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襄城外。
風雪嘶鳴,十里坡,亂葬崗,屍骨遍野,尚府兩名家僕扛着一名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孩,趁着暮色走來,那些守在荒草白骨間的禿鷹野狗,急不可耐等待有人將死去人的屍體拋在荒野間。
見有人走過來,野狗試探性地圍了過來,但那兩名家僕並未在意這些,顯然,他們不止一次來過這亂葬崗拋屍了。
雖是大雪天,但因爲走了不少的路,又身抗尚若輕,兩名尚府家僕的額上皆滲出了汗珠來,從他們口中呵出的熱氣,也在一瞬間化成了白霧,而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尚若輕的眼睛嘴角上,早已結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他奶奶的,累死老子了!我說秦老三啊,你能不能平時少吃點,這上坡路,都是我揹着這丫頭的屍體,你倒好,還哼了一路的曲。”一名家僕將尚若輕的屍體從肩上扔了下來,喘着粗氣道,“喂,秦老三,說你呢,看你這肥的跟豬似的身體,走個路都吃力,以後要是和那個姑娘來點激情的,恐怕你當肉板被人剁了,你也吼不住人家啊,哈哈!”
秦老三一屁股坐在一塊石頭上:“王二,我這吃的好,你說能不長肉嗎?這話說回來,我們也是跟對了主子,不像這府中六小姐,母親是個撿來的風塵女子,自己偏偏又生的一副好面容,這放在咱們府中,那個小姐丫鬟不擠對她啊!”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這六小姐嘛,確實長的不賴。”王二拖着下巴看着被冰霜幾乎淹去整張臉的尚若輕道,“吱,吱,看這身材,真是可惜了!”
“我說王二,你不會連一具屍體都不會放過吧!你這口味?也太重了點吧!”
王二走到秦老三身邊,一腳踢在他肥碩的屁股上:“他奶奶的,平襄城這麼大的地方,老子還缺個姑娘不成?別的不敢說,醉春樓裡的鶯鶯姑娘,那可是對我死心踏地的,我每回去啊,她就爺啊爺的撲上來伺候我!那小翹臀,軟綿綿的,簡直是太有手感了!”
王二邊說邊眯眼在空中用手捏捏了,嗓子也不由嚥了一口口水。
“那是人家看上了你的銀子,一個風塵女子能對你好到哪裡去?像我們尚府中五姨娘那樣的女人,恐怕整個平襄城都找不到第二個了,她爲了老爺,從醉春樓的頭牌姑娘,淪落成了一個鄉下村婦,吃不飽穿不暖的到不說,最後還被逼而死,就連她這位骨肉血親,如今也成了這亂葬崗上野獸的一頓晚餐了,真是……”
又是一個巴掌打在秦老三肥嘟嘟的腦袋上:“你在這裡瞎發什麼慈悲?平日裡你跟着三小姐和竇姨娘她們,也沒少欺負這六丫頭,現在說這些給鬼聽啊!”
秦老三被那一巴掌打的後脊骨發涼,不由身子往前一縮,急站了起來:“王二啊,你說我們幫着竇姨娘害死了那麼多人,她們的魂魄會不會找我們來算賬啊!”
正說時,遠處一陣狼嚎傳來,嚇得兩人趕緊跑下山去。
夜色漸暗,十里坡亂葬崗上風一更,雪一更,很快就將尚若輕的屍體掩埋了起來,而更讓人奇怪的是,不知是因爲尚若輕從小被竇姨娘煉藥喂入了大量的毒,還是因爲秦老三王二那兩個帶着煞氣的尚府家僕站在那裡的原因,那些禿鷹野狗竟沒有一隻上前,去啄食那具完好的屍體去。
“王爺,你沒事吧?”一個男人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沒事,暫時死不了!”
護衛巴倫扶着御親王坐在了一塊被大雪掩埋的石頭上:“王爺,還是讓我爲您包紮一下吧。”
說着,巴倫就扯下自己衣衫的一條長布來……
只聽得一聲脆響,那支插在御親王左臂上的毒箭已經被他折斷了,滴滴鮮血滴入雪層,映出一灘殷紅來。
“王爺,這箭上有毒,我們得儘快回到御親王府去,要不然後面的賊人追了過來,我們就脫不了身了!”
“巴倫,你可看清了那些人的來歷,到底是誰想要刺殺本王?”
“王爺,那些黑衣人都是功法修爲了得的殺手,想必是有人從隱市那裡僱傭來的隱客,所以我並未看出他們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來刺殺王爺的。”
幾個黑影從山下不遠處的樹影間掠過。
“咳咳。”御親王咳嗽了幾聲,“巴倫,快扶我起來,我們快……離開這裡。”
“好的,王爺。”
隨着御親王孤獨秀和護衛巴倫的離去,他們腳下的那灘凝了鮮血的雪堆,居然蔓出一朵妖豔的嗜血紅蓮來,在那紅蓮爆開的一瞬間,一道刺眼的白光襲來,將周圍數十里內的積雪化成了冰水,一股強硬的激光抽離嗜血蓮花的花身,直衝入尚若輕的身體,隨着被激光點亮的天空漸漸暗下來,尚若輕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山下那羣黑衣人隱客隨着亂葬崗上的動靜,也尋了上來,當他們走進一看時,卻發現一個衣衫破爛的女子正伏着身子半臥在雪裡。
此時,除了尚若輕,四下再無他人,領頭的那名隱客開口問道:“姑娘可曾見到兩名男子從這裡經過,其中一人帶了箭傷?”
尚若輕見幾名黑衣男人氣勢洶洶站在了對面,眼中卻露出一副冷然來,她並未將那名隱客的話當回事,只是瞟了一眼幾人,嘴角勾起邪魅的微笑來。
“臭丫頭,你是聾了還是啞了,我們老大問你話呢,聽見了沒有?”
說着,那名隱客便走上前去,伸在半空的手還沒有落下,就聽身後的另一名隱客小聲疑惑道:“這女子是不是有問題?”
領頭的那名隱客也察覺到了甦醒後變得有些詭異的尚若輕,趕緊喊道:“蠢貨,快停手!”
可那名隱客的手已經扇了下去,還沒等他的手靠近尚若輕的臉頰,就被尚若輕一把捏斷了脖子,風雪在她鼓起的黑色衣衫周圍捲起,尚若輕緩緩站起了身子,眼神凌冽詭異地看着眼前衆人,似妖孽般的威壓襲來,讓對面那羣手持長劍的男子不由後退幾步,身體也不由打顫起來。
尚若輕眼神一變,將手中那名死去的隱客單手高舉在半空,長舒一口氣,眼神萎靡,將那人身體的精魂全部吸入自己體內。
看着這荒山野嶺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吸食人魂的怪物,那羣隱客都被嚇得丟了魂似的,說話的聲音也戰慄起來。
“快……快走……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一名隱客大喊一聲。
一陣風雪襲來,將那羣欲要逃下山去的黑衣隱客裹在了風暴中,幾道紅色冰刀閃過,只聽得那風雪漩渦中傳來幾聲慘叫聲,隨着風雪散盡,漩渦中的慘叫聲也漸漸消失,尚若輕眼神凌冽,嘴角上揚,露出些許怪異又陰冷的笑意來,她緩步朝那些倒下的黑市隱客走了過去。
“你……你是什麼人?竟有如此強大的靈力!”
沒錯,此時的尚若輕,已經不是那個尚府中我爲魚肉任人宰割的卑微小姐了,她周身散發出來的強大威力,加上那些鬼魅一樣的功法,頃刻間就能將數十位黑市修爲了得的殺手隱客滅殺在無形之中。
“我是誰?”尚若輕蔑一笑,“我是平襄城尚府的六小姐尚若輕,也是十里坡亂葬崗上的花妖夜夢羅。”
“尚若輕?尚府中沒人要的野丫頭……”那名活着的隱客倒在積雪中,伏身後退着,有些不相信地說道。
“哈哈哈……”尚若輕仰頭大笑一聲,又低頭以牟利如勾魂般的眼神望着那名殺手隱客,“沒人要?野丫頭?”
說話間,一個移身閃過,尚若輕的身體就出現在了那名隱客的眼前,一隻纖細的小手猛地捏住他的脖子,還沒等那人反應過來,只聽得“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響過,最後一名活着的隱客渾然倒地……
滿地的鮮血,已經將眼前幾尺厚的白雪染成了紅色。
尚若輕看着亂葬崗被屍骨堆成的小山丘,伸手仰頭大笑道:“今日之後,我就讓你們欠我的,百倍千倍還回來,哈哈哈……”
隨着一聲接一聲陰曆的笑聲響徹整個十里坡,亂葬崗上的食肉飛禽跑獸也被嚇的四散而去,一道紅色激光纏繞而來,將尚若輕的整個身子包裹了起來,隨着那耀眼的亮光閃過,周圍的飛雪也被捲入空中,無數的黑色霧氣從地表飛奔而來,衝入尚若輕的身體。那些被平襄城富家陷害而死的苦命下人的亡魂,終於在這個冬天的夜晚,從黑色煉獄中衝了出來,附身到這個十三歲女孩的身上,她將帶着她們的不甘與苦痛,回到人間、回到平襄城、回到尚府,去懲治那些殺人如草芥的惡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