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過凳子準備看戲。
叟枸搬過凳子準備跟着我一起看戲。
承影低頭看我一眼,想了想,又低頭看我一眼,我善解人意地朝旁邊挪了挪,讓出半邊凳子問承影:“要坐嗎?”
他沒有動,只低着頭問我:“這凳子哪來的?”
我豎起拇指指指叟枸:“他變的。”
承影臉色一下子黑了,冷哼一聲就轉過頭去看馬甲和師兄。我想了想始終沒能忍住,側過頭問叟枸:“承影怎麼這麼討厭你?你是抽過他的筋還是拔過他的骨或者戳過他的眼球又在他身上濺過滾油?”
叟枸十分茫然地搖頭:“什麼都沒做過啊。”
“那他怎麼這麼討厭你啊……”我想不通,叟枸也是一臉困惑,最後我倆索性誰都沒想,磕着瓜子翹着二郎腿看馬甲和師兄對練。
馬甲高中多半學的文科,軟鞭舞得十分好看,遠遠望去跟體操運動員舞藝術綢帶似的,這狀況委婉點叫觀賞性不錯實用性較差,通俗點叫總看不中用,直接點,就是姐姐你真敢拿着這鞭子上戰場?
我看得連連搖頭,叟枸也在旁邊拖着腮幫子問:“是我對鞭法不瞭解嗎?我怎麼覺得馬甲的軟鞭沒有攻擊力?”
承影師傅面子有點掛不住,咳嗽一聲沒說話,轉過頭看着天空數雲彩,師兄表情倒沒什麼變化,笑眯眯地看着馬甲,突然右手成劍指朝前伸,瞬間就把馬甲揮到空中的軟鞭截住停下:“嗯,學得不錯。”
我立刻對師兄致以最誠摯的鄙視,就連向來關係單方面不合的承影和叟枸都難得站在了鄙視師兄的對立面,我們三個就這麼一臉鄙視地看着師兄對着馬甲口胡,手裡還拿了根怎麼看怎麼像SM○具的軟鞭:“不過馬姑娘出招時力度稍微有些不夠,所以揮出去時總有軟綿綿的感覺,攻擊結束後的後招也難以接上,實用性自然有些差,在下認爲像馬姑娘這般冰雪聰明的女子並不適合這麼粗暴的招數,還是換一個比較好。”
馬甲已經無血可吐,終於開始反胃。
我面不改色地戳了戳承影:“師兄說你的招數粗暴。”
承影不屑一顧:“本來就不是女子鞭法,你指望我教得出婉轉蛾眉能幾時的意境麼?”
“哇!”我面露驚訝:“承影你竟然會用成語,而且還用錯了!”
他臉色隨着我前半句話微微露喜,接着又隨着我的後半句話突地轉陰:“你倒是在這裡看得起勁,馬甲軟鞭學不會,後期就不能上場和九尾狐鬥,到時你準備怎麼辦?”
我頓時連嗑瓜子的心都沒了:“師兄這稱呼是個問題,我得想個辦法。”
說着站起身,把手裡的瓜子往承影手裡一塞,雄糾糾氣昂昂地朝着師兄走過去:“師兄你怎麼還叫馬甲馬姑娘?沒見人家吐血都快吐得內傷了嗎?之前你說不熟也就罷了,現在都吃過一頓午飯了你還這麼叫,是不是也太刻意太生分了?”
師兄面露窘色,表情十分爲難:“我也不想這麼叫,但‘馬甲’兩字我實在很難叫出來,你不覺得這名字就像父母想不出名字時胡亂取的嗎?”
我張張嘴脣,正準備說話就聽見馬甲天真純潔美好的回答:“不會啊,甲表示優等,這個名字就表示我姓馬且很優等的意思啊。”
這下換我吐血了,連帶着在後面看戲的叟枸和承影都中了1HIT。我憑着堅韌不拔的毅力撐在第一線:“不管怎麼說師兄你不能再叫她馬姑娘了,綽號也好外號也好暱稱也好,你總得想個聽起來沒那麼彆扭的名字叫她。”
馬甲點點頭,表示她並不反對我們給她取個暱稱,於是師兄想了想,十分猶豫地開口:“那我叫你馬蘭花如何?”
一半的人吐了,我也想吐,但憑着堅強的革命意志堅韌不拔地挺過來了:“師兄你能換一個名字麼?”
他又想了想:“馬蹄蓮?”
四分之三的人陣亡了,我殘留的HP也變紅了,垂死掙扎道:“再換一個!”
師兄有點沒轍,想了想終於眼睛一亮:“馬後炮怎樣?!沒人用了吧?”
沒人回答,我們團滅了。
折騰到最後二度開練時,師兄終於勉爲其難地選定了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曰:馬鹿。
我對這個名字已經無力吐槽了,揮揮手就讓他隨便用,可憐的馬甲還不知道馬甲二字爲何意義,問我時叟枸在旁邊眼疾手快地查了下資料:“馬鹿•基•艾爾•多古拉,名人啊……富堅○博的作品裡我最喜歡他。”
馬甲立刻就放棄了“馬鹿是什麼意思”的詢問,畢恭畢敬地把鞭子雙手遞給師兄:“請老師指教。”
我默默地擦了把汗,拖着欲言又止的叟枸衣領頂着承影眼刀退下,老老實實地坐在牆角看師兄教馬甲練鞭法。
師兄顯然比承影更適合當老師——本來他名下就掛了幾個弟子,對教人道術和鞭法自然比承影更有經驗,他先是手持軟鞭快速演示了一遍,然後放慢動作一遍示範一遍講解。
我對鞭法一知半解,直接點可以用完全不懂來形容,但就算如此,我也能看出師兄這套鞭法比承影之前教的更適合馬甲,因爲這套鞭法變化幅度不大,雖然攻勢既快又狠又準,整套鞭法卻是基本圍繞着使用者在轉動。我所知道的軟鞭技法無外乎抖、劈、撩、掃、纏五種,雖然是淺顯之間,實際運用起來卻也差不多。承影之前示範的鞭法以抖爲主,快速可靠且極具殺傷力,後四種技法卻是基本沒有,而師兄的鞭法同樣捨棄了劈和撩,卻將掃和纏與抖有效地結合起來,不僅能防住周身敵人的攻擊,更能在牽制中給予對方重擊,所謂出手狠辣變化無常,想來就該是師兄這套鞭法這樣吧。
承影和我看法一致,只淡淡看了幾眼便得出“這套鞭法挺適合馬甲使用”的結論,我見承影沒有繼續看下去的打算,便拍着叟枸的肩站起來:“我們繼續練?”
承影微微點頭,叟枸也跟着站起來。我們便將天台分成兩半,前半部份由師兄和馬甲一對一地實行單體教學,後面由承影和我聯合叟枸實戰演練。
正好瑪麗不在家,樓下也沒人上天台晾衣服遛狗,我們便心安理得地霸佔了一下午天台,直到五樓客廳傳來新聞聯播的音樂才猛然反應過來,整齊劃一地收手下樓吃飯。
馬甲同學成績顯著,道術學得差強人意鞭法倒是基本能掌握,驗收時無論進攻防守都比之前好了許多。
我和叟枸紛紛讚揚馬甲進步明顯天資出衆,假以時日定能把九尾狐抽成豬頭。
馬甲聽了十分害羞,連連擺手說我們太誇張了,她根本就沒達到那種程度。說着似有若無地側頭看了承影一眼,只見承影脣角含笑地微微點頭:“確實不錯,比起大多數人都要強。”
馬甲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跟着回頭去看師兄,師兄正十分欣慰地看着馬甲,神色喜悅得有些忘形,竟然回頭很得意地問了我們一句:“馬鹿之前的鞭法是誰教的?”
我立刻沉默,看看承影又看看叟枸,承影面無表情地看着我沒說話,叟枸更是連承影都沒看,直接就把頭轉到了我身上。師兄目光跟着他們轉了一圈,也自然而然地落到我身上:“你這鞭法實在沒教好,以攻代守,後防不足,招式間的變化弧度也過大,比起鞭法更像劍術,你用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的,馬鹿沒學過劍術,學起來不僅難以上手,就算是學會,使用起來麻煩也多,我想鞭法課你還是別插手了,交給我負責吧。”
他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饒是在旁邊張了幾次口的馬甲都沒法插話進來,承影更是黑着臉直接把頭轉到了旁邊。叟枸倒是張了張嘴脣想說話,被我一腳踩回去了。我擡起頭看着師兄,十分誠懇地點着頭:“是,您批評的是,我也覺得這套鞭法不太適合馬甲,起手時勁力大,回手時對力度要求也比較高,男生學起來大概沒什麼問題,女生用就會出現手腕發力手臂痠軟的狀況,現在馬甲學到一半再改手法,完全就是教的時候沒選好教材,自以爲是胡亂教學帶來的麻煩。”
叟枸和馬甲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師兄也有些狐疑地看着我:“你認錯怎麼認得這麼幹脆?”
我嘿嘿一笑,心裡簡直爽到爆,別的不說,這輩子我能當着承影的面把他辯得七竅生煙(雖然是我腦補)啞口無言(雖然還是我腦補)的機會簡直屈指可數,難得有一個落井下石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自然希望上帝能給我一個期限一萬年!
當然心裡是這樣想的,表面上我還得把面子做足,我擡頭挺胸衝着師兄一笑:“這不您說得對嗎,您說得對我幹嘛要反駁?”
他盯了我半天,沒說話,最後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朝着樓梯口走:“我就姑且當你這麼想吧,現在這些先不說,回家吃飯,我都快餓死了。”
我應了聲,叟枸和馬甲跟着就開始朝樓梯口走,我擡起右腳正準備朝外走,一個聲音突然幽幽地在耳邊響起:“這麼急着下去吃飯麼,墨淵。”
我一個激靈,整個人直接僵在原地,只聽承影慢慢地開口道:“我還有話對你說呢。”
……
秋後算帳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