔細瞧了瞧,大叫道:“那是尼姑庵,小姐在裡面、”
慕容夕聽着,開始快速登山,菀葉體力不支,眼瞧着慕容夕片刻間就沒了蹤影。
慕容夕跑到山頂上,看到最後一波人往後山的方向逃去。她本來想追過去,但是想着蘇幼清很有可能在裡面,也就先衝進去救人。
起火點是在柴房,而慕容夕跑到廂房處就已經看到了火勢蔓延在廂房附近了。
她看到地上躺着一個人,穿着姑子的衣服,她將那人翻過身來,赫然就是蘇幼清。
她看着越來越大的火勢,將蘇幼清抗在肩上,衝了出去。
這時菀葉才從半山腰跑來,看則慕容夕揹着蘇幼清,急忙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慕容夕將蘇幼清放在平地上,探了探她的呼吸,發現她的氣息微弱,又聽得菀葉驚叫:“你肩上怎麼那麼多血,你受傷了?”
慕容夕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血,立即轉頭看向蘇幼清的腹部,發現她的腹部被捅了一刀,現在正在不停的往外冒血。
慕容夕拔出金針,扎向蘇幼清的穴位止血,隨後又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料,給蘇幼清包紮好。而蘇幼清卻突然幽幽轉醒,拉着慕容夕道:“快,去救人,她們都在裡面。”
“她們是誰?”
菀葉解釋道:“應該是尼姑庵的那些姑子。”
慕容夕皺了皺眉,她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人被關在裡面。
她對着菀葉道:“先帶着你家小姐下山。”
菀葉點頭:“好,你自己小心。”
菀葉背起已經暈過去的蘇幼清往山下走,慕容夕看了已成了火海的尼姑庵,再次衝了進去。
她捂住自己的口鼻,在火海里尋找還有沒有生存的人,但是火勢滔天,尼姑庵又年久失修,房樑在火海下一塊塊的往下掉。
慕容夕一邊躲着掉下的木塊,一邊在濃煙迷眼下觀察着周圍。可是她沒注意到背後的動靜,一木柱突然倒下,慕容夕感覺到背後有東西壓迫,機敏的轉過身,卻直接就被壓倒在木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