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見鹿處。
前院。
碧玉和小侍女們站成了一排。
“說,爲何要互相鬥毆?”琥珀看着滿臉是疹子頭髮蓬亂的侍女們,大聲呵斥道。
“回琥珀姐姐的話,昨夜有人在我們的牀上撒了岩棉粉,才使的我們如今成了這副模樣。”雪雁撓着滿是疙瘩的胳膊說道。
“到底是誰幹的?”琥珀掃了一眼衆人,最後將目光落在雪儀的臉上。
“琥……琥珀姐姐不用看我,岩棉粉不是我弄的。”雪儀瞄了一眼琥珀低頭道。
“碧玉牀上的污水是怎麼回事?”
雪儀看了看身旁的碧玉,結結巴巴說道:“昨夜……我們都睡着了,並未看到是誰……在碧玉牀上潑了髒水。”
琥珀在幾人眼前來回不停走動着:“此事先放下不說,可岩棉粉是誰幹的?爲何學了本事要用在自己人身上?”
雪松開口道:“琥珀姐姐,碧玉她沒有中岩棉粉的毒,這癢癢粉肯定是她施給大家的!”
碧玉白了一眼雪松道:“雪松妹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到是不小,明明這裡沒中毒的人還有雪芸和雪琛兩人,怎麼就成我一人了。”
見碧玉這麼一說,雪松忙反駁道:“雪芸和雪琛不會給我們投毒的,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恐怕只有你能使得出來!”
“昨日你也說了,你是毒門煉藥房的弟子,隨便使一點手段,就能讓我倒在你腳下。”碧玉盯雪松問道,“這可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又能怎樣,你不也是毒門的人嗎?我就不信你身上就沒點防身的毒藥毒粉什麼的?”雪松指着碧玉說道,“琥珀姐姐,就是她給大家施的岩棉粉!”
“你不要無憑無據血口噴人,你左眼還是右眼看見我施毒了?”
“我一猜就是你,也用不着我哪隻眼睛瞧見!”
“對,琥珀姐姐,一定是她!”雪文、雪雁兩人也應和道。
“夠了!”
琥珀抱頭捂耳大喊一聲:“都把手給我伸出來。”
看着小侍女們乖乖將手伸了出來,琥珀走過去翻着她們的手仔細查看了一番後,背手站到幾人的對面說道:“雪芸,你給我出來?”
雪芸戰戰兢兢站了出來道:“琥……琥珀姐姐。”
“說,岩棉粉是不是你弄的?”琥珀盯着雪芸呵斥道。
雪芸低頭說道:“琥珀姐姐……真會說笑,昨夜我睡了過去,早上才起的牀,怎麼……可能是我施的粉呢?”
“還敢狡辯!”琥珀一把抓住雪芸的手問道,“指甲裡的白粉是怎麼回事?”
“我……我……”
“哼!”琥珀一把甩開雪芸的手,“還不承認?小巒、小藝,將牀頭的撣子拿來,看我不扒了這小蹄子的皮!”
雪芸忙跪倒在琥珀腳下,哭求道:“琥珀姐姐饒命啊,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琥珀接過小巒遞過來的撣子,一撣子打在她的屁股上,“你上次是怎麼說的,啊?上次是怎麼說的?”
“我……上次說下次不敢了,求琥珀姐姐饒了我……”
又是幾聲撣子落在雪芸屁股上的聲音傳來:“那你爲何這次又要犯錯?”
看着大聲哭喊着的雪芸,其他人也紛紛議論起來:“居然是雪芸?她爲何要給大家施岩棉粉?又爲何偏偏放過那個碧玉?”
“今日你不說出個緣由一二來,我就將你打的站不起來!”說着,琥珀就挽起了袖子。
站在琥珀身後的小巒見琥珀下了死手,忙上前拉住琥珀的手道:“琥珀姐姐,我們院子已經夠亂的了,如今夢羅姐姐也不知了去向,你也不必爲了這一點小事,去打她們。”
“你走開!”琥珀一把推開小巒的手,喘着粗氣說道,“我不打她也行,但她今日必須給我說出個理由來,爲何不學些好的,偏要用這種手段對付自己人?”
“既知是自己人,你們爲何昨日要爲難碧玉姐姐?”雪芸摸了摸眼淚,委屈巴巴的說道,“說到底,我們都是些從尚府裡被夢羅姐姐救出來的奴婢,誰又比誰高貴了些?”
雪芸抽噎了一聲,繼續說道:“琥珀姐姐,你救過夢羅姐姐的命,打我們罵我們也是應該的。可雪儀她們,不應該學着往日尚若中的手段,擠兌這院中的人!”
“雪芸,你今日可把話說清楚了,我們怎麼擠兌別人了?”雪松瞪眼看着雪芸說道。
“你們昨日合起手來,將開水摻在碧玉的洗澡水中,燙傷了她的後背!雪雁的那件衣服,你們在裡面早就放了岩棉粉,可那衣服沒被碧玉姐姐穿了去,晚上我纔將那件衣服裡的粉末用指甲挑了出來,灑在你們的被窩裡去的!”
聽小雪芸這麼一說,琥珀的氣也消了大半,眼神中甚至露出幾分欣慰來:“你起來吧!”
雪芸擦着眼淚站了起來:“原本我是不必去將那岩棉粉灑在姐姐們的被窩裡的,只因我無意間看見雪儀姐姐將那桶髒水倒在了碧玉的牀上,我纔將岩棉粉灑在她們被窩裡的。”
聽雪芸說出了昨夜潑髒水的實情,雪儀忙跪了下來,哭着說道:“琥珀姐姐,是我一時糊塗,竟起了想驗明碧玉身份的心思,所以才百般刁難她的。”
“驗明身份?自從你進了這院子,我是否也想着驗明你的身份了?”
“請琥珀姐姐責罰,即是我慫恿大家去對付碧玉的,就讓我一人承擔所有的過錯吧!”
“罰是自然的。”琥珀看了一眼其他人道,“你們原都是在毒門煉藥房受苦的人,如今卻不懂得憐惜同等身份的人,卻一心想着欺負坑害弱小來了!”
雪松幾人見琥珀變了眼色,也紛紛跪倒在地:“我們知……知錯了!”
“伸出手來!”琥珀將手中撣子遞到小巒手中,“每人二十板子,小巒,你來打!”
“這……”
琥珀瞅了一眼小巒道:“你不打,難道這二百二十下你替她們挨嗎?”
“是,琥珀姐姐。”
小巒拱手起身,朝着雪儀伸着的手掌打了下去!
可那軟綿綿的力度,讓雪儀自己也感覺到了一陣尷尬。
“小藝,你來!”
“啊,我……琥珀姐姐,我不會打人啊!”小藝驚呼一聲道,“還是……還是讓小巒來吧,畢竟他力氣比我大些。”
聽琥珀這樣一說,小巒忙將手中撣子丟到小藝手中。
小藝捏着手中撣子,背眼朝後,硬着頭皮用力甩下去,結果將雪儀的手打了個空,卻不料一棍打在了自己腿上。
看着小巒、小藝兩人唯唯諾諾不肯動手打雪儀幾人的樣子,琥珀氣的臉都鐵青了起來,她一把奪過小藝手中的撣子,幾個猛摔,不到幾秒鐘的時間,雪儀的手掌就被琥珀打成了紅色。
隨着雪儀一聲接一聲的叫聲響起,其他人也嚇的抖起了身來。
打完雪儀後,琥珀將那根撣子丟在腳下,對着雪儀幾人說道:“你們就在這裡跪着,夠了三個小時再回屋去!”
此時已經快接近中午時分,火辣辣的太陽從天上射下來,琥珀的額頭已經被汗水溼透,她牽起雪芸的手,看了看碧玉道:“碧玉,你隨我來!”
碧玉跪在了地上:“既然此事是因我而起,我也願與各位妹妹一併受罰!”
“你先跟我來,我還有事要問你。”
碧玉只好起身,跟着琥珀和雪芸兩人朝屋子走去。
進了屋子後,琥珀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沏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碧玉姑娘,這打也打了,罰也罰了,你也不必怨恨雪儀她們,在這亂世中生存,人若是沒了防備之心,就很難活下去!”
“琥珀姐姐說的是。”
“昨日你給我的那副帕子,原本是御親王爺送給我家小姐的,想必你也看得出來,夢羅肯一人闖入你們尚若毒門去討解藥,說明孤獨王爺在她心中的份量。你拿了她這麼重要的東西,別說是雪儀她們懷疑你的身份,就連我也不能確定你是否真的是我家小姐從尚府帶出來爲我們報信來的。”
碧玉低頭說道:“我所說句句屬實,絕沒有半點謊言,夢羅姐姐既是真心幫我,我那又去騙她身邊丫鬟的理呢?”
“好。”琥珀一把排在桌子上,起身道,“你既懂得感恩,那就去幫我們做一件事!”
“什……什麼事?”碧玉彷彿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雪芸。”琥珀示意一旁的雪芸將一顆丹藥拿到碧玉眼前。
“這……是……”
“碧玉姑娘請放心,這是一枚嗜血丹,只要你肯爲我家小姐表忠心,日後我定會幫你解了此毒。”
碧玉看着眼前那顆血紅色的嗜血丹,忙跪倒在地:“琥珀姐姐,這使不得啊!”
“這嗜血丹啊,是毒門的吳蠍子煉製而成的,自這毒丹出爐之後,除了他本人食了一顆外,就沒有人吃過它。”琥珀起身,走到碧玉眼前,“不過今日,我也想讓你吃了這顆,不知姑娘願不願意?”
碧玉臉上已經滲滿了汗水,她擡頭看了看雪芸手中的那顆嗜血丹,嚥了咽口水,一把奪過丹藥,塞進了肚中去。
“好,果然是個狠丫頭,我倒是沒看錯人。”
碧玉睜開閉了一瞬的眼睛問道:“不知琥珀姐姐想讓我去做何事?”
“我要你回到尚若,給我盯着竇姨娘。”
“可她如今已經成了府中正牌的夫人,又是用毒的高手,身邊還有個事事刻薄的劉嬤嬤,我……”
“她成了府中第一夫人又能如何?你也不是又老爺和公子這兩座靠山嗎?”琥珀將一個小瓷瓶遞到碧玉手中,“這個是用山中上百味花蕊的靈氣收集而成的瓊漿,只要你拿回去給尚若果公子服用了,他的風寒肯定會好!”
碧玉緩緩接過那瓶藥水。
“只要你取得公子的信任,做了她屋裡的大丫鬟,還怕她個劉嬤嬤不成?”琥珀轉身走到碧玉眼前,“不過,你不要耍什麼心思,爲了得到嗜血丹的解藥,將這裡的一切供出去!實話給你說了吧,嗜血丹的解藥,在雪儀她們離開毒門的那一天,就已經被她們全部拿了回來,竇姨娘那裡,恐怕連辦顆也沒有。”
“碧玉……碧玉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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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捏着碧玉的手,笑着說道:“你已出來一夜了,時間久了,免不了被府中的人懷疑……”
“碧玉明白,我這就回府去。”
“那就有勞妹妹了。”琥珀微笑道,“你放心,等日後事情辦穩妥了,我自會將解藥給你,你也不用待在尚府那死牢籠裡去,到時候,我定會說情,讓我家小姐帶你來我們林深見鹿處。”
“是。”
琥珀拍了拍碧玉的胳膊:“時間也不早了,不如妹妹就此回去吧!”
“碧玉告退。”
說罷,碧玉走出屋子,朝山下走去。
看着碧玉慢慢消失在遠處的背影,雪芸問琥珀道:“琥珀姐姐,您這是……”
“我這也是無奈之舉,尚府有太多不爲人知的秘密,我們既已出了尚府的大門,也就再難回去,只能讓她去了!”
“可這也太危險了!”
琥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這個碧玉姑娘啊,人狠心毒,又能沉得住氣,只要她想活下去,沒人能對她怎麼樣的!”
午後時分。
尚府大宅終於出現在了碧玉的眼前,看着門口仔細盤查來人的守門護衛,碧玉將漫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此時的尚府,經過昨日夜夢羅的無端潛入,幾乎轟動了整個毒門,竇姨娘也因此對各門各房下了死命令,讓他們務必要守好宅子,哪怕是一隻蒼蠅也不能放進去,若是再有同樣的事發生,恐怕這些護衛要提着腦袋去見他們的夫人了。
觀察了一番眼下的形式之後,碧玉決定從人流較少的後門進入府中。
就在她繞過兩道高牆,走到後門口的時候,還沒等她踏進門檻,一個身着黑色斗篷大衣的女子朝門口走了出來,碧玉忙屈膝向來人行了一禮,就在她瞥眼看向那名女人的時候,那女人也停下腳步,瞥了她一眼。
看着女人扶帽遠去的背影,碧玉心中不由念道:“這女人真是奇怪,爲何要走尚府的後門?還一副見不得人的打扮?”
就在她這樣想時,那女人方纔露出的手指上的那枚扳指讓她頓時一驚:“是夫人?她……這是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