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驚出一身冷汗,當即站直身子擺出防禦姿態。
試探着喊了兩聲“承影”,完全沒有反應,不僅如此,就連他淡綠色的靈壓都消失了,整個房間空空蕩蕩,彷彿只有我一個存在般寂靜。
我從浴室繞到客廳,又從客廳找回臥室,最後甚至推開陽臺門看了看,仍然沒見到承影,只有電視機裡嘈雜的廣告聲,嘰嘰喳喳地在房間中迴盪。
承影應該沒有出門,這點從落鎖的防盜門就能看出來,然而我擡頭去看鞋架時,卻只看見一雙女式高跟鞋,白色漆皮,小巧可愛,鞋釦是精緻的鐵鏈,上面還有蝴蝶結和水鑽點綴。
這麼富有女人味的鞋子一看就不是我的款型,所以我本能反應爲隔壁胸大腿長屁股翹的瑪麗,但這麼聯想也有些不對,承影沒有出去,瑪麗又是怎麼進來的?
門口傳來鑰匙插進鎖芯的聲音,跟着就是防盜門被打開,房東拎着超市塑料袋從門外走進來。
我看着房東愣了愣,他卻像沒看到我一樣走進來換鞋、開燈、放下超市塑料袋,然後從裡面摸出一罐啤酒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我走到房東後面戳戳他的頭,房東沒反應。
我又伸手拉拉他的頭髮,他還是沒有反應。
我再度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繼續沒有反應,只盯着電視大喊:“好球!”
這下我終於確定了,我在這個房間裡應該是透明的,至少房東看不見我的存在。如果這不是幻境,就應該是另一個空間。
所以結論是……
我穿越了?
穿越這事兒在二十一世紀挺流行,文學網上一搜一大堆穿越文,不是穿越到古代,就是穿越到二次元和幻想世界。
我和十五閒得無聊時曾總結過穿越文中的類型,發現穿越過去的人在現實世界中大多是相貌、身材、家庭、背景、能力都中等甚至偏下的人,但因爲被車撞被雷劈被人推下樓梯被迫遭遇飛機輪船汽車交通事故等這樣那樣或那樣這樣的原因意外死亡,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穿越到了另一個時間或空間。
少部份比較靠譜的,穿越過去後原件還是自己,只不過仗着自己比別人多走了幾年路多吃了幾年鹽,所以小心謹慎步步爲營在陌生世界中混得風生水起;絕大部份不怎麼靠譜的,穿越過去幹脆就直接折騰出一個穿越之神,要能力要家世要美貌要壽命,狠一點的乾脆把動漫裡所有強者能力要了個變,從GEASS到直死之魔眼,就差沒讓穿越之神隨手給他個DeathNote記日記。
十五看得捶桌笑,爬起來後第一句話就是:“你想要什麼能力?”
我看著作者筆下乘以10後勉強能夠到我智商一個零頭的女主角直樂,想也不想就說:“還要個毛的能力啊,直接讓我當諮詢統合思念體得了。”
是吧,這絕對是最節省的能力,要知道這世上什麼都比不過諮詢和情報的操作運用,因爲你可以有武力,也可以有家世,甚至可以有權利和背景,但如果把你隔絕在一個諮詢不通的地方,你其實也就和人間蒸發一樣。
我邊想邊戳房東的頭,糾結着我這到底算穿越還是算幻境。如果是幻境,那我應該是能感覺到承影的靈壓,但我分明沒感受到承影的靈壓,所以這應該不是幻境;但如果不是幻境……那他媽的穿越之神怎麼還沒出現?
我看着房東發呆,忍不住就想伸手拔他的頭髮,才把手伸出去就聽到旁邊有個聲音在問:“你回來了?”
我跟着房東同時回頭,只見一個長髮美女站在後面,瓜子臉、杏仁眼,就算素顏也非常好看。
她衝着房東微微一笑,房東則招招手讓她坐下:“你醒了?”
素顏美女在旁邊應了一聲,房東又攬過她的肩問:“晚上想吃什麼?我帶你出去吃。”
美女搖搖頭:“沒胃口,不想吃。”
房東撓撓頭:“你從昨天到今天一口飯都沒吃,這樣對身體不好,還是隨便吃點什麼吧。粥要不要?我去給你做。”
沒想到房東還是居家好男人!
我在旁邊驚歎了一下,美女卻不怎麼領情:“不想吃,你還沒告訴我你父母的意思呢,府南小區買的那套房子,是寫我們兩個人的名字還是隻寫我一個人的名字?”
房東表情有些爲難:“我有和他們商量過,但他們還是那個意思。”
美女冷笑一聲,從沙發上坐起來看着房東:“那你的意思呢?你自己怎麼想?”
房東有些難堪地掰着手指,訕訕道:“我也和媽說了,我喜歡的是你,不是那些廳長局長處長的女兒,你對我很好,我不想和你分手,你這麼聰明能幹,跟我在一起那麼多年,也沒要過什麼金銀珠寶,比起那些廳長局長的女兒,我和你更有共同語言,但媽說,爸的事業現在正在上升期,只有和李廳長搞好關係才能鞏固勢力。”
他越說聲音越低,頭也垂了下去:“媽還說,她其實也很喜歡你,也希望你能做她的媳婦,但你沒什麼背景,不能鞏固爸的勢力,所以這真的是沒辦法的事……”
美女表情漸漸冷了下去,聽房東這麼一說冷冷地笑了起來:“所以呢?”
房東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看着地板慢慢地開口道:“媽還說,實在不行,我們可以把這套房子也給你……就把戶主名字改成你一個人的,就當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們家的一點補償。”
我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美女卻突然笑了起來,像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笑得前俯後仰。
房東被美女嚇了一跳,伸出手想拉她。美女一把拍掉他的手,倒在沙發上自顧自地笑。房東手足無措,在旁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一迭聲地說:“方雅,你別這樣,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你別這樣……”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方雅擦掉眼角溢出的淚,從沙發上坐起來,看着房東抿脣一笑,眼神無限悲涼。
“我跟着你的時候你什麼都不是,你父母也沒坐到今天的位置,是我通過朋友和親戚幫他們一層層疏通關係,把他們從小縣城帶到這個城市來生根,又託朋友儘可能地在工作中關照他們,現在,哈,現在你父親坐到了高管的位置,想往上爬,我幫不上忙了,所以就要踢我走了,哈。”
她邊笑邊擦淚,喃喃地說出幾乎每對患難夫妻在丈夫功成名就時妻子會說出的話:“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能同苦不能共甘。這世上不止貧賤夫妻纔會百事哀,榮華和富貴也能讓一個男人丟掉良心。”
她猛地回頭看着房東,打斷房東張口欲說的話,眼裡漸漸透出怨毒:“我知道這事怨不得你,是你父母在後面逼你,但正因爲如此,我在比怨他們更怨你。因爲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只要你稍微堅持一點,他們就絕不可能攔得住你。”
房東頹然地張着嘴脣,想說話卻什麼都沒說出來。他伸出手想要拉住方雅,方雅卻突然將桌上的水杯全部撫到了地上!
地上全是亮亮的東西,玻璃碎了一地。
四周空氣停止了流動,只有呼吸在靜謐的空間裡此起彼伏地環繞。
房東低頭看着地上的碎玻璃,沒擡頭也沒說話。
而方雅,看着房東笑了笑,用極輕,但也是極慢的聲音說出了最後的話:“放心,我這就搬出去。”
她一字一頓,慢慢開口道:“我不會要你的房子,也不會要你的補償,從今以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