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襄城。
菜市場。
盔甲士兵已經將斬臺外圍圍堵而上,斬臺外,已經站滿了城中百姓,他們小聲議論着,即使看不清斬臺上那些頭戴布袋的、身着囚衣的犯人,圍觀的百姓依然是民憤難平。
“該死,誰讓這些叛賊起軍造反的!”
“就該株連九族,殺了他們全家,要不是這些皇宮官員跟隨那楚殤叛軍造反,我那可憐的老母,還有六歲的兒子,怎麼可能會被那些士兵殺死在平襄城的街口。”說着,場中那名男子不由摸起了眼淚來。
“可見我那媳婦,被那些禽獸不如的叛軍折磨成了瘋子,昨日竟跳井自殺了……”
主持斬首的是平襄城的城主大人郭明義。
在斬臺的右側面,坐着另一個人,那人的整個身子,被一張垂簾罩在裡面,周圍站滿了精銳士兵。
垂簾左邊,坐着的是雲南王李晟、王妃尚若雲、尚府毒門門主尚凱榮、毒門少主尚若果。
垂簾的右側,坐着的是小皇帝李繼源,李繼源的身側,也站了幾名修法高深的精衛。
從那些人的裝扮和眼神中就可以看出,這些人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士兵,他們的修爲可能比一般的修士都要高出許多。
一名持劍女子穿過人羣,走到那帷簾前,伸出手捂嘴朝帷簾中的人說了什麼。
接着,一名士兵跑到郭明義身邊,我對他悄悄說了一句話後。
郭明義擡頭看了看天色,此時還不到午時。
郭明義將手中斬首令牌丟到腳下,大喊一聲道:“行刑!”
人羣中,前幾日幫皇家平定叛亂的那些各族幫派人士,也站在斬臺外圍,眼中頗有幾份成就感地看着這羣被自己緝拿的叛軍斬首示衆。
可偏偏這些江湖人士是最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人,午時未到,平襄城城主就急着要斬了那些人的腦袋,在這些江湖人士眼中,郭明義這是破了規矩,不守信用,即使是對將死之人,那也不成。
對於城中百姓來說,他們剛剛遭受了一場戰亂不想有這樣的事再次發生,所以在普通百姓看來,午時未到,就斬了這些叛賊的人頭,那是不吉利的……
臺下人紛紛叫喊起來,甚至有江湖人士朝主持臺指手喊道:“喂,郭城主,午時未到,爲何要急着斬人!”
“對啊,這太陽還斜着呢,你沒看見嗎?”
郭明義並未理會那些人的不滿和呼聲,對身邊士兵說道:“動手!”
“是,城主!”
那名士兵回了一句後,和身邊另一名士兵,一人懷抱酒罈,一人手捧酒碗,一起走上斬臺去。
那兩名士兵將封好的原漿酒開壇打開,倒了一碗後,遞到一名劊子手的手中。
那名劊子手將盛着酒水的碗伸到那些罪犯的口中,讓他們一人喝了一口碗中的酒水。
按照平襄城的民間風俗,那些即將離開人世的人,必須在他們臨走之前,喝上一口茶水酒水,或者是要上一口饅頭,民間管這叫做“餬口食”。
在給那幾名跪在前面要犯喂“餬口食”的時候,那名劊子手並沒有將他們臉上的布袋取下來,而是將那隻酒碗直接喂到了他們嘴中。
隔着頭上那張布袋,那五人並沒有將那劊子手喂到他們嘴邊的酒水喝掉,而是掙扎着想要反抗。
“這喂‘餬口食’的時候,他們爲何不將那幾人頭頂的布袋去掉?”
司命言君有些不解地問道。
突然,尚若輕的胸口陣疼了一下,看着捂住胸口,臉色有些難看的尚若輕,琥珀幾人忙問道:“小姐,你怎麼了,沒事吧?”
“沒事,不知怎的,突然心口一陣疼痛,像是……像是被針扎一樣!”
看到尚若輕如此神色的時候,站在她身邊的司命言君,眼色彷彿要比尚若輕更爲難看,他急目掃了一眼斬臺上的那無名被裹着布袋的囚犯,又將目光轉向人羣,就在她看向如癡如夢的時候,如癡如夢也看向了這邊。
三人對視一眼,司命言君朝如癡如夢點了點頭,又偷偷從手中放出一張閻羅貼,忙於關心尚若輕心疼的衆人,根本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圍着尚若輕問及她爲何突然身體感覺不適的時候,司命言君已經將他觀察到的一切通過那張閻羅貼,傳送給了在場的所有暗衛。混跡在圍觀百姓中的祭武神壇和集訊司的暗衛,手中紛紛都亮起兩個字來——“聖主”。
那些手中閃過一縷黃光的男子,皆從人羣中走到圍場的前面來,將藏匿於袖口或者腳腕的冰刃捏緊在了手中,準備隨時動手。
等斬臺上那些罪犯的家屬全部喝完了酒之後,那個裸露着上臂滿臉橫肉的劊子手將一名頭戴布袋的男子拉到砍頭架上去。
當那名囚犯有過阿如汗眼前的時候,他的眼睛頓時停在了那名被布袋裹住臉的囚犯的身上……
“送你鈴鐺,一步一響,一步一想!”
彷彿時間都要禁止了一般,阿如汗看着那名渾身是血,被折磨地不成人樣骨瘦如柴的犯人。
眼淚不由從他眼中掉落下來。
“是他,是他……”阿如汗輕聲念着。
挽在他腳腕的那串鈴鐺,突然戛然而止,隨着那名囚犯被按倒在斬頭架上,他腳上的那聲脆響也突然停止了響動。
就在那名劊子手的手中大刀快要砍向那名囚犯的時候,阿如汗突然衝出人羣,一個躍身飛到斬臺上去,一腳踢飛了那名劊子手手中的大刀。
“阿如汗公子!”
“五哥……”
就在尚若輕一衆人一陣驚呼之時,只見場中那些隱藏在百姓中的祭武神壇暗衛,也持刀衝進了斬臺。
見到此種情形,主事平襄城城主忙扶着被逃跑人羣打歪的官帽,躲在了一衆士兵的身後。
垂簾裡的那名女子也站了起來,問身側的那名女子道:“怎麼回事?”
“屬下不知!”
“還不將這羣不明來歷的劫獄者拿下!”長公主李傾華站了起來,冷聲說道。
“是!”
那名女子回了一聲手,帶着身邊幾名修法高深的精衛,躍身跳到了斬臺上,與那些試圖劫法場的祭武神壇弟子打了起來。
可比起皇家的這些精衛,隱匿在民間的這羣祭武神壇弟子,功法實在是太過薄弱了,沒過多久,那些連斬頭架沒有接近的祭武神壇暗衛,就被皇家精衛殺的一個也沒有留下。
看着自己人被那些皇家精衛一個個殺死,司命言君急的都快要哭了,可他有命在身,在尚若輕面前,他還不能暴露他也是祭武神壇的人。
如癡如夢對視一眼,兩人雙雙從混亂逃跑的人羣中飛起,落在那幾名被布袋裹着頭的囚犯身邊,兩把彎刀在如癡如夢咒語的念動下,發出一道黃色光暈來,將衝上斬臺的那些士兵全部震倒,從斬臺上滾了下去。
就在尚若輕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之事,阿如汗乘機一把撤下那名咂刀口囚犯臉上的布袋。
當尚若輕幾人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他們和那些江湖門派中人士一樣,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定北王?這不是消失了的定北王嗎?他怎麼在這裡!又是怎麼被替換成了楚殤叛軍的同謀的!”
“木子葉哥哥,真的是你……”阿如汗去掉塞着李燁嘴的那塊布團。
李燁咳嗽了幾聲,緩緩擡頭看了看阿如汗,捏住他的手道:“你……你怎麼來了……”
“我來救你……”阿如汗眼中流着淚水,笑着說道。
就在此時,一名精衛騰空揮刀朝阿如汗的背部砍來。
“小心!”李燁一把推開阿如汗,又用盡全身力氣,一章將那名精衛打飛出去。而李燁自己,也因在獄中受了重傷,暈了過去。
尚若輕看了看斬臺上那幾個被人裹着頭的囚犯,頓時心中明白了一切!
“冰羽、琥珀,快去救人!他們是孤獨秀、巴倫和刀光影!”
說話間,尚若輕已經衝向了斬臺,琥珀、冰羽和司命言君,還有其他侍女藥童們,也紛紛朝菜市口斬臺衝去!
紅色蓮花花瓣在尚若輕停在半空中的身體上繚亂飛裹着,臺下百姓早已跑得不見了蹤跡,只留了那羣江湖門派中人士,看着突然發生的這一切,那些圍觀的江湖中人,一時竟有些愣神,他們也不知該不該出手去幫主皇家,還是去幫主尚若輕,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事態的發展走向。
原本坐在李傾華身側的小皇帝李繼源和尚府毒門中人,都紛紛站起身來。
很顯然,他們也不知道這一切事端的起因經過。
“長公主,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尚凱榮有些疑惑地問李傾華道。
“怎麼回事,事後我自然會與尚門主交代明白,可眼下,是你的那好女兒尚若輕在此作亂,你還不快些將她拿下!”
看着斬臺上那些打成一片的人,尚凱榮還是有些不解地說道:“長公主啊,這劫法場的並不是那夜夢羅一人啊,你看,這不還有祭武神壇的聖使如癡如夢,集訊司的司命言君,華川國的萬紫千紅嗎?”
“不管其他人做了什麼,今日你必須將你尚府的人拿下!”長公主李傾華從垂簾中走了出來,“尚門主,我命令你,站在就將那尚若輕斬殺在這平襄菜市場!”
還沒等尚凱榮回話,尚若雲就先一步踮步飛向斬臺去:“尚若輕,拿命來!”
紅色的蓮花花瓣打在那些紛紛衝向孤獨秀幾人的精衛,他們的身體就如同不受了控制,紛紛倒落在地上。
就在尚若輕用功驅動那些蓮花花瓣的時候,她的身後突然閃來一個身影,一把長劍頓時刺入尚若輕的胸口。
“神仙姐姐,小心……”
李繼源朝着斬臺的方向大喊了一聲道。
李傾華狠狠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小皇帝李繼源,嚇得李繼源忙後退一步,他看了看李傾華的眼睛,小聲說道:“姑奶奶,夢羅姑娘……夢羅姑娘是好人……”
蓮花花瓣從尚若輕體內散去,她看着刺穿自己肋骨的那把長劍,發出一道巨大的黃色威力來,將身後捏着劍的尚若雲震飛出去。
被強大威力震飛出去的尚若雲,倒在地上咳出幾口鮮血後,便暈了過去!
尚若果看了一眼李傾華,忙跑過去查看尚若雲的傷勢。
被尚若雲一劍刺穿肋骨的尚若輕,也從空中落下,撐手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捂住流血的胸口,一手聚起靈氣,眼睛直直望着對面那名被反手綁着雙手,頭上帶着布袋的人。
一股強大的吸附力從尚若輕手中涌出,那幾人就如同被她牽在手中的風箏一樣,一把撤了過來。
倒在尚若輕腳邊的那幾人,因爲被人用白布堵住了嘴巴,所以也無法說話,尚若輕一手撤下中間那名男子的頭布……
當那張臉暴露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尚若輕的眼中也不滿了滿意抑制的淚花。
尚若輕顫抖着右手,輕輕取下孤獨秀嘴中那團白布。
“咳,咳……你哭了!”孤獨秀長出了一口氣,咳嗽着說道。
尚若輕本想擁抱他,可她還是沒有將自己的身子看過去,只是伸出手去,咧嘴一笑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孤獨秀也伸手手去,和尚若輕那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看着御親王孤獨秀已經被尚若輕救下,之前做的事已經暴露,李傾華捏了捏拳頭,心中想着:“尚若輕,今日,你必須得死!”
一道沖天炮裂空炸響,將整個因爲天氣陰沉的略感昏暗的天空撩亮。
“尚姑娘,快帶人走,她們在發射傳訊信號,等會人來了,我們就很難脫身了!”如夢喊了一聲道。
尚若輕和孤獨秀對視一眼,趕緊解開巴倫和刀光影頭上的布袋,正當他們剛要扶着巴倫和刀光影走下斬臺去離去的時候。
卻見無數如暴雨一樣的飛箭從天空傳來。
隨着那些飛箭鋪天蓋地朝斬臺射來,天空也隨之變得黑暗起來。因爲那無數飛箭與天空的摩擦,雲層中,居然閃起了激光來。
聽着空中突然飛來的箭鳴聲,斬頭臺上的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兵器,愣在那裡,擡頭癡癡看着天空那黑壓壓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