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山崖處,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腳步,只等龍子非一聲令下。
飛香跳下了白馬,將馬的繮繩交給了馬童,這才走到了北辰的棺前。
紫檀的香木兀自還泛着香。
那棺裡,就是曾經活生生的北辰。
隨着擡棺的人,一步一步的踩着白雪而走向山崖,從這裡,就可以看到另一側的山崖上那盛開的梅,只一株,卻足以讓漫天的雪失了顏色。
那是龍子非親手種下的吧。
可她穿過來的時候,卻並沒有注意到那棺前有這樣的一株梅。
是了,她才一觸到那棺蓋的時候,她便穿了。
雲茹香,那與棺的一觸,就是你刻意的讓我穿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裡來陪着你曾經最愛的男人一起走過我人生的下半輩子嗎?
小陽陽,爲什麼那麼象你?
因爲,在我穿過來之前,我分明沒有與任何的男人有染。
即使是我已經領了結婚證的丈夫北辰也沒有。
沒有,絕對沒有。
那孩子,是你帶給我的。
那孩子,也就是你的。
卻是藉着我的身體而生出來。
此刻想起,都是那般的神奇,神奇的讓人不可置信。
如果,那屬於納蘭飛香的記憶不恢復,我是不是永遠也無法知道那孩子不是我的。
那是你與龍子非的孩子吧。
棺裡的你是不是已經身懷六甲,所以,你纔將你的孩子悄悄的度到了我的身體裡。
曾經怨過曾經恨過,可此刻,當我遠遠的看着你的懸棺時,我才發現你是那麼那麼的孤單,孤單的就只有那一株梅花守着你的世界。
而我的身邊,卻是走着他。
飛香,默默的想着這一些,這是她的心事,是她不能對外人說的心事。
小陽陽,她的出生太過神奇了。
擡棺的人停了下來。
早就打好的樁子上一片雪花。
只用那撣子輕輕一撣,樁子便綻在了衆人的眼中。
看着這肅穆的葬儀,雖然人不多,可是她與龍子非卻是真誠的來爲北辰送行。
“皇上,有些東西,我想要放在棺裡。”她手上拿着的小包袱是雲茹香的,從那些東西里,就可以看出從前的雲茹香與北辰之間更有着親密的關係。
只是這些,再也不能言說。
這世上,其實還是有着男女之間最純潔的友誼的。
“朕準了。”龍子非站在她的身邊,看着她手裡的東西,他並沒有阻止,而是向一旁的宮人道:“打開棺蓋。”
那棺蓋還沒有被徹底的釘死,爲的,只是讓她與龍子非在一起最後的一次瞻仰北辰的遺容。
雪花,還在不停的飄落,打在臉上時,刺涼一片,惹人輕輕的顫抖着。
棺蓋被四個壯漢整齊的擡了起來。
飛香向前移了一步。
當看到棺中那還是栩栩如生的北辰的容顏時,她的淚水頃刻間泉涌。
納蘭聖武,他太心急了。
而且,以他的個性,他根本就不適合做東秦國的國王。
母妃說,其實她才最適合。
母妃說,讓她得了火焰令,要挖下那些寶藏,然後揚眉吐氣的回到東秦,做一個東秦的女皇帝。
可母妃可曾想到,她和了親,她與龍子非有了肌膚之親,再有了兩個孩子,她又如何才能割捨得下這些親情呢。
不。
她一向都是坦誠之人。
她現在已舍不下了兩個孩子,也——舍不下了龍子非。
所以北辰,她便只能負了他。
手中的東西輕輕的放在棺中,散落在北辰的腳邊,一件件,讓人只看着感傷。
懷裡的那朵白菊花也別在了他的衣襟前。
如果走了,那就走好。
她會一直一直的記得他。
如果,有一天,她可以穿回到現代,她真的不知道她要怎麼面對她曾經深愛過的現代的北辰。
這世上,許多的事都難以預料。
許多的事,再經過千迴百轉的過往之後,什麼都會被改寫而無法按照事先預訂的那些情節去發展。
雪花,還在飄落,也微揚起北辰額際的碎髮,飄動間只拂在那朵白菊花之上,清雅着一份美麗。
輕輕的後退,眸光卻是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張容顏。
她的心裡突然間是說不出的亂。
“合棺。”龍子非低聲令下,他隨着她的身形而站,雪地裡,他與她的影子是無比契合的絞在一起,竟是難以分開。
一樣的白衣,一樣的如風。
那衣袂飄飄時,雪花,美麗了視野。
看着幾個宮人釘死了那紫檀香棺,再將棺木架上了早就布好的樁子上。
一切,就在肅穆中完成了。
而她,卻久久的佇立而不想離開。
風雪落了滿身,只讓一個人更加的雪白,彷彿與這大自然已經融爲了一體而無法分割。
良久良久,她一動不動的就望着那一架棺木不想移開視線。
“飛香,走吧。”
她聽到了龍子非的輕勸,這才醒過來的試着一動,卻發現她的腿她的腳已經站得有些麻了。
那一動,竟是讓她差一點的歪倒在雪地上,幸虧,龍子非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她的衣袖,才讓她不至於狼狽的摔倒在地。
他的身上真暖,暖的讓她在輕貼在他身上的那一刻,竟是不想要移開。
可隨即的,她淡聲道:“皇上,我們去看阿香姐姐。”
龍子非一揮手,馬童就將一黑一白的兩匹馬牽了過來,“飛香,走吧。”
她回首再看了一眼北辰的懸棺,這才揮別目光而飛躍上了白馬。
策馬而行,宮人已經被龍子非遣了回去,只遠遠的跟着兩個馬童和衛英,就連風徹然也沒有跟着。
她知道,風徹然現在一直在照顧着的是子嫣而不是龍子非。
“皇上,邊域的戰況如何?”那個扎爾伊,在她眼裡根本不算什麼,在東秦的時候,那麼多愛慕她的男子她一個也看不上眼。
如果不是父皇昏庸無能的讓東秦越來越是國窮而起了內亂,她也不至於聽了母妃的說辭而嫁了龍子非。
歪頭看他,一臉的意氣風發,騎着黑馬的他更增了一份威武,白色的衣角與長長的墨發迎風而飄動,那份凜然的氣勢讓她不禁有些折服。
他的功夫遠在她之上。
“還好。”
她一笑,“還好就是不好吧。”一定是達不到他的希望,所以,他只用了一個還好來形容。
“呵,飛香,你真的變了,變得這麼的敏感和聰慧,也讓朕開始擔心了。”
“皇上,出征吧,我隨你一起去。”
“納蘭聖武呢,你要怎麼發落。”他一直都給她留着呢,只待她恢復了記憶就讓她處置她的親哥哥親皇兄。
“放了吧,他不過是一個不成器的皇子,想要做東秦的皇上,他還不配。”她爽朗而語,那般的英姿勃發,讓一旁的龍子非竟是移也移不開視線。
“可朕現在改變主意了。”
“怎麼,你不想我隨你去打仗嗎?”
“呵,朕怕你回到了東秦就不回來了。”他坦誠一笑,現在的飛香真的讓他難以捉摸,更難以駕馭。
“哈哈,皇上,你是對自己沒信心嗎?”
龍子非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胡說,朕怎麼會對自己沒信心呢,朕的女人那麼多,朕從來都是把她們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皇上的女人那麼多,又何必的對飛香患得患失呢。”看着他臭美的樣子她突然間發現他很欠扁,欠收拾。
或者,她應該給他些教訓了。
“飛香,你這是在吃醋嗎?”他一拉馬的繮繩再倏的掉轉馬頭,讓他的黑馬差一點的就與她的馬撞在一起。
“你說呢?我連扎爾伊都不放在眼裡,我纔不會吃你那些女人的乾醋。”她嫣然一笑,馬背上的她因着策馬而紅撲撲的一張臉讓他移也移不開視線。
“你說,你記起了納蘭飛香的一切,你告訴朕,在你心裡,那個最重的人是誰?”
作爲皇上,他真的不該問的。
可在這雪地上,在只有她與他的時候,他真的很想問,似乎問了,再親耳聽到她告訴他那個人就是他時,他也就安心了。
她展顏望他,再是回首望向了那纔剛剛下葬的北辰的懸棺,然後想也不想的說道:“北辰。”
兩世的真愛,北辰在她心目中的位置真的是無可替代的。
她說了。
便也不後悔,隨龍子非怎麼想,她只想說出她的心裡話。
龍子非的臉色一變,“納蘭飛香,你真的讓朕很失望,別以爲你恢復了記憶,你有了功夫,你就可以在朕的面前爲所欲爲了。”他有些惱羞成怒,她說,她心裡最重的人不是他,這讓他一下子就受了打擊的開始胡言亂語了。
她一笑,一點也不介意他這樣如一個孩子樣的反應,手中的繮繩用力的一拉,兩隻腳也猛的一夾馬肚子,白馬如風般的就向前面而去,“龍子非,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聽你的。”
她在挑釁他的權威,卻又讓他無可奈何的只好帶轉馬的繮繩向她追去。
無邊無際的雪地上,白馬白衣的他就在眼前,可卻彷彿是那般的遙遠,讓他怎麼也捕捉不到。
迎着飛雪,黑騎如飛一樣的追過去,卻不曾想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策馬飛奔她就是這般的快,居然讓他無法輕易就追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