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730 沒有人的村子
當見到傳送陣時,秦素與楚司面無表情地下了馬車,琅琊城的雪已經停了,方便了那一輛輛骨碌碌推動的貨車,所有的藥材分爲三批推上了傳送陣。
傳送陣就是一塊比平地高出十釐米的基石,可容納三百人站立,在它四周十三根石柱分位而佇,其上刻着他們看不懂的符號。
秦素打量着石柱,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裡面蘊含的靈力,很強。
“傳送陣一次最多隻能傳送一百人,所以我們先跟着第一批藥材車一起過去。”陶子健聽到有人來稟告,對秦素跟楚司說。
這一路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兩人還沒見識過傳送陣。
這一事實樂到了他,連看到楚司跟來的鬱悶心情都愉快了幾分,這小子實在長得太精緻了,如果讓他去現代反串角色,絕對美得沒有人懷疑他是男的。
不過除了容貌之外,他可以肯定楚司從頭髮絲到腳趾都是男的,這是同樣身爲一個男人的直覺。
什麼直覺?其實那是因爲他的恐女症在接近楚司的時候沒有一絲髮作的跡象,就連反感都沒有,所以陶子健才肯定楚司是男的!不過他是絕對不會告訴秦素他們,他一開始把楚司當女的。
秦素與楚司踏上了基石的中間,也看到了看護傳送陣的神衛施法,爲十三根石柱注入靈力。當靈力的波動從他們身上釋放而出,秦素與楚司都是一怔。
半神級!
看護傳送陣的人竟然是半神級!
“不用覺得奇怪,不然怎麼叫他們神衛?”陶子健慢悠悠地說,見兩人還有疑惑,他好心地說。“神界的每一個傳送法陣都是神地的五皇親自佈陣設下,到如今已有數千年的歷史,從建起那日起,就一直由半神級的神者守護,這是五皇的命令。不然沒了傳送陣,在這廣闊沒有盡頭的神界,想到某些地方可是要走十年不止。”
“每一個地方都能去嗎?”
陶子健白了秦素一眼,“你看過開遍全世界所有站點的公交車嗎?”
秦素:“……”
“有些城是無法直接到達,需要中轉,我們這裡離龍泉城較近,纔不用跑其他地方。”所以一天足夠。
“公交車?”楚司敏感地捕捉到三個陌生的字。
聞言陶子健怔了怔,隨機眼含深意地湊近秦素,笑得賤賤,“秦素,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吧?”終於被他抓到秦素的把柄了!
擦,他差點就忘記了!這女人還沒承認她是從21世紀來的。可他還沒等到秦素的回答,一旁就傳來一道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你再靠近試試?”
寒意直貼近臉龐,還未出鞘的百里劍就擱在陶子健的脖子上,楚司擡眼平靜地看着他,警告之意明顯。
陶子健斜了他一眼,又直起身子,正在這時,周圍場景一變,幾十人加上第一批藥材,出現在通道上,對此秦素與楚司倒不陌生了。
這是空間通道。
此時他們正在向着離墨陽城最近的龍泉城出發。
墨陽城。
大雪飄飛,寒風呼嘯,烏雲萬里不見頭,黑白兩色渲染這副畫像,透着強烈的悲傷,似在述說着掩埋在雪中的一具具屍體已經再也爬不出來。
這是一場從夏季蔓延到寒冬的悲傷。
白茫茫的大地,房屋密集的村落,卻不見人影,門前積雪堆起半米高,似要把這一切都掩埋。
村口,一個小小的黑點正在努力朝着這頭靠近,朝着小黑點靠得近了看,身材不高,細了看,竟是一個衣裳狼狽的幼童,他套着一件不合身的大人外袍,大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臉,單薄的外袍瞧不出原來的顏色,但他並沒有嫌棄,感到一陣寒風吹來,他伸手攏了攏衣領。又拽緊了手中的繩子,慢慢地走着。繩子的另一頭繫着一個木筏子,他拽着繩頭不緊不慢地趕路,簡易木筏上面躺着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孩,他閉着眼似睡着了,銀髮稚顏,漂亮得似不食人間煙火。
在他身上同樣蓋着一件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衣裳,幾個補丁有風透入,可他仿若未覺,若不是他鼻間還有生息,他人會以爲這不過又是一具屍體。
在兩人身後,還有一名衣裳單薄的少年麻木地走着,身上的衣裳還遺留着秋天的痕跡,可他彷彿沒有意識到冬天到來,只是埋頭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跟着前面的小孩。視線再次拉遠,三人後面還有一個黑點正在靠近,只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黑狼大哥,走快點!”
眼見村口近在眼前,前頭的小孩停下腳步,回頭喊了一聲,風掀起他用來擋風的帽檐,露出他一張妖孽的小臉,好看得讓人屏息。
小孩正是秦素思念的小五。
黑狼雙眼無神,脣瓣動了動,自認爲發出了聲音,其實什麼都沒說。
翟小五見到村落興奮地拉緊了繩子,向着村口走近,小四從他懷裡冒出個腦袋,“小五,小四好餓……”
“等等,很快就有吃的了。”翟小五拍了拍它安慰說。
小四點點頭,感覺到冷風吹來,它往翟小五懷裡縮了縮,可想到在它身前是小五,它要是躲了寒風,那風不就吹到小五那裡去了嗎?
這樣一想,它又伸出了腦袋,想着能擋一點就是一點。卻忘記這麼一點身子,真的起不到什麼作用……
它遊走在翟小五身前,越過翟小五的肩膀看到還在睡覺的小惡,可憐兮兮地說,“哥他還是沒醒……”
“哥在療傷,等他好了就醒來了。”翟小五星眸閃亮,輕聲安慰道,隨即又想到了什麼握緊了拳頭,鼓勵說:“爹爹說了,我們一直往南邊走,就能見到他,我們都走了這麼久了,肯定很快就能見到孃親跟爹爹。”
“嗷!孃親~!”聽到孃親兩字小四陰霾散去,歡快地在半空遊走,又飛到了後面的黑狼面前,興奮重複:“我們就快要能見到孃親了!快要見到孃親了~!”
黑狼沒有表情地扯了扯嘴角,眼睛還是無神。
“黑狼大哥,哥說了,男人不能哭的。”小四盯着他很久,突然沒頭沒尾地說,稚嫩的話語帶着認真。
“我……沒、哭。”乾澀的聲音似乎許久沒開過口,小四狐疑地看了他很久,鑽到雪地裡,再起來時,身前帶着一團清水。
它比了比爪子,分出半團清水給了黑狼,“喝…水,就不餓了。”
小四認真地說了一句,又帶着半團清水到了翟小五身前,“小五,這是小四從地下挖來的,很乾淨的!你快喝。”
翟小五潤了潤喉,“你去喂哥喝點,他一定很渴了。”小四聞言又嗖地鑽到地底深處,帶了一團清泉上來,就在木筏上喂着小惡。
黑狼看着身前以靈力包裹着的一團清水,再看小四小心翼翼喂着小惡的動作,他伸手取過一飲而盡。
他說過要活着把他們送到秦素跟翟凌雲身邊。所以他不能倒下。
“有人嗎?”
翟小五敲了敲房門,可沒有人開門,接連幾間下來都是如此,翟小五失望地嘆了口氣,呼出的氣凝成一團霧氣,小四好奇地鑽過。
整座村子安靜地彷彿沒有人活着,連炊煙都未見。
“還是沒人嗎……”
翟小五敲完了村子最後一間房門,小臉凍得通紅,一隻手因爲敲門而敲出了紅色的印子,他收了收手心,眼眸滴溜溜地轉着,在想着主意。
小四哈了口氣,看着空中又出現一團霧氣便再次鑽過,重複多次玩得不亦樂乎。翟小五原路返回,並沒有想去破門。只是看着安靜的一條街若有所思。
“人呢?難道都在睡覺?”
“小五,這間房子門開着,裡面沒有人!”小四的歡呼聲傳來,翟小五快步跑了過去,留下黑狼看着小惡,人卻沒有一絲活力。
倏地黑狼擡起頭,似有所感地向着村口的方向看去,一個人影漸漸靠近村子,同樣的衣裳狼狽,幾個補丁東紐西歪,看得出來是很笨拙地補上去。
來人似乎也感覺到黑狼的目光,擡眼看來,兩人目光對視,一個清澈透底,一個灰暗無神。
柴火啪啪燃燒的破房,在現代簡稱危房,只差拆了,翟小五跟小四出去抱了些乾柴過來,以五行之火點燃後幾個人靠着取暖。
又瞧了瞧村子唯一的一個活物——人。他正跟他們一起靠在火堆前,漂亮的手攤開後對着火堆靠近,嘴角邊噙着抹單純的笑容。
見他無害,翟小五向着黑狼靠近了些,然後抓起他纏着布條的手。黑狼保持着進來後就坐下的姿勢沒有動過。偶爾不安時,會轉頭看看一旁還在睡覺療傷的小惡,然後鬆了口氣,翟小五已經習慣了他這幾個月的沉默。
從馬丁古斯家族出來後,他就這個樣子。他伸手解開黑狼拳頭上纏着的布條,看了看傷口,還好,都恢復了。
“小四,藥。”從小四嚼着的嘴裡接出一堆普通的草汁,翟小五給黑狼塗上,然後把拆出來的布條又纏了回去。
那裡面帶了小四的口水……
每當這時候,後知後覺的黑狼纔會抽着嘴角怒道,“我的傷已經好了!”
“我不幫你換藥你又怎麼會跟我說話。”翟小五無辜地眨了眨眼,“我又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還活着。”
“……”黑狼認輸了。
這樣的一幕每天上演,翟小五仍然不厭其煩地繼續,就爲了聽黑狼嫌棄小四口水的那句“我的傷已經好了!”不然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換藥之後,翟小五又坐回原位,黑狼已經躺下,火光映着他跟另外一個陌生人的臉,即便是在落魄的環境下,也掩不住他們的出塵。翟小五眼眸微轉,歪頭向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對他笑了笑,說:“我叫末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