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看着我幹嘛?”
注意到白瀟的視線朝自己投來,慕天辰奇怪地問。
白瀟輕輕搖頭,淡笑了下:“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你好像也是以劍爲靈具武器的?”
“哦,你說的是鴟(chi)吻吧。”
鴟吻就是慕天辰所持長劍的名字。
“鴟吻?”
白瀟聽後略有所思,意外地笑道:“原來叫鴟吻啊,我還以爲你那柄劍應該叫魚鱗劍呢。”
慕天辰那柄劍,白瀟雖然只瞥了一眼,但隱約還是見到劍柄上有淡金色的鱗紋,亮鋥鋥的劍身更是隱隱約約透着鱗片的底紋,乍看上去,就像無數魚鱗點綴在上面,煞是好看。叫魚鱗劍倒也是符合她的第一印象。
當然,鴟吻這個名字似乎更好聽,而且相較於魚鱗劍,檔次也一下子上來了。
鴟吻,又名“螭吻”,是龍生九子的神獸之一。當然龍生九子並不是說龍一共生了九個兒子,民間傳說的龍子可遠不止九位,九乃虛指,以示數量之多,而這鴟吻,相傳龍頭魚身,是魚與龍的結合體,口潤嗓粗而好吞,遂成爲了殿脊兩端的吞脊獸,取其滅火消災。
一般大型建築,如皇宮、廟宇、達官顯貴的屋頂上,都會安排上鴟吻,作張口吞脊狀,並有一劍以固定之,俯視人間。有“鯉魚躍龍門、登者化龍”的寓意,而且將它化爲一柄長劍,看上去也比較美觀。
“對了,你那柄也是我小姨給你的?”白瀟忽然問道。
慕天辰點頭:“確實是師父給的。”
白瀟便頷首,這麼說來和她的鵷雛靈劍一樣,說來也是巧了,她的鵷雛,名字取自鳳凰變種,鴟吻則是龍子,如果參照民間傳說的話,慕天辰的靈劍豈不是平白比她的矮了一輩?
果然不愧是自己小姨,輩分上也給安排得明明白白。嘴角微微揚了下,白瀟心情不錯地想着。
正當白瀟與慕天辰說話時,林成河那邊正圍繞棺槨做着檢查,此次下到墓穴中,領隊是林成河與魏佳敏,隊伍中的彭建虎則負責外圍警戒,留守在洞穴外,以防意外的事情發生,另一名核心成員樑宇則爲林成河他們打下手,帶着一些人手裡提着照明燈,配合着林成河他們行動。
白瀟也走了過去,近距離地看着棺槨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珠子,眉宇不禁蹙了起來。只見晃動的燈光下,一顆顆如黑曜石一般的石頭鑲嵌在白色棺槨上,陡生出來一些詭異的氣氛,要是讓患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產生一些心理上的不適。
“需要摳一顆下來嗎?”樑宇問道。
白瀟看向他,她也有將這些“黑色石頭”扣下來的衝動。
“先等等。”林成河說完,用一根隨身攜帶的鐵棍撬開了落在地上的棺蓋板,隨後露出了一具掉在地上的骸骨。這具骸骨原本是被安放在倒吊的棺槨內的,上次白瀟他們進入時便聞到一股腐朽的氣息,渾身靈力也遭到禁錮,爾後慕天辰一劍將棺槨劈開,裡面的骸骨便落到了地上。
此時白瀟再看過去,發現這骸骨或許是經歷了太多歲月的緣故,絕大多數部位都已經呈現粉碎狀態,白撲撲的透着一絲衰敗,唯有頭顱和脊骨相對完整,但頭顱頂部似乎也破了一個天窗。
白瀟暗暗嘆息,不知道這骸骨是什麼人的,竟然被封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洞當中,成爲了別人煉化鎖魄珠的道具,也是真夠可憐的。
思緒飄忽間,她看到林成河蹲下身子,戴上一副白手套,爾後如法醫檢查屍體一般,開始對地上的骸骨進行檢查。
白瀟也好奇地湊過去,接着她驚咦一聲,愕然發現這具骸骨竟然有些微妙的地方。
只見那幾節尚保留完整的骨骼上,竟然映射出了一排她看不懂的文字,不,或許說是符號更爲恰當!在光線的照耀下,那一排排鬼畫符般的文字,顯現出了鬼魅的白色熒光。
“這個是什麼?”白瀟驚訝地問。
她還是頭一回看到這種印刻在骨頭上的文字,而且從陰惻惻的視覺效果上,她也看得出這絕不是什麼正規的術式,十有八九是邪修所爲。加上北陰天子墓的背景,答案就更加明顯了。
“禁文!”
林成河專心檢查着骸骨的狀態,聽見白瀟的問話後,隨口回答。
白瀟微微一愣,心底卻覺得果然如此。所謂望文生義,光從字面理解,這禁文應該是指一些被明令禁止的符文,肯定是邪術沒錯了。難怪僅僅是看着,就給人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在死者的骸骨上動手腳,實在是太陰森了。
一旁魏佳敏看了她一眼,又見現場的氣氛有些凝重,便笑着解釋:“瀟瀟,從字面上應該不難理解吧,禁文指的就是那些不被允許的符文,它勉強算是符文的一種,只不過很少是以符籙爲載體的就是了,一般情況下書寫禁文的目的都有悖天理,是一種逆反自然的程序載體。”
“與正常寫在符籙上的順勢符文相比,禁文的內容可謂是逆勢而爲,所以往往需要消耗更多的靈力,而且它多數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比如以血爲媒介,施展時需要吞沒施術者相當龐大的精力。”
“嗯,聽着有點邪修的味道了。”白瀟點點頭,好奇的眼神便看向了正檢查骸骨的林成河,問道:“那這具骸骨應該就是被施了禁術的受害者的?”
出乎意料的,林成河搖了搖頭,回頭看了白瀟一眼,他站起身,摘掉了手上的白手套。
“不是?”白瀟先是一愣,繼而神色一變,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是受害者的骸骨,總不至於是邪修自己的吧!難道說邪修把自己煉化了,這也太狠了。
“看來你的表情應該是猜到了。”林成河笑着說道。
“不會吧林叔叔,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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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瀟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在自己的身上刻禁文,然後再躲到倒吊的石棺裡好幾百年,這是人會做的事情?
這一刻,白瀟對棺中之人的憐憫之情一下子蕩然無存,轉而感受到周圍充斥着濃濃的惡意。果然,對自己狠的,纔是真的狠人!
林成河見狀,搖了搖頭:“永遠都不要高估了一個人的善意,同時也不要低估一個人的惡意,狂妄地小瞧一個人的缺陷,錯估他的危害,隨時都可能讓你付出慘痛的教訓。”
白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嗯,是這個道理。
這一瞬間,白瀟覺得自己悟了。
正如林成河所說,任何時候低估一個人的危害都是要不得的,尤其對敵的時候,明知對方還有還手之力,就絕對不能心慈手軟。因爲如果在戰場上對敵人抱有聖母心,那麼換來的可能就是同伴以及自己的死亡。
與其讓自己人遭到傷害,還不如讓敵人承受這一切呢。
說起來白瀟覺得以前的自己還是安逸慣了,有點不適應新的環境,但從這一刻開始,她知道自己絕對有必要調整心態了。
正如歷史上某位著名作家說得好,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別人!時時刻刻都不能放鬆警惕啊,該出手的時候,絕對要果決。
想到這,她不由朝慕天辰看了過去,腦海中回想起慕天辰揮劍劈開棺槨的一幕,當時他的決斷可是相當迅速的,符合殺伐果斷的要素,自己以後也要以此爲目標。
後者似乎覺察到了她的眼神,轉過頭來,兩人視線正好撞到一起。白瀟朝他淡淡一笑,然後收回了眼神,慕天辰感覺自己被看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倒也沒有深想。
“好了,經過確認,這座北陰天子墓的佈局已經遭到破壞。”林成河看了樑宇以及同行的隊員一眼,點點頭,道:“接下來由你們負責鎖魄珠的回收,務必做到不要遺漏。”
“是!”
“林隊請放心!”
接下來,整個墓穴便熱火朝天起來,一行人將照明燈具架設好,然後帶上各自的工具,便摩拳擦掌地擁上前去。
白瀟一行人作爲旁觀者,當然不用上去幫忙,而是退到一旁,靜靜地看着他們將石棺放倒下來。
等棺槨落地放平整,又見他們三五成羣圍在棺槨周圍,或是使用電鋸,或是使用鑽頭,開始對棺槨進行切割,等棺槨被碎成一塊一塊了,在場的衆人又進行了分工,各自取上一塊到空曠的地方,就開始用起子不斷撬掘。
嗯,一顆顆如黑曜石般的鎖魄珠鑲嵌得極爲牢固,看着他們忙得熱火朝天,不斷揮灑汗水的樣子,白瀟竟然莫名地體會到了勞動人民的質樸精神。
現場儼然就是一片工地啊!
“大家再抓把勁,早點完工,早點到外面去!”
“知道了!”
“這地方可真夠悶的。”
“我這塊棺材板也太硬了,鑿都鑿不開……”
一聲聲抱怨響起,不知不覺驅散了墓穴中的陰森感。
至於那具破敗了的印有禁文的骸骨,當然不能眼見着它被挫骨揚灰,而是由林成河親自將它收殮,裝入一個四四方方的,看上去像是骨灰盒的盒子裡。
白瀟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清澈的眼神如湖面一般,看着看着,她輕輕地吐出一口氣,爲這墓穴的主人感到悲哀。
要知道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不知道那個邪修會不會感到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