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他哪裡敢……”
顧琳脫口而出，脣邊的鄙夷之色立馬在下一秒冷卻。
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腦，讓她的思維速度都跟不上了，順口這麼一說出來後，她簡直就是側面證實了她和前夫有接觸這件事。
這件事原本她一直不打算告訴顧錦年的，總覺得被顧錦年知道了不好，這下完了，喝酒誤事兒，那是真誤事兒啊！
心中一慌，顧琳額上冷汗直冒。
察覺到了自己說漏了嘴，顧琳趕緊扶額裝醉，想把這事兒抵賴過去：“呃，我喝醉了，腦子暈得很……對了，我們剛剛在說什麼來着？哎，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只要她嘴硬點兒不承認，那這事兒就是沒有，她這麼想的。
顧錦年不難看出顧琳內心的掙扎和猶豫，想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事情依然深埋顧琳心底，當曾經愛過也恨過的人再次出現了，只要顧琳的心不是石頭做的，恐怕都會因此困擾吧？
她相信自己的母親其實心底還是對自己的父親有惦念的，不然也不會因此黯然神傷，越是猶豫，說明越是在意。
“媽，您在別人面前裝裝是可以的，就不要在我面前裝了，我可是您生的女兒，我能看不出來您心裡有事兒啊？依我看您還是老實交代吧，是不是我爸的事情讓你煩惱了？反正這裡也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個人，您就說說嘛，不要緊的。”顧錦年姿態放鬆，看樣子望着顧琳說。
原本她還想早點回房間去陪慕流光父子的，看樣子她是一時半會兒不能走了，可得在這裡好好陪陪顧琳才行。
都說女兒是父母貼心的小棉襖，她這個小棉襖可得好好表現纔是。
顧琳本來還想再否認的，她覺得她一個人面對趙志涵就夠亂的了，要是把顧錦年再捲進去了，恐怕麻煩大了，既然現在顧錦年都這麼說了，那麼她再隱瞞也沒什麼用了，想來顧錦年已經知道她和趙志涵之間來往的事情了。
多年來，她們母女之間的感情一直不錯，她也將這個唯一的女兒當做精神支柱，這幾天她心情真的是亂糟糟的，再不跟人說說的話她真的一個人悶着都要瘋掉了，也罷，都是一家人，說起來也的確沒什麼好對顧錦年隱瞞的了。
顧琳決定和顧錦年好好聊聊，坦然一點，沒準這樣她心中那亂得如同一團麻的思緒也能順便整理清晰也說不定。
“哎，你這丫頭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啊？我和他見面的時候都是瞞着你的啊！”顧琳的目光落在了顧錦年笑吟吟的臉上，鬱悶道。
“我當然知道啊，事關我的爸爸媽媽我當然要清楚才行啊！說起來，雖然當年你們分手很大原因在於我爸的過錯，是他的不顧家導致的，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心中對他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恨意，只是一直感覺很遺憾而已，覺得家庭不完整，所以了，我覺得若是他有心想要複合而您也願意的話，那復婚什麼的也不要緊的，我肯定是支持的，我很希望大家能重新走到一起。”
顧錦年清清楚楚的表達自己的想法，當她遇見趙志涵並且得知他是自己的父親時，她一點兒也不討厭他，反而很願意接納他，總覺得他並不是什麼壞人，而是她迫切想要找到的家人。
這大概就是血緣吧，反正她發自內心是希望自己的父母有破鏡重圓的那一天的。
而且這麼多年來，顧琳也不是沒有再找一個男人結婚的條件，可她沒有選擇任何一個作爲陪着她走完下半生的伴侶，這似乎也能說明其實她的心底並沒有接納別人的心思，沒準就是還對前夫有那麼些放不下。
表達完了自己的意見之後，接下來顧錦年就等着看顧琳會怎麼說了。
顧琳沉默了好幾分鐘，像是在整理心中思緒。
好一會兒之後，顧琳才重新開口：“當年離婚之後，我心裡真的特別恨他，恨不能離他遠點兒，這輩子大家都不要再相見，所以我帶着你離開了，也一直是有意在避開他，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現在想想，想起這樣的選擇又覺得或許當初那樣躲着是因爲生怕他有一天找來我我會再次心軟吧，畢竟當年爲了跟他在一起我真的付出了太大的代價，簡直是刻骨銘心的傷痛。上回流光他爸大壽來着，他也來了，所以我和他碰面了，他知道我在這裡之後就找了各種途徑打聽我的聯繫方式，時不時的就來找我，我真的感覺很困擾，心裡很亂，我對他這心還是硬不起來。”
“媽，您困擾是因爲完全不想看見他麼？”顧錦年問。
“這倒也不是……”顧琳有些猶豫道：“要說討厭，其實不討厭，就是感覺我的生活和平靜全都被打亂了，也總是想起當初他害得我們母女多慘，所以我感覺自己很焦慮。”
顧錦年想了想，提給出了她的建議：“媽，我覺得您也不用想那麼多啊，喜歡就合，不喜歡就分，多簡單的事情啊？我都這麼大了，流光也向我求婚了，很快我也有自己的家了，我肯定不會因爲這種事情受到什麼影響的，所以您不需要特地考慮我的。不僅如此，我也聽說了他的狀況，知道他現在也不是那種好高騖遠吃軟飯的人了，他有了不錯的工作，業餘寫寫詩那詩集賣得也不錯，連您都成了他的忠實讀者不是，這足以證明他是有能力的也不需要靠您養活，這樣的話您根本就沒有什麼好顧慮的啊？”
在顧錦年沒說這些話之前，顧琳心煩意亂，覺得擺在她面前有許許多多的問題。
比如她要是和前夫複合了顧錦年要怎麼看她？
比如現在平靜安好的生活會不會因此被弄得一團糟？
再比如這麼大年紀去跟前夫復婚別人又會怎麼看？
但現在，顧琳覺得好像這些問題都不算什麼問題。
這麼多年來大家都改變了，當初的問題全都已經不是問題了，除了感情也的確沒什麼好糾結的了。
趙志涵這輩子的理想是做個詩人，如今他已經成爲享譽詩壇的詩人了，她的理想是要靠奮鬥過上好的生活拉扯大顧錦年，這個理想也已經實現了，就連顧錦年都要結婚成家了，那麼他們又有什麼好糾結的呢？
“那個……小錦啊，你不覺得我們這麼大一把年紀還在糾結感情問題有點兒怪怪的麼？”顧琳挑了挑眉，問。
她感覺自己跟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似得，瞻前顧後的，完全都理不清頭緒，真是什麼都糾結，完全不是她這個年紀該乾的事兒。
顧錦年聳聳肩：“媽，您哪裡年紀大啊？您這麼年輕，走出去恐怕多少中年成功男士都想追求您吧？再說了，人是感情動物，只要活着就有感情需求，不管是一歲還是一百歲，都需要有人陪伴，這又不是舊社會了，女人嫁了一次就不能再嫁了，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啊，您當初年紀輕輕的跟着我爸爲了在一起而私奔的勇氣都到哪裡去了？這都過了二十多年了，您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呀！”
她是話糙理不糙，希望話說得重一點能讓顧琳想清楚。
二十多年前風氣多封建啊，顧琳又出身在那樣一個家庭中，她那時候就可以爲了愛情跟着一個懷揣着詩人夢的文藝青年私奔，捨棄了顧家千金的身份和養尊處優的生活，這二十多年來社會不斷進步，世俗眼光也是越來越開放了，顧琳反倒是困擾起了復婚會不會被人詬病了，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是什麼呀？
顧琳這麼一想，好像也對。
她感覺心中那團亂麻終於整理出了一個頭緒了，至少她覺得很多問題她都可以不用去多做考慮了。
“媽，您現在只需要搞明白一個問題，那就是您還願不願意跟他在一起？您要是願意，一切都不是問題，您要是不願意，那沒問題都是有問題，就這麼簡單一個事兒，您想清楚了就行了。”
“這個問題……我還是有些糾結，我沒有做好直接接受的準備，畢竟當初被傷得太狠了。”
“那就考驗他啊！讓他把當年欠您的都給您補上，什麼時候您覺得滿意了，您再接受不就行了？”顧錦年又拿出了當初她和慕流光走到一起的經驗來。
顧琳又陷入沉默了，開始思考讓趙志涵好好補償她的可能性。
她心中的確是不甘心的，要讓她就這麼接受一個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即使再愛她也總感覺心中有個坎過不去，覺得就這麼原諒了對不起自己這些年來的心酸。
“媽，只要他是真的悔過當初的，拿出了真心來彌補您，您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又何妨呢？這樣的原諒也不是沒有底線的原諒，而是有條件的原諒，先看到誠意，再談原諒唄。幸福就在手邊上，伸手才能觸手可及，不伸手，就會錯失幸福，您自己斟酌。”顧錦年又說。
顧琳沒有想過自己的女兒會這麼支持這件事，她很感動顧錦年真的成熟懂事兒了，很多問題看得也算透徹，居然還能反過來開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