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若果拍手到桌子上,指着手指對眼前看似一臉冷漠的碧玉說道:“既然你都知道,爲何還要去那地方?”
碧玉轉過身來,看着尚若果道:“公子,若是我不去,你還有其他辦法嗎?”
確是,尚若果沒有辦法了,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曲勒王子埃米爾要的人是,既會功法修爲,又懂得毒術醫術的年輕女子。
可放眼整個尚府毒門,偌大的府中,除了碧玉,他不可能再找出第二個這樣的人了。
經碧玉這樣一問,尚若果像是愣在了那裡一樣,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突然,碧玉跪在了尚若果的腳下……
隨着這一跪,尚若果才從癡癡愣着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公子,這些年來,在尚府毒門中,幸得公子垂憐照顧,碧玉才能活到今日,若不是您在暗中偷偷護着我,恐怕碧玉早就死在了後花園的萬毒窟中了……”
說着,碧玉便低下頭去,朝尚若果磕了三個響頭:“只是,在我離開這尚府毒門時,我最忘不記的人,還是公子您啊……”
尚若果從椅子上頓了起來,走到碧玉身邊,一把將她拉了起來,隨後一把將她攬入自己懷中,許久之後,他纔將碧玉放了開來,盯着她的眼睛,強忍着淚水,笑着對碧玉說道:“走吧,我們一起進宮去,從今日開始,你就是高高在上的中林國郡主了……”
碧玉也咧嘴笑道:“是啊,我成了郡主之後,可是你要在我面前行禮跪拜的哦……”
“一定!”
尚若果抿了抿嘴道。
而後,他拉起碧玉的手,朝書房外走去。
平襄城。
皇宮。
會客廳。
已經坐滿了人羣。
爲了迎接曲勒王子埃米爾,中林皇家可謂是費盡心思啊,就連會客廳通往皇宮外的那條街,鋪滿了紅色地毯。
當尚若果帶着碧玉走進皇宮大苑的時候,已經有人在門口等候他們多時了。
“哎呦,我說尚少門主,你們怎麼纔來啊!那曲勒王子催着要見人呢,皇上那邊已經給按下好幾次了,若是您再不來,恐怕就連皇上,也沒有辦法答覆人家了……”
說着,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公公,就帶着尚若果和碧玉去了皇宮的專門爲宮女們梳妝的地方奔去。
“讓公公久等了!”尚若果說道。
“尚少門主說的是那裡話,讓老奴久等那是小事,讓皇上和那曲勒王子久等了,那纔是大事,您也心裡明白,如今的尚府毒門,不比往日,而且,現如今,你尚府可是帶罪之家,若是這次搞砸了,後果會是怎樣,誰也說不準!”
“公公提醒的是。”尚若果聽着那老公公的話,心裡即使有一萬個不悅,但也只能忍着,畢恭畢敬朝他行禮道。
可走在尚若果身側的碧玉,突然停下腳步來,看着那老公公說道:“公公,我尚府毒門是有罪之家,那也輪不到你在這裡嚼舌根!若是你閒自己脖子上的人頭長的年頭太久了,便去皇上那裡說吧,就說尚府毒門的丫鬟碧玉,頂撞您老了!”
“這……這這……”
被碧玉一句話說的啞口無言的老公公只好將目光望向一旁的尚若果去。
“碧玉,不得無理……”尚若果看着碧玉說道。
碧玉看了一眼尚若果,有將目光轉向那名公公,腳步卻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氣急敗壞的老公公,伸起顫抖的手指,指着碧玉道:“臭丫頭,反了天了,我在皇上身邊辦事,從未有人像你這邊放肆過,你一個小小的罪臣之家的奴婢,竟敢對我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說話間,那老公公差點就要一巴掌打在碧玉的臉色去,可看着一旁的尚若果,最終,老公公還是將手放了下來。
“公公,您好大的官威啊!可是你別忘了,皇上身邊不止你這一個人。你可還記得,他身邊的那位名叫阿布爾公子,他可是我尚府毒門的正經公子;還有,如今能號令整個江湖門派,連皇上都要敬她三分的涅火紅蓮重生主夜夢羅,她的真名可是叫尚若輕;再者,這次曲勒王子來我中林國選妃,他可是點名要會修法會毒術醫術的人,這樣的人,恐怕也只有我們這個罪臣之家有了吧?您說,我尚府毒門不比以前了,可在我看來,我們尚府毒門的勢力,比之前有過之而不及!”
說着,碧玉將手叉在胸前,低頭露出一個不屑的笑臉來,看着那白髮老公公道:“公公,您覺得我說的對嗎?”
“這……這些……”
老公公依然回不上一句話來,他只能將目光再次轉向對面的尚若果去求助。
“姑奶奶,我們快走吧!是老奴說錯了話,若是再不走的話,等那曲勒王子第五次要人的話,我這條老命真的保不住了!”那老太監快要急得哭起來了。
尚若果看了一眼碧玉,拉了拉她的手,嘆了一口氣,對她露出一個很不自在的笑臉說道:“走吧……”
等尚若果和碧玉在老太監的帶領下,來到換梳坊的時候,那裡已經有了其他五六名女子,她們各個面容嬌美,可以說是國色天香了,一旁的老嬤嬤真在爲她們緊急教着一些宮中禮儀,也是,她們都是一些民間的女子並不懂得皇宮這些繁文縟節,而那曲勒王子點名要的人是既會功法,又會毒術藥理的人,說白了,這六人只是碧玉的陪襯罷了,可爲了讓這場戲演得足夠逼真,那些女孩子,還是被強硬穿上了宮中最華貴的衣服,畫上了宮廷御用的胭脂水粉。
見碧玉幾人走進門來,一名老嬤嬤忙行了一禮後,將碧玉拉到梳妝檯前去後,又折反過來對那老太監和尚若果說道:“會客廳那邊已經催了好幾回了,你們可真是不把皇上吩咐的事當回事啊!”
“嬤嬤。”尚若果朝那老嬤嬤拱手道,“家裡有些雜事,所以來晚了。”
“來晚了?哼!”那老嬤嬤沒好氣地說道,“這皇家的事大,還是你家的事大!”
聽了這話,坐在梳妝檯前的碧玉,正要準備罵人,卻又聽見調教那六名女孩的老嬤嬤說道:“等會去了會客廳,見了那曲勒王子和曲勒大臣,千萬不能緊張,以免漏了餡,從這一刻開始,你們不再是鄉下的黃毛野丫頭,而是中林國皇宮裡的郡主!即便這郡主對你們來說,只是一天的由頭,但你們也要心存感激,爲了我中林的長久安寧,你們也應該爲這份殊榮感到高興,都聽明白了嗎?”
那老嬤嬤揹着手,在少女們眼前來回走動着,彷彿一名知識淵博,講着大道理的教書先生。
“明……明白了……”
“大聲點,聽明白了嗎?”
“回嬤嬤的話,我們聽明白了!”那六名女孩再次異口同聲地回道。
“明白就好……等會這位姑娘畫好了妝,換了衣服後,你們再一起將剛纔我說的禮儀溫習一遍。”
“嬤嬤,不必了。等上了妝,換了衣服,我們就過去吧……”
讓那老嬤嬤沒想到的是,那最後一名遲到的女孩,竟然還敢與自己頂嘴?!
當然,她也不知道,眼前這名女子,不同於其他那些鄉下丫頭,而她,確是尚府毒門中的大丫鬟,常年在少門主尚若果身邊侍候,尚若果更是從來沒有將她視爲低等的丫鬟,在尚若果眼中,碧玉就是府中的小姐,甚至,他覺得,碧玉比自己那沉默寡言的若蘭姐姐都要出色許多……
“好啊,你是哪來的野丫頭,遲到了不說,居然還敢與我頂嘴?!”
說着,那老嬤嬤便要捲起袖子,朝正在梳妝的碧玉打去。
可還沒等她靠近碧玉的身旁,她揮起的手,就被尚若果一把捏住了。
“我尚府毒門的人,還輪不到你一個換梳坊的老媽媽來指手畫腳!”
說着,那老嬤嬤的手就被尚若果一把甩了開來,老嬤嬤“哎呦”一聲,一個踉蹌倒在其他兩名趕上來的老嬤嬤懷中。
那名被捏紅了手腕的老嬤嬤,有些不服氣地看着尚若果道:“原來是罪臣之家的人,怪不得要被皇上搭配到那邊遠的西域去……”
那老嬤嬤的話還沒說完,一根銀針朝“刷”一下襲來,插在了她那隻寵寵欲動的手背上。
“嬤嬤,你可要看清楚了,說話的時候,要注意着點,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聽您的話,我尚府毒門中人,可不是你們皇宮中吆來喝去的丫鬟侍女……”
說着,碧玉從梳妝檯前的鏡子前轉過身來,當所有人看到碧玉的時候,都彷彿愣住了,那那是剛纔進門時的那個灰頭土臉的丫頭啊,經過這一番打扮後,她簡直比宮中所有的那些郡主都要漂亮!
碧玉捏着手中一根銀針,對那老嬤嬤說道:“嬤嬤,我——可是尚府毒門的人,你可還敢碰我?就不怕,你是怎麼死的嗎?”
那老嬤嬤這才意識到,自己手背撕裂般的疼痛,當她低下頭去看時,她的整隻手臂都已經變成了黑色!
那着那些毒素一步步接近她的胸口,那老嬤嬤倒身就跪在碧玉腳下,哭喊起來,嚇得其他那幾名女子忙後退幾步去。
“姑娘,是老生有眼不識泰山啊,竟不知姑娘是尚府毒門的人啊!”那老嬤嬤邊說邊朝碧玉磕了幾個響頭,“求姑娘,求姑娘賜我解藥吧!我還不想死……”
碧玉咧嘴一笑,瞟一眼那老嬤嬤,從板凳上站了起來。
此時,剛好有位宮女跑來報信:“稟嬤嬤,皇上那邊叫您把候選的郡主們帶過去,說再不過去的話,就送你們去西域曲勒給那裡的王陵去陪葬!”
說吧,那宮女朝站在了一旁,讓出一條通道來。
而聽完此話的那幾名嬤嬤,臉都綠了。
可碧玉只是對身旁的那位白髮老太監說道:“公公,帶我們過去吧!”
臨出門前,碧玉又將手中那枚銀針甩出,插在了那老嬤嬤的肩膀處,那是一根專門解毒的銀針。
可那老嬤嬤意外又是一根毒針,直接嚇得暈死過去。
扶着她的那兩名老嬤嬤,也無奈的將她丟開,跟着碧玉幾人朝皇宮會客廳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尚若果不停看着身着紅衣嫁妝的碧玉,心裡彷彿有一萬隻蠱蟲在翻動啃食,可爲了不讓碧玉看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極力控制着自己內心的難受。
“碧玉,你……今天真漂亮?”
尚若果輕聲說道。
“是嗎?”碧玉回過頭來,露出笑臉看着尚若果問道,“也是,在尚府的這些年,我可從未畫過什麼妝,也從未穿過這麼好看的衣服……從來都是土裡土氣,一身男孩子的裝扮,你那能看到我此刻這般模樣,嗯?”
尚若果頓了頓,開口說道:“對不起,碧玉……”
“嗯?公子,爲什麼這麼說?”碧玉看着皇宮高牆別苑,和那一層層落滿院子的樹葉,口中呼出的白氣顯而易見。
“這些年,在尚府,一直是竇姨娘掌權,我沒有讓你過上好的生活,讓你受苦了,如今又要將你送走?我……”
“公子,你真會說笑!”碧玉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那鑲嵌着珍珠的繡花鞋,開口道,“若不是有公子,我恐怕早已被竇姨娘丟到萬毒窟去餵了五毒了,比起那些年紀輕輕就死去的府中丫鬟,我怕是最幸運的那一個了!”
說話間,碧玉和尚若果就已經來到了中林國皇宮的會客廳了。
還沒走進會客廳,就已經聽見從裡面傳來的陣陣嬉笑聲,和管絃樂舞的聲音來,一股股濃郁的美酒的味道從裡間傳來出來。
時不時的,還有幾名手託水果菜餚和酒罈的丫鬟們從屋外急匆匆趕來。
隨着一步步接近會客廳,尚若果的心越發地疼痛難受起來。
那些帶着西域口音的粗礦聲音,從會客廳的裡間傳來,就如同一聲聲帶着毒藥的銀針一樣,直直插入他的耳朵中去。
彷彿,尚若果已經想到了,碧玉被人送出中林國,踏上茫茫沙漠的場景。
彷彿,他已經看到了碧玉了此一生,再也不能踏足中原一步的悲慘局面!
就在這一刻,尚若果拉住了碧玉的手……
“怎麼了?公子?”碧玉依舊是一臉的燦爛。
可他終歸還是沒有說出那句:“我們不去了,我帶你回尚府毒門。”
尚若果朝碧玉笑了笑,這一次,他的笑容彷彿自然了許多,也許是最後無法挽回的坦然吧。
“我帶你進去……”
尚若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