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影既然這麼說了,她就算再不服氣,再怎麼忍不住想要殺了胭脂雪的心情,也必須嚥下那口氣,必須忍住對胭脂雪的殺意。
再說呆會兒…鎊…
想到這,胭脂雨狠戾一笑,對影便伸出了雙手,“走吧。”
影淡淡的掃了一眼此刻的胭脂雨,不知爲何,竟有種又看到了太子的感覺。
不,他絕不會再讓她輸,絕對不能—栩—
念及此,影低聲告罪一聲,便彎下腰,將胭脂雨打橫抱起,遂,轉了身,一個閃身到了窗前,縱身一躍出了窗外。
“誒,影大哥,小心着點兒!”從影進來後,就一直癡癡望着影發呆的小瑤,此刻直到影帶着胭脂雨離開西府樓時,方纔醒悟過來,小跑着追到了窗邊,小聲的提醒着。
夜幕下的京都,被朦朧的月色,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五彩繽紛的花燈,喧鬧的街道,活色生香的妓館酒樓,無一不昭示着這個世界,是有多麼的紫醉金迷。
說起來,打從回來以後,胭脂雪就沒有出過燕王府,出不來時,會有種說不出的窒息感,感覺自己就像被囚禁的死囚,時時刻刻,都在嚮往外面的世界,嚮往外面的新鮮空氣,嚮往自由自在。
可真的出了燕王府以後,她卻矛盾的感覺,自己的心似乎空落落的,似被誰掏空了一角。
人啊,果然真是犯賤的東西……
如是想到此的胭脂雪,雲淡風輕的往回看了一眼身後越離越遠的燕王府,嘴角抿出一抹淺淺的笑。
話說回來,這兩個架着她的黑衣人,倒是輕功非常的不錯,拖着她這樣一個身子很重的孕婦在屋頂上樹梢上行走輕功,依然飄然輕盈,如履平地,且速度極快。
幾乎只是幾個眨眼間,偌大的燕王府,就已經被拋到了腦後。
也難怪,幾人進出防守如此嚴密的燕王府,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晃了晃腦袋,摒除掉了腦子裡紛繁錯雜的思緒,這時候,最讓胭脂雪感到好奇的是,這影和胭脂雨,到底把子卿藏到了哪裡?
幾人從西府樓的後院翻牆而出的時候,卻沒有一人發現,在西府樓東南角的一隅漆黑的屋檐角落裡,正有一個黑漆漆的人如同一隻黑蝙蝠一樣,倒掛在檐下,將幾人出府的舉動,全部收入了眼中。
只是……
“他孃的,我到底該繼續追蹤,還是該去報告花爺?”此人,此刻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
琢磨了好一陣子,這人黑漆漆的眼睛才攸的一亮,一個響指打響,“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花爺交代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得先給他報告!得,現在先去報告給花爺再說!”
嘰嘰咕咕的自言自語一說完,此人一個鷂子翻身,身輕如燕的穿梭在了夜幕下,直奔最偏僻的北院。
北院的盡頭,是有一幢很沒落,看起來十分僻靜,就像沒有人居住的小房子,黑洞洞的,鬼氣森森的,時不時的,屋外還依稀可見幾簇跳躍的藍色火光。
這黑衣人每每來此,都要被這充滿陰森氛圍的房屋駭的打幾個哆嗦,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喂……。”
忽然,黑衣人聽到自己的背後傳來了一聲幽然的聲音,嚇得他幾乎一蹦三尺高,幸好常年的訓練讓他沒有忘記預防危險的本能,幾乎是下意識的,在蹦高的同時,還對身後傳來的聲音反手用手中匕首刺了過去。
但下一刻,他的手腕立刻就被一雙極其有力的手給扼制了住,絲毫都動彈不得。
緊接着,又從背後傳來一聲怒罵,“混蛋!連主子都敢殺,是不是活膩了啊你!!”
本來黑衣人以爲自己被制服了,差點咬破牙齒中的毒藥的心都有了,身爲一個暗衛,早就已經準備好了若是被抓以後,就要隨時自己滅口自己的準備。
只是在聽清這身後傳來這聲音意外的熟悉,他自盡的動作方稍緩了下來,有些怔愣,“主,主人?”
“你這白癡!”隨着再一次不耐煩的怒罵聲起,制服黑衣人一雙手腕的那雙手也隨即的鬆了開,不過只是力道用的有些大,有些許的粗魯,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甩開。
由於被甩開的力道有些大,所以從而導致了黑衣人猝不及防,險些一個趔趄就往地上摔個大馬趴,誠然,練家子就
是練家子,反應能力總是比普通人好上太多,在沒有真的摔到了地面的時候,人就已經先一步穩定了身形,且還穩穩的轉過身,朝身後之人單膝跪地。
“參見主人!”黑衣人連口氣都尚來不及喘,而是先對身後之人見禮。
“好了好了,少來這一套!”邊不耐煩的說着,那人邊從樹下黑漆漆的陰影裡走了出來,在朦朧的月色下,漸漸顯現出了他的模樣。
半張白玉蝴蝶面具遮臉,及腰烏髮懶散的披下,一身足以令人眼花繚亂的紫色衣袍,不是燕王的左膀右臂花想容,還能是誰?
“說吧,你小子突然跑到老子這裡來,是不是有什麼發現?”此刻的花想容一雙眼睛都是半睜着的狀態,顯然,是沒有睡好的樣子,說話都帶了倦意。
提及自己前來的目的,黑衣人原本要脫口而出的拍馬屁之言立刻嚥進了喉嚨裡,目光一正,趕緊回話道:“回稟主人,屬下親眼所見燕王妃不知怎麼就詭異的進了西府樓,由於屬下離的較遠,所以並未聽清兩位王妃都說了什麼,但是沒過多久,西府樓就突然闖進了三個黑衣人,還把兩位王妃劫持走了!”
“什麼?!”一瞬間,花想容的瞌睡頓時一掃而光,雙眼亮的嚇人,一雙手一把拽起了黑衣人的衣襟,幾乎將黑衣人整個提了起來,“你說燕王妃莫名其妙進了西府樓,還和雨王妃一起被黑衣人抓走了!!”
黑衣人大概是沒想到自己的主子會突然這麼大反應,起初倒是嚇了一跳,但是由於主子的眼神太可怕,他根本不敢有半點走神,自是忙不迭的連連點頭,“是……是啊!”
然而他仍然沒有逃過被責罵這一劫,因爲。
“那你這混蛋怎麼還在這,怎麼不去追蹤啊?!”狠狠揪着黑衣人的衣領,使勁的搖晃起來,怒吼的樣子很是歇斯底里。
黑衣人有點兒被吼懵了,下意識的脫口反說,“不是主人您讓屬下不管雨王妃有什麼異動,都要第一時間來找主人您的嗎?”
“你……。”花想容差點沒氣的斷了氣,指着黑衣人無辜的臉,好半天噎的說不出話來。
最後收手時,乾脆再以一腳將黑衣人踹飛,一聲獅吼般的破口大罵結尾,“老子怎麼就有你這麼蠢的下屬!!”
什麼叫事有輕重緩急,這個混蛋居然連這點區別能力都沒有,簡直就是腦袋讓豬給拱了!
再說,身爲一個暗衛,本來首當其衝的第一任務就是盯梢,就是一刻不停的監視!
他這混蛋倒好,居然把自己的本職任務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真是快要氣死他了!!
更可惡的是,一旦讓王爺知道,他的屬下居然蠢到這種地步,犯下這樣嚴重的錯誤,先不管那笨蛋屬下會怎麼樣,他花想容絕對會是第一個倒大黴的啊啊啊——
一想到這個簡直不能想象的慘烈後果,花想容就一陣的心驚膽戰,糾結的雙手抱住了頭,瀕臨崩潰的拉扯着自己的頭髮,左右來回的走來走去,“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啊啊啊——王爺一定會殺了我的!”
被踹飛的黑衣人見到自己的主子這樣抓狂的樣子,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彌天大罪,好不容易摔跌了好幾回才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單手捂着胸口,搖搖晃晃又到了臨近花想容五步開外的地方,又撲通一聲跪下,“都是屬下失職,還請主人降罪!”
花想容氣咻咻的又往黑衣人身上踹了一腳,“降你的罪有什麼用,有什麼用?!還不快調動人馬,給本大爺追!”
黑衣人又被踹翻在地,但他還是很快的就爬了起來,忍着胸口的疼痛和咳嗽,鏗鏘有力的應了一聲是。
再說胭脂雪這邊。
直到到了目的地,見到眼前一派巍峨,卻少了當年的恢弘,添了無盡蒼涼之感的高聳宮殿時,胭脂雪這才眼眸微眯,瞬間幡然醒悟了過來。
原來這兩個黑衣人根本一直都在帶着她兜兜轉轉的逛着京都,圍着京都繞了好幾圈,根本就是一個障眼法,擾亂別人的視線而已。
真不愧是影和胭脂雨,辦事竟是如此的謹慎。
不管有沒有人在背後追蹤他們,有多少人,只怕他們現在這麼圍着京都繞了繞來繞去,那些人,早就已經被甩掉了。
別人她倒是不在意,只怕是吟嘯他們,也沒能倖免被這樣的障眼法給甩了掉。
而更令她擔憂的是
,恐怕吟嘯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胭脂雨和影,把她所帶到的目的地,居然會是這裡——
東宮。
別說吟嘯他們想不到,就連她,也沒有想到這個地方。
她相信,吟嘯在接到她用夜蝶傳給他的通報後,一定在這幾天裡,幾乎把整個京都都給翻了過來,恐怕除了皇宮和燕王府,也就剩下東宮沒找過了。
畢竟,任誰也不會想到,影和胭脂雨居然如此膽大包天,居然敢在廢棄的東宮裡暗渡陳倉,更要命的是,居然還把正在被通緝的叛黨頭號欽犯的二皇子,禮郡王燕卿,藏匿在了其中!
最令人她胭脂雪想要啼笑皆非的是,這東宮,可與燕王府,纔不過僅僅一街相隔。
“四小姐覺得很感慨吧。”後面已經跟了上來的影,抱着胭脂雨,無聲無息的落足到了胭脂雪的身側,毫無情緒的說了這樣一句。
胭脂雪看也不看他,只是自顧的笑,目光不急不緩的,一一梭巡着這早已失去了色彩的東宮,“是啊,真真是……無盡的感慨。”
一年前,她還在這個地方,在這無上繁華的東宮裡,做着美夢。
可惜……她的美夢臨門一腳就要實現的時候,太子燕煜卻用了最殘忍的方式,將她的美夢踐踏的支離破碎。
影的目光也一樣沒有落在胭脂雪的身上,雙眼,也在同樣的一一打量着聳立於面前的巍峨東宮,“其實,屬下一直都有一個疑問,馬上恐怕就再也見不到四小姐了,所以屬下,希望四小姐能現在爲屬下解惑。”
“哦?”嘴上緩緩上揚,在聽到再也見不到這幾個字眼時,胭脂雪的眸光微斂了一瞬,“說來聽聽。”
影終於將流連在東宮殿宇上的視線收了回來,側身一轉,面向了胭脂雪,死水一樣眼睛,此刻充滿深邃和銳利,直逼胭脂雪的雙眼,“屬下想知道,四小姐爲什麼,不選太子。”
他相信,以她胭脂雪的本事,如果當初是選擇的太子,那麼現在坐在那方龍椅上睥睨天下指點江山的,早就已經是他的太子爺了!
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問題,胭脂雪的臉上幾乎沒有一絲的驚愕,而對於影如此咄咄逼人的目光,她也毫不閃躲,目不斜視的迎向對方,笑靨如花,“我還以爲影大人這樣的聰明人,是永遠也不會問這樣的蠢問題的。”
影並沒有被她如此赤.裸裸的嘲諷而生氣,反倒盯着她的目光,愈發銳利了幾分,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扯動了起來,“四小姐難道要告訴屬下,你只是因爲你生母七姨娘的事,所以纔跟太子作對,所以才非要至太子於死地?”
“這個理由,難道還不夠麼?”胭脂雪也笑,笑容明豔絕倫。
“不夠。”影回答的斬釘截鐵。
聽到兩人這般對話的胭脂雨,當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到胭脂雪毫不猶豫的間接承認了謀害太子一事,不由的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不是沒有聽影說起過這些事,只是她不相信,半點也不相信,那個在自己眼皮底下長大的,從小就唯唯諾諾,斗大的字不識得一籮筐,不堪大用的四庶妹,竟然會有這樣令人驚駭的手腕。
皇后姨母的手段她可是親眼見過無數回,太子表哥的功績和日漸壯大的太子一.黨,她也是看得一清二楚,你說,這要讓她怎麼去相信,只憑一個與廢物無異的胭脂雪,就將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辛辛苦苦多年才建立起來的宏圖霸業,只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就給搗毀的徹徹底底?
可現在,親耳聽到親眼所見胭脂雪的間接承認,她卻沒來由的,毫不猶豫的,就相信了。
因爲此時此刻她心裡很清楚,現在完全落到了他們手裡的胭脂雪,根本就沒有撒謊的必要。
更甚,如果少點膽魄的,這種事推脫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蠢到去承認?
這不是變相的想激怒影這樣的太子遺臣,找死麼?
她最近所見識到的胭脂雪,可絕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行爲。
不過……
想到這,胭脂雨的目光便幽幽落到了胭脂雪那挺起的肚子上。
沒了武功,懷着將近八個月的身孕,主動隻身跟他們走,現在更毫不猶豫的在影這樣的太子遺臣面前承認了坑害太子一事,這樣的胭脂雪……簡直膽大包天的,令她胭脂雨都覺得髮指。
當然,此時此刻已經知道了太多胭脂雪所做過的不爲人知事情的她,絕不會認爲是胭脂雪腦子壞了,更絕不會認爲胭脂雪變蠢了,所以才說
了這樣的話,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
這令她不得不終於想起了影之前說過的話,對胭脂雪,不禁謹慎了起來。
焉不知……胭脂雪是不是也在對他們,在耍什麼陰謀詭計呢?
胭脂雪向來敏銳的很,雖然此刻再與影毫無間隙的四目相對,但她卻是清晰的感覺到了,影懷中的胭脂雨,對她突然警惕起來的犀利氣息。
不過感知到了歸感知到了,她現在可沒有時間去管她,她現在啊,只要好好的回答影的問題就好……
“這麼看來,影大人……是想聽實話了?”胭脂雪臉上的笑容逐漸的斂卻,整個人都嚴肅凜然了起來。
見狀,影也不知不覺的跟着嚴謹了起來,目光更深了幾分,“是。”
而剛開始警惕起胭脂雪的胭脂雨,見到胭脂雪的突然變臉,已經不僅僅只是警覺這麼簡單了,整個人的身子都緊繃了起來,一瞬不瞬的凝視着胭脂雪,唯恐她會做出什麼小動作。
眼角的餘光瞥見胭脂雨儼然一副對她如臨大敵的模樣,胭脂雪幾乎就要一個忍不住笑出來。
但她最終沒有笑,畢竟影的這個問題,可是一個十分十分……嚴肅的話題,不是嗎?
她怎麼可以笑場呢?
“答案其實很簡單,也很顯而易見——”深吸一口氣,胭脂雪一本正經的說到這,頓了頓,吐出一口濁氣,才嫣然笑了起來,“那個位置,他不、配。”
言及不配兩個字的時候,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且說的很慢很慢,就好像把這兩個字,在嘴裡咀嚼了一番,方纔吐了出來似的。
影與胭脂雨似乎完全沒有想到,胭脂雪居然會如此直白,毫不加修飾,毫不矯揉造作,毫無感情情緒的,說出這樣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答案。
不配——這樣的兩個字從她胭脂雪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是多麼的囂張,多麼的不可一世,彷彿,她就像是太子命運的主宰者!
而若放在別人身上,他們還可以說別人是在誇大其詞,是在不自量力,可現在這話是從她胭脂雪嘴裡說出來的,就不得不,不讓人信服,不讓人語塞。
那是因爲她……成功了。
然而,對於聽到這個答案的影,在怔然過後,就怒上心頭,畢竟,太子是他的主,是他親自選的人。
現在被面前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子貶的一文不值,那不僅僅只是對太子羞辱,更是在打他影的耳光!
“難道,軟弱無能的二皇子,他就配了?!”強忍着想要上前撕碎胭脂雪那張笑臉的衝動,影壓抑着心口的熊熊怒火,幾乎是咆哮的對胭脂雪質問道。
現下,別說是影,就連從來也不大將太子放在眼裡的胭脂雨,心裡也起了一絲莫名的怒意,到底,太子是最疼她的,皇后姨母的最得意的兒子。
她胭脂雪看不起太子,那不也就變相的等於在嘲笑皇后姨母的養兒之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