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裴黯的回答乾脆得彷彿沒有半點遲疑,“你身體也好了,明日就離開罷。”
說完,就轉過身離開,可這時,一道纖細婀娜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清雅柔婉一笑,“我找你半天了,原來你在這裡。”
雖是這麼說,但語氣裡並無任何責怪之意。裴黯輕輕“嗯”了一聲,“出來走走。”
清雅轉頭朝着顧傾的方向看了一眼,挽住裴黯的手臂,帶着幾分關切之意地看向顧傾,“聽說你們是同鄉,好些了嗎?”
顧傾的目光鎖定在兩人相挽的手臂上,刺得她眼珠生疼。她終於再也忍不住,轉開了視線。
“何必關心不相干的人,走吧。”裴黯說完,沒有再看顧傾一眼,和清雅一道消失在前方。
彷彿被抽去了力氣,顧傾面色蒼白,渾身無力地呆立在原地,她開始自問:這一趟真的來對了嗎?
心口火燒火燎的痛,她的勇氣也被一點點抽光,她真的想就這麼轉身離開,保全住她最後的尊嚴。可宅院太大,她還沒走上多遠,就被清雅派來的人攔住。
“姑娘,夜裡寒露重,你還是隨我們回房吧。”其中一個丫頭正是此前說她的人,但她已經沒有力氣去爭辯,只盯着兩人,“我能離開這裡嗎?”
“姑娘想離開?”另外一個丫鬟有些驚訝,“天色晚了,大門都落鎖了,姑娘還是先休息一晚吧。”
顧傾咬了咬脣,想到畢竟是別人的府上,此時又落鎖了,她只有忍着心痛,點頭道:“那就叨擾一晚,明早我就離開。”
另一邊,清雅和裴黯一起回房,裴黯才邁進門檻就停住了腳步。
清雅疑惑轉頭,“怎麼了?”
裴黯轉頭看她,眼底隱隱有情緒波動,“清雅,你先休息,我去修行一陣。”
清雅有些驚訝,微微張了嘴,“今日是我們新婚之夜……”
可她話還未說完,裴黯就已經轉身離開,“你自己好好休息。”
清雅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了握,沒有再出聲挽留,目送裴黯的身影完全消失,她一張絕色的臉上浮現一絲陰雲。
顧傾一夜輾轉反側,想到裴黯和清雅昨夜同房,她的心彷彿被鋼針反覆戳,一夜到天明,她也就痛得麻木了。
“咚咚咚……顧姑娘,你醒了嗎?”外面傳來丫鬟的聲音。
顧傾面色慘白地撐着是手臂坐起來,才張了嘴,就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只能輕輕應了一聲。
不多時,兩個丫鬟端着洗漱用品進來,伺候她洗漱。
顧傾腳步不穩地走過去,想要從兩個丫鬟手中接過東西,“謝謝你們了,我自己來。”
兩個丫鬟本來就不想伺候她,聞聲自然就退到一旁。顧傾一夜未睡,渾身無力,但動作依舊十分麻利地整理好自己的儀容,這才轉身對兩個丫鬟道:“多謝你們,叨擾了一夜,我不便向你們小姐告辭,這就離開了。”
顧傾說完,也不給兩個丫頭的反應時間,轉身就要走。
其中一個綠衣丫頭,一步躍
到她面前,“顧姑娘,慢着,我們小姐想要見見你。”
顧傾微微一愣,“雅仙子要見我?”
“是的,顧姑娘隨我們來吧。”
腳步停下來,她心底也有些想見見那個雅仙子,前後見過對方兩面,對方都蒙着面紗,她很想知道自己輸在什麼地方。可另一個聲音又讓她瀟灑地轉身離開。
她遲疑了,最終卻在兩個丫鬟的催促下跟了上去。
彎彎繞繞,曲水迴廊,她的出生並不差,可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恢弘大氣,縹緲如仙境的亭臺樓閣。她知道這世上最尊貴和富有的並不是一國之主,而是那些超脫在凡塵之上的修士,他們就如同仙人一般呼風喚雨,撒豆成兵,金銀之物更是隨手拈來。
她苦苦一笑,她還真沒什麼能和雅仙子比的。
大約用了一刻鐘,她終於被兩個丫鬟帶到了一座宮殿內。哪怕這寢宮精緻美妙,她也再沒興致欣賞觀察,目光已經不由自主地順着視線所及之處探尋過去。
很快地,她就在兩個丫鬟帶領下看到了一個婀娜的背影,那背影穿着淺紫色的紗衣,僅僅一個背影,讓作爲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折服。
彷彿聽到動靜,那人影緩緩轉頭,露出一張絕色容顏來。她先是一愣,繼而嘴角上揚,笑容有些發苦。她早猜到這雅仙子容色傾城,沒想到取下面紗的她竟然美到如此程度。
她知道自己很美,可放在雅仙子面前,她仍然是輸了一籌。
清雅將她的神情看得明明白白,不動聲色地衝她柔柔一笑,指着身旁的位置道:“顧姑娘,請坐。”
顧傾心底還是有些介懷的,站在原地沒動,“不了,不知道雅仙子喚我前來何事?我也正打算向雅仙子告辭。”
“你要走?”清雅眼眸瞪大了一分,看起來更添了一分生動,一顰一笑都那麼動人心魄。
顧傾垂下黯然的眸子,“嗯,我只是……只是路過這裡。”她到底沒有說出自己的來意,事情已成定局,她做什麼都沒用了。
清雅微微一笑,“既然你要走,那我送你一份禮物如何?”
顧傾不解,擡頭看她,“什麼?”
清雅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翻開素白的手掌,掌心出現一顆血紅的丸藥,“這東西叫昇仙丹,是我多年前在一處秘境發現的,可惜只有一顆……”她似乎有些不捨,垂頭盯着手中的丹藥,嘆息着。
顧傾正想要拒絕,哪知道對方又擡起頭來,看着她,“我知道你和黯青梅竹馬,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他和我已經成婚,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這就算做補償吧。”
“補償?”
“沒錯,我送你一場機緣,這昇仙丹可以讓凡體生出靈根,讓你從此可步入修行。”清雅一面說,一面將攤開的手掌往前一送。
顧傾的腳步彷彿生了根,目光也定在對方雪白掌心中那顆血紅的丹藥上,不肯移開。
清雅嘴角含笑,一雙清眸深處卻漾着莫名的光澤。
不知道過了好久,顧傾才強迫自己將目
光從昇仙丹上移開,眨了眨眼,“無功不受祿,這東西我不能要。”她雖然很想要這丹藥,那樣她就能脫離凡塵,和裴黯一樣成爲修士,可以千百年地活下去,可是她又想到,裴黯都成了雅仙子的道侶,她活那麼久又有什麼意思,不過讓自己難過的時間延長而已。
她不覺得自己此生還能愛上另一個人,她在裴黯身上已經耗盡了青春和感情。
清雅也有些意外,她本以爲送出昇仙丹,沒有任何人能夠拒絕,可眼前這個凡人女子竟然在癡迷一陣後拒絕了自己。
她眯了眯眼,臉上的笑意未收,“你是不是還沒明白昇仙丹的作用?”
“不,”顧傾搖頭,“我聽明白了,可是我並不想修什麼長生大道,我只想平平凡凡,開開心心過我這一生。”
“真不要?”清雅臉上的笑容漸收,重複問了一句。
“嗯,多謝雅仙子好意,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辭離開了。”顧傾說完,轉身便走。
“慢着!”
她才走了兩步,身後就傳來雅仙子的聲音,腳步一頓,轉頭看對方,只見對方已經站起身來,步履婷婷,一步步朝着她靠近。
就在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下兩尺不到時,下顎突然被鉗制住,她略有些驚愕地被迫仰頭垂眸去看雅仙子。
清雅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褪盡,“本來想讓你乖乖吃下去的,可你偏偏敬酒不吃吃罰酒,很不聽話!”
雅仙子的聲音裡含着一絲暴怒,“這昇仙丹可是費了我好大的精力才得來了,換了任何一個人來跟我換,我都不會幹,你知道我爲什麼偏偏要給你吃嗎?”
她低柔的嗓音含着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憤怒,顧傾被她掐得痛了,喉嚨嚴重不適,接連咳嗽好幾聲,才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就是讓你吃下它而已。”雅仙子一面說,一面毫不遲疑地將血紅的昇仙丹塞入顧傾的嘴裡,輕輕擡了擡她的下顎,昇仙丹便毫無障礙地滑入了她的小腹之中。
做完這一切,清雅便收回手,也拉開了和顧傾之間的距離。此時,她身上高高在上的疏離毫無掩飾地展露出來,眼底也帶着對顧傾的厭惡。
顧傾根本不曾察覺,連忙彎着身體,主動咳嗽,試圖將丹藥吐出來。可她咳得嗓子都痛了,那丹藥還是不曾咳出來。
“你到底給我吃的什麼?”顧傾心頭一涼,她根本不覺得對方會真的給自己吃昇仙丹,所以瞪大了眼睛看向清雅。
清雅已經坐回原位,勾脣笑道:“我剛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昇仙丹,我送你一場造化,你還不感謝我嗎?”
顧傾這時從對方眼裡明顯感覺到了厭惡,她皺緊了眉頭,質問對方,“你既然這麼厭惡我,爲什麼要給我昇仙丹,直接殺了我不是更好?”
“你錯了,雖然我有一百種方法殺掉你,可是那樣的話,只會讓你在黯心裡永遠留下一個位置。我清雅的夫婿心底永遠只能有我一人,其他人妄想佔領一絲一毫的位置。”清雅的聲音擲地有聲,宣誓着主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