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傑說完,圍觀的人羣立刻議論紛紛。雨晴站在一片混亂中,只覺得心中冰涼,受罰,收監,好像不可避免,一股怒火升騰而起,既然如此,何不博一次呢?
“民女不服!”
“你有何不服?”
“大人,既然說是民女冒認官親。冒認何人呢?”
“正是新科探花郎。”
“民女冤枉,民女從未說過此話。”
“媒人口,無量鬥啊。”石傑仍是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本官要不是有十足把握,也不會輕易斷案。來啊,帶證人,也省得冤枉了你。”
一個女子越衆而出,嫋嫋婷婷,正是梅心兒。
“大人。”梅心兒輕盈的跪倒,“民女是方媒婆地手帕之交,這話確實聽方媒婆說過。”
雨晴從震驚中醒來,激動的喊道:“你胡說!你胡說。我從來沒這樣說過,我只是說……”
“只是什麼?”石傑敏銳的追問。
雨晴咬脣,她當初告訴梅心兒的是,自己不曾嫁人,那個不曾謀面的夫君,是自己編造地,爲什麼梅心兒要撒謊呢?
不過,此時對自己極爲不利倒是真的,這段時間,關於自己的親事雖然是被休傳的沸沸揚揚。主角確實就是新科探花,自己也是默認了這種傳聞的,而自己確實和梅心兒聯合辦學,她說是自己好友。確實不好辯駁,更主要的是,她和陳俊卿關係匪淺,顯然更有說服力。怎麼辦?萬千心思涌入心頭,雨晴心亂如麻,求助的看向沈覓,只見沈覓眉頭緊鎖,眸子盯着梅心兒。燃燒着熊熊火焰,幾乎要將梅心兒點着。
如果此時承認自己不曾成婚,又會如何呢?結果會比現在更差嗎?雨晴又看向了梅心兒,她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梅心兒已經盈盈起身,她是陳家的未來媳婦,又是以證人地身份出庭。石傑自然不會爲難她。
“來人啊……”石傑一聲令下。衙役們敲着水火棍,“威……武……”
“大人……”沈留站了過來。“大人是縣丞,並非獄丞,整理文書管理倉庫纔是職責所在,這判案之事,應該是縣令大人所管,即使縣令大人不在,也是獄丞所管。”
縣令是七品官,下屬有兩名八品佐官,就是縣丞和獄丞,兩人職責不同,各有分工。但是此時情況特殊,縣令出事下了大獄,而獄丞受不了此地清貧,早就調往他處,新縣令還未上任,八品的石傑就是本地最大的官了。
就是這小小的八品官,成了左右雨晴命運的一雙巨手。
石傑沒有說話,那些道理自是不能當衆說出來。
朱裕瞅準時機站了出來:“新縣令上任之前,州府有令,由石縣丞全權負責!”朱裕當然是在巴結石傑,當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只要有石傑在,就很少有人願意來此上任,這縣官還不知要等多久呢,據朱裕的看法,很有可能提升石傑,或者由石傑暫帶縣令之職,所以朱裕覺得一定要站好隊伍,不能跟錯人,說錯話。
雖然明知朱裕此話不真,沈留一時也無法反駁。
“這是梅心兒誣告!”沈覓語出驚人,擲地有聲。
堂內堂外一片寂靜。梅心兒是誰?梅心兒是陳家鎮新鮮出爐的婦女偶像,集美貌智慧優雅手段於一體的新時代女人,是陳家大少爺的心上人,是陳家未來地兒媳婦,是陳家老爺子護着的人.沈覓又是誰?不過是個落魄之人,來歷不明,身份不明,跟着他那個同樣身世成迷的二叔,靠着方雨晴的關係,落戶在大官莊。
兩人孰高孰低,一眼就能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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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的眼光落在沈覓身上,已經帶了些同情,他是急瘋了吧?哪能這樣亂咬人?
“梅姑娘這是攀上高枝了,不過當初姑娘離家,可能有些東西匆忙沒帶來吧?”沈覓渾然不覺那些目光,一雙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眉梢高挑看着梅心
出人意料的是,梅心兒聞言花容失色,緊緊咬着下脣,沒有說話,只是身形微顫,說明了情緒波動。
而沈覓的聲音不急不緩的傳來:“沈某可是今日就要回去,要是找到那樣東西,一定儘早遣人送到陳家集。親自交到陳老爺手中。”
“你要回去了?”梅心兒身形一顫,聲音極低地問道。
“我因何離開,自然也因何回去。”沈覓冷冰冰的說道。
兩人說話暗藏機鋒,其他人都聽得一頭霧水,只是隱約覺得這位梅姑娘和這位沈公子有關係。
而梅心兒是聽懂沈覓地意思的。轉過身,看着雨晴,眸光閃動,心內暗暗計較,權衡利弊。沈覓會離開,說明心中最重的還是海棠,將雨晴當作敵人,她是否選錯了對象?更何況。如果沈覓真地交出那樣東西,她梅心兒恐怕一敗塗地,再也不能呆在陳家集,以前所有的隱忍謀劃都將付諸東流。只是,就此妥協,恐怕以後都將受制於沈覓,她會甘心嗎?
她曾經想要放棄過一次,結果證明那是自己平生最大的失敗,而現在還要放棄嗎?
不!她梅心兒不能放棄!
梅心兒擡起頭,沈覓地目光冰冷如刀。他是個絕情地男子,她一直知道。於是當下做了個決定,最起碼現在的她,不能喝沈覓爲敵。尤其是不能報復在雨晴身上。調整一下表情,微笑着對着石傑盈盈一福,就要說些什麼。她有信心,憑她地口才,對付這個老男人不成問題。
石傑卻打斷了她即將出口的話語:“本官自有決斷。”
石傑一向自負鐵骨錚錚,不徇私情,屬於那種執着到偏執地人,不然也不會以一己之力挑戰整個行業潛規則。
沈覓看着他刀刻一樣的五官。心頭掠過一絲驚慌,石傑不會改變主意。即使現在他已經說服了梅心兒改口,石傑卻不會再給梅心兒開口的機會。
無論出於何種考慮,又是衆目睽睽之下,石傑絕不會再讓梅心兒開口。石傑現在仍是八品,卻是當地最大的官。現在又是暫行縣令之職。第一把火決不能熄滅。
而方雨晴,就是他要燒掉的人。不管真相如何。石傑已經判了刑罰,梅心兒能當衆改口,他不能,因爲他是官。而爲了避免人心浮動,他不能讓梅心兒開口,這個女人,不知道會說出什麼。
雨晴怎麼辦?沈覓看着雨晴,心痛慢慢蔓延,這十板子不會將她打殘,但是會傷了她,會毀了她。她是二叔寵着長大的,有着他羨慕的燦爛心境和無敵天真,雖然雨晴總喜歡故作成熟,一副勇挑重擔的模樣,其實骨子裡她就是孩子,一旦板子打下去,那些天真的笑容和可愛的略帶世故地女孩,都將消失,剩下什麼,沈覓也不敢保證。
不行!沈覓握起拳,他不能讓人毀了她!她是二叔的心頭寶,也是沈覓不忍碰觸的珍品。沈覓看了眼沈留,沈留嘴角抿起,沈覓知道,那是二叔下決心的時候。沈覓上前一步,站在沈留跟前,他要不惜一切,阻止這一切發生,沈覓地眼中泛紅,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體內沉寂多時的不安定因子,蠢蠢欲動,瘋狂的叫囂着,比當年海棠離去時還要劇烈。
石傑伸手扔下一根令籤,“行刑!”
沈留想要衝過來,卻被衙役們擁到一邊。
“誰敢擾亂公堂,本官絕不客氣!”石傑面容漲紅,眼神一片肅殺。當官二十幾年,第一次坐在大堂正中的位置上,第一次感受到當官的威嚴。石傑幾乎要當衆落淚,這麼多年,石傑一直堅守,他的堅持和節儉讓他名聲大噪,甚至連皇上都聽說過他的名字,然而這麼多年,他地品級一直未曾變過。
八品,八品,二十幾年的八品官。對於潔身自好孤高自詡的石傑來說,絕對是個恥辱。
而現在,就是他一雪恥辱的第一步,誰也不能破壞!某作者近來看了好幾篇文,喜歡文中女主,就覺的男主配不上女主,鬱悶中……
雨晴瞪大眼睛,看着人羣中的沈留,那是誰啊?那是她爹,神仙一樣,永遠坐在雲彩上的父親,怎麼能被那些人推來攘去呢?怎麼能在人羣裡淪爲笑話呢?
一股豪氣涌上心頭,雨晴跳了起來,睥睨着石傑:“你說十板子,是吧?”
“本官豈會兒戲?”
“好,不就是十板子嘛。”雨晴挽挽袖子,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讓那些人都住手!十板子就十板子,再說了,捱打的是我,幹嘛抓我爹不放?放手,放手!拉拉扯扯,真是有辱斯文!”
沈留獲得自由,只是與沈覓一樣,被一羣衙役圍着,隔離在一邊,而另一邊,是他的女兒,這一刻還活蹦亂跳,下一刻即將被打。
雨晴走向那邊的行刑臺,因爲這是鎮公署,找了兩條板凳,臨時搭了個刑架,一會雨晴爬上去,霹靂巴拉打一頓就算完了。
雨晴挽高袖子,又將裙子下襬提起,看看沈留的方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示意他們安心。沒事,穿越女不乏關冷宮坐大牢被虐待被強暴的捏,再煽情一點的,還會被利用被損害,展開波瀾壯闊的受虐一生,她不過是十板子而已,小菜一碟。
只是就這樣默默的受刑,不是她的風格。在看到刑臺之前,雨晴心裡全是恐懼,當真的事到臨頭,反而不怕了,更何況,只是打板子。又不是扒了褲子打,比起電視裡那些太監光屁股被打的待遇,她這可真是不錯。(某作者:雨晴,你就自甘墮落吧,和誰比不好。和太監比。雨晴:我都要被打了,你還說!嗚嗚,不允許人家堅強啊。)
“石老頭你給我聽好了!”雨晴趴到凳子上,突然跳起來衝着石傑叫喊:“別以爲穿身破爛兒就叫清官了,這樣作秀的大爺我見得多了!看看你那一身打扮,我呸!還官呢,別給我丟臉了!你爹媽讓你念書就是爲了當叫花子地?皇上讓你當官就是爲了讓你穿破爛的?捫心自問,你對得起誰?上對不起生你養你的父母。下對不起你的妻兒子女,中間對不起你的同事朋友,還對不起那些一心苦讀想要光宗耀祖出人頭地地讀書人,你這一出場,打碎了多少人的夢想?女人們不想嫁官了,男人們不想做官了,人人都不走金光大道,只有你留在官府餓肚子!你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對不起……呃……皇上。你嚇得人人不敢做官,相當於架空了皇上的權利,皇上都剩下個空架子,石傑。你……”
雨晴正罵的起勁兒,早有衙役上來,捂住她的嘴,塞上布條,放倒在長凳上。
本來這樣的話,是不可能讓雨晴說出來,還一說就是那麼多。她不是超人美少女,運氣好到爆。這原因麼,無外乎這麼幾點,當然這是雨晴事後琢磨出來的,第一,那就是不可否認的是,雨晴地語速很快。這番話又是憋着一股氣。竹筒倒豆子一般吐了出來,等到別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倒了大半桶了;第二點,那就是出人意料,沒人想到這個一開始哭哭啼啼嚇得幾乎尿褲子的女人(雨晴:那誰誰,你說誰嚇得尿褲子?!你這是誹謗,我告你,索賠一千萬!),突然又吃了雄心豹子膽一樣,破口大罵;第三條麼,雨晴的這席話深的衙役們的心,他們跟着受窮慣了,又拖家帶口不好離開,早就憋着一股氣,雨晴的話說到他們心坎裡去了,有一種終於找到代言人的感覺,幾乎灑出了感動的眼淚,動作自然就慢了一些。
不過雖然如此,雨晴還是要捱打。
衙役頭子面無表情的說道:“行刑,第一板。”
“嗚嗚……”雨晴拼命掙扎,努力地叫喊,雖然發不出聲,也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光想着板子落下來,正要把人逼瘋。
“啪”的板子打下來,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只是臀部覺得一軟,現場一陣嗡嗡聲。
雨晴掙扎着擡起頭,看清情形後,腦中“轟”地一響,眼淚立刻落了下來,板子打下來了,她沒覺出疼,是因爲有人替她擋住了,而那個擋住的人,是悠然,那麼小那麼脆弱的身體,卻替雨晴擋住了板子。
誰也沒有留意,衙役們擋住了沈留沈覓,卻讓這個孩子鑽了過來,誰也沒有想到,這麼小的孩子會來替雨晴擋板子。
就算衙役們發現不對,手下留情,板子還是板子,悠然的小臉煞白,淚珠在眼眶中打轉,緊緊咬着下脣不哭出聲來。
沈覓明白他的意思,心頭巨顫,垂下眼睫,掩下所有的怨恨和心事,以及即將涌出的淚水。曾經他也能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而現在,是你們,逼人太甚!
“住手!”人羣外響起急促地喊聲,“晴兒沒有撒謊,我能證明。”打破了室內劍拔弩張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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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愣愣的看着外面,黑鴉鴉的人羣頭頂,出現了一把銀色的扇子,扇面是一幅畫,不是當初地迎春花圖案,因爲現在是初夏,已經應景地換成了出水芙蓉圖,一朵粉荷亭亭玉立,似乎還帶着清晨的露珠。拿着扇子地那隻手,懶懶的晃了幾下,一截銀色的衣袖,繡着精緻的雲紋圖案,銀光閃閃,在昏暗的天光中,在黑鴉鴉的人羣中明明滅滅。
雨晴呆呆的看着,人羣自動分開,走出一個瀟灑男子,一身素白衣衫,用銀色絲線在領口袖口和衣衫下襬繡着細緻的花紋,行動時下襬飄搖,如同在雲間行走。雖然面容通紅,帶着幾分狼狽,看着是急忙趕來的樣子。
“我的意中人,是一個蓋世的英雄,有一天會乘着五彩祥雲來接我……”這句話不期然的在雨晴心間響起,她的心跳突然劇烈起來,這是齊守謙,他回來了!
雨晴也幻想過和齊守謙再見面的場景,絕對沒想到會是這樣,他白衣勝雪,風采奪人,她狼狽不堪,口不能言,手不能動,還等着被人打。
沒有踩着五色祥雲,沒有騎着白馬,有的只是一把摺扇,還有那副招牌式的燦爛笑容,齊守謙越走越近,雨晴能看到他整齊潔白的八顆牙齒,嘴角勾出的深深笑紋,目光深情,而此刻明亮的眸子中清清楚楚映着雨晴的身影。
“晴兒,看你不聽我的,太任性,差點出事吧?”語氣是略帶責備的,然而帶着濃濃的寵溺,讓人一下子就能聽出兩人關係匪淺。
更何況,彷彿怕嫌不夠似的,齊守謙又拿出一塊雪白錦帕,細細擦去雨晴的淚痕,然後親暱的捏捏她的鼻尖,“怎麼嚇傻了?還是見到爲夫高興傻了?小傻瓜。”
爲夫?雨晴這下子真的傻了。齊守謙什麼時候成了她的夫了?當一個男人帶着寵溺的語氣,稱呼一個女人爲小傻瓜的時候,代表的那是一種親密。
齊守謙的聲音不高,卻正好能讓在座的衆人聽個清楚。於是抽氣聲此起彼伏,主要來自圍觀的衆人中。前段時間,雨晴是衆人眼中的下堂妻,而齊守謙就是她身邊的小白臉,怎麼一個轉身,小白臉就登堂入室成了夫君呢?
“你是何人?”石傑率先打破沉默。
齊守謙恍若未聞,一味的安慰雨晴:“就你脾氣大,光跟我鬧脾氣,要不是我回來一趟,看你怎麼收場?”
雨晴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示意後面的石傑正虎視眈眈,示意他看看一邊的悠然,齊守謙回來她很高興,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還是先看清楚狀況再說。
齊守謙將雨晴扶起來,雨晴立刻蹲下檢查悠然,顧不得堂上人多眼雜,一把脫下悠然的褲子。
還好。雨晴鬆了口氣,悠然白白胖胖的屁股蛋上只是紅了一片,沒有紫漲也沒有紅腫,那些人還是手下留情了。雨晴看向衙役時,第一次用上了感激的目光。
衙役頭子衝她搖搖頭,低聲道:“剛纔那下不算!你,還有十下!”
有你個頭!雨晴手忙腳亂的給悠然提上褲子,“悠然,姑姑沒事,一會你乖乖的到外面去玩。齊守謙沖着沈覓微微一笑,眼神中帶着勝利者的驕傲和自負。沈覓明瞭他的意思,卻不能阻止,他能救雨晴,而此時的沈覓做不到!
沈覓放在腿邊的手又悄悄握起,手臂如同石頭般僵硬。
“我是齊守謙,字子益,也就是新科探花郎,謝謝諸位對我的關注。”齊守謙沖着衆人團團一揖,“內子性子彆扭,讓諸位笑話了。”
說這話時,齊守謙又拉住雨晴的手,微微用力,避免她再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事實上,雨晴今天雖然受了許多驚嚇,卻還沒有眼前的大。此時的雨晴瞪着齊守謙,努力忍下將嘴巴張成圓形的衝動。他說什麼?他是探花郎?怎麼可能,一個不學無術之人能中探花,那人家那些閉門苦讀懸樑刺股的又該怎麼辦?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那個傳說中的夫君,終於現身了,現在她該怎麼辦?雨晴求助的看看沈覓,沈覓低下頭,又看看沈留,沈留面容沉靜,目光柔和,再看看悠然,悠然小臉上的不捨如此明顯。
“不好意思,石縣丞。內子的事驚擾了您,只因內子喜歡開婚介所,所以我們的關係一直瞞着衆人。”齊守謙又是一揖.
朝廷規定,政府官員是不能從商的。當然,家眷就沒有這樣硬性的規定,因爲很少有女人拋頭露面做生意,不過齊守謙這樣說也能圓的過去。
雨晴張張嘴,目光掃過刻板的石傑,震驚的朱裕,打量的梅心兒,然後落在那些圍觀的人羣中,白花花的看不清面容,世界突然變得很亂很吵,然後雨晴兩眼一翻,華麗麗的暈倒了。
對於暈倒,雨晴也是心懷嚮往了許久,根據言情小說的劇情走向,一般暈倒之後,女主的命運總會柳暗花明,得遇貴人。醒來後的第一眼,往往就是美男,或者就是精緻而陌生的閨房(這種情況下,往往暗示了女主穿越)。
現在雨晴醒來之後,映入眼簾的就是精緻的繡帳,如雲似霧,上面細細繡着江南煙雨圖,如同一幅水墨畫,更增添了幾分飄渺意境。
難道穿越啦?雨晴透過帳子往外看
馬車剛走出巷子,立刻出現了另外一幫人馬。幾個年輕男子,一身黑布衣衫,身體挺得筆直,如同背後綁了根標杆一樣。
個個面容嚴肅沉默,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正在執行任務一樣.雨晴看看齊守謙,齊守謙正透過那幾個標杆男,看向後面。
在巷子口,還停着一輛華麗的馬車,翠纓朱蓋,烏木鑲銀,精緻的鏤花,窗口門上掛着珍珠簾子,車頭上掛着兩盞琉璃燈。就連拉車的兩匹馬也是體型健美,通體雪白,這一切的一切,無不顯示車主人的非同尋常。
這樣囂張的馬車,雨晴別說見過,想也不曾想過,只是漆黑的,有些詭異.
“悠然,你猜裡面會不會是白馬王子呢?”其實雨晴想說的是,難道這樣的白馬就是傳說中的種馬?而那馬車就像是傳說中的棺材,種馬拉棺材,好詭異的組合。
悠然很認真的看着,很認真的思索,然後很緩慢很認真的說道:“現在沒有,一會就會有個王子被擄走了。”
雨晴看他神情嚴肅,忍不住拍了一下,“悠蛋,姑姑告訴你,被噴火暴龍擄走的是公主,騎白馬的纔是王子。”
華麗馬車的珠簾一動,伸出一隻纖纖素手,彷彿是慢鏡頭一樣,一個女人從車中出來。
很有氣質。
就這樣,在雨晴的掙扎中,在海棠的呆楞中,悠然端坐在那輛黑漆漆的馬車上,一點一點的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沈覓,我能幫你搶回悠然!”雨晴一獲得自由,立刻這樣宣告。
沈覓挑挑眉,對着齊守謙道:“她交給你了。”然後揹着那個大包袱,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真的能幫到他們!”雨晴看着齊守謙。
“那是東海王的人。”齊守謙提醒雨晴。
對了,別說是東海王的人,哪怕是王爺的一條狗,也比普通人金貴多了。而雨晴所依仗的是什麼,不過是知道海棠的底細,那就是她是穿越的。可是知道又如何,她未必能扳倒海棠,可是隻要海棠願意,就一定能滅了雨晴,讓瞭解她底細的人永遠消失。更何況,雨晴是佔了原來方雨的身體,而這個海棠可不一定,說不定就是身體穿呢?到時候她要說雨晴謀殺,雨晴可是百口莫辯。
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雨晴還是謹慎一點好。
“沈覓,沈覓!”雨晴又追了過去。
沈覓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哥,你去哪裡啊?”
“回沈家。”
雨晴低着頭,心頭涌上不捨,想要問許多問題,卻一個也問不出來,比如悠然會回來嗎,再比如沈覓什麼時候回來,可是,她知道。這些都不能問。
她知道,沈覓選擇回沈家,肯定是要有一番動作,目的是爲了搶奪悠然。沈覓回來的時間,和悠然回來地時間有關。而悠然能否回來,一旦沾上皇親,就成了個不定數。
這是個皇權至上的年代。
“哥,其實你做的糖醋魚很好吃。”雨晴低着頭,“比薰魚好吃多了。”昨晚雨晴一邊吃魚,還一邊挑剔沈覓的,最後得出結論還是海邊的薰魚好吃,因爲可以用手抓着吃。bsp;“你去了東海縣城就能吃到薰魚了。”東海縣城。離海不遠,雨晴吃着糖醋魚想着薰魚地時代就要結束了。也許,以後她會懷念糖醋魚呢。
沈覓猛地轉身,緊緊抱着雨晴:“晴兒,我一定會接回悠然,我一定會回來,等我!”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背對着雨晴,沈覓的淚水洶涌而出。他的人生,似乎總是踏錯。無論是海棠還是悠然,還有雨晴。
幾年前見到海棠。不顧一切的娶了她,後來又不顧一切的尋找她,等到放棄的時候,才發現兒子已經長大了。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悠然會離開,他一定會珍惜兩人相處的時光。
對於雨晴,沈覓是喜歡地,和對海棠天崩地裂的感情不同,雨晴就像野草,在每一個縫隙裡頑強的生長,終於填滿了他的心間,趕走了那株美豔傷人的海棠。然而。沈覓猶豫了,退縮了,他寧願呆在哥哥的位置上,靜靜的看着她守着她,也不願意再進一步。
不是隻有女人會受傷,男人也會。不是隻有女人會犯傻。男人也會。犯過傻。受過傷的沈覓,再次選擇了犯傻。
直到和雨晴分別這一刻。沈覓才明白原來自己又錯了,不該因爲第一次的錯誤停步不前。海棠傷了他的心,傷過之後心還在,雨晴不同。
所以,雨晴,記住我,等我回來,我會帶着悠然一起回來。沈覓一個人穿過人羣,走向碼頭,登船離開,脣角始終帶着一抹笑。
他儘快離開,是爲了更快地回來。
有些事,明知道是錯的,也要去堅持,因爲不甘心;有些人,明知道是愛的,也要去放棄,因爲沒結局;有時候,明知道沒路了,卻還在前行,因爲習慣了。
這是雨晴無聊時對沈覓說得一段話,此時沈覓想來,不覺有些驚心。當初對海棠的堅持,是因爲不甘心,後來對雨晴地放棄是因爲怕沒有結局,而現在的孤獨前行,是因爲習慣嗎?
不不,不是的
一大早,雨晴剛起身,翠翠就來叫,說是已經做好了早飯,是沈叔親自下廚做的。
沈留只會做一種飯,那就是麪條,還做糊了,味道實在不怎麼樣。雨晴吃過一次,印象深刻。
跑到院子,正遇上沈覓從廚房出來,臉上沾了些麪粉,衣衫上也沾了些塵土。沈留似是沒感覺到自己的狼狽,一見到雨晴就高興的道:“聽人說起腳的餃子落腳的面,嚐嚐我做的餃子如何?”
翠翠跑過來,遞給沈留溼毛巾,讓他擦臉。沈留接過毛巾,細細揩過,又對着翠翠道謝,然後和雨晴一起吃飯。
出人意料的是,餃子個頭勻溜秀氣,一個一個還捏着花邊,整齊的擺在潔白的瓷盤裡,很是好看。
雨晴驚訝的擡起頭,父親真是深藏不露啊,這樣好看勻稱的彷彿藝術品一樣精巧的餃子,她可做不出來。
“爹可真是好手藝,竟然藏了這麼多年。”雨晴笑嘻嘻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個放進嘴裡,味道不錯。“咦,爹怎麼不吃?”
翠翠在一邊插嘴,“沈叔早就吃飽了,連帶着我,都吃了很多。”
雨晴順着翠翠的視線看去,在桌子上,還擺着一些餃子,賣相明顯的差了許多,有大有小,許多還餡兒都露出來了。
“被你發現了。”沈覓有些不好意思,“你盤子裡的都是揀最好看的挑出來地,不然我哪有那麼好的本事。又不是……”沈留生生嚥下去。
最會做飯的是沈覓,不過此時顯然不是提他的時候。
翠翠接口道:“沈叔這是忙活了一個晚上,到底包了多少我也都數不清了,最後才挑出來這麼一盤子.”
“這些難看吧?其實最難看的我都已經吃掉了。”沈留搓着手上地面,自嘲的笑道。“要不是翠翠幫忙,我還包不好呢。”
“是啊,我看今天一天都夠吃的了。”翠翠也跟着說道。
幾人一起笑了。
原來這就是愛因斯坦的小板凳啊。
雨晴很努力的吃着,這是父親用了一晚上做出來的水餃,她一定要好好吃,多吃點,然後帶着幸福上路。
吃晚飯,翠翠利落的收拾好。拿過來一個小包袱,一看小包袱,雨晴的離愁別緒全都來了。
她一個大活人,就跟着這個小包袱走了?捨不得爹,捨不得家,甚至翠翠,也顯得那麼美好。
沈留也不再說話,一向沉默寡言給人感覺木訥地翠翠,表現的分外好,沒話也找出來幾乎。不外乎就是要多注意身體啊,出門在外畢竟不比家裡,等等這些,估計都是當初她母親囑咐她的。不過總算沒有冷場。
雨晴盯着父親,這時候父親心裡應該是最難受的,人人都走了,留下的只有他:“爹,你別太累了。”她很想笑一下,可是真的笑不出來。
“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等我回來揍他們!”雨晴說着眼淚嘩嘩的落下來,她怎麼能丟下自己的爹呢?穿越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樣風華絕代地父親;感受到的第一份溫暖,就是來自父親的臂彎;第一次用毛筆寫字,就是父親握着她的手;每次闖了禍,母親要打地時候,總是父親護着;千里迢迢的回來,總是有父親陪着。雨晴知道。其實是自己一直依賴父親,所有的行爲。都是想要父親過得更好。
“傻孩子……”沈留拿出塊手帕,細細替雨晴擦拭,“都是成功的職業女性啦,還像個孩子似的。”
雨晴也知道父親這是在緩和氣氛,接過手帕,擦乾淨眼淚,對着父親笑道:“女兒知道了。”結果,她看到了什麼?
沈留的眼裡亮晶晶的。
雨晴心下大慟,裝作沒看見低頭捏着帕子:“爹,這塊手帕好難看,很不配你,還是讓翠翠給你重新做吧。”這塊手帕,還是雨晴當初的針線,那時候母親去世,雨晴學着打理家務,用衣服下腳料給父親做了帕子,不會繡花,就歪歪扭扭繡了幾個字:“此心安處是故鄉。”這是沈留最喜歡地一句詩。
當初父女二人真是相依爲命啊。
“爹覺得挺好的。”沈留擡起頭,已經神色如常,像是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樣東西:“這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