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劉氏說了幾句話,又同穆明洛,穆明瀟打過招呼,穆明舒這纔回了韶華苑。
大紅的鳳冠霞帔隨意扔在一旁,穆明舒換了一套家常的芙蓉色暗花蝶紋花軟緞襖裙,顯得身形修長,腰肢纖細,洗去面上的胭脂水粉,重新梳了個垂髻分肖髻,戴了兩支簡單的四彩蝴蝶金步搖,耳上掛了副白玉耳墜,望着鏡子中入出水芙蓉般的自己,穆明舒還有一瞬間的恍惚,真的是回來了。
伺候穆明舒梳洗的問夏抱着那堆嫁衣,躊躇的問:“姑娘,這嫁衣……”
“燒了。”穆明舒看都懶得看一眼,這套嫁衣是她懷着少女待嫁之心,一針一線繡的,爲的是出嫁那日能讓自己的心上人看見最美的自己,然而現在,只要看見這套嫁衣她就覺得膈應。
問夏很聽話,一言不發的抱着衣裳就走了。
問秋端着碗燕窩粥從外頭打簾子進來,細聲細氣的說:“姑娘先吃點東西再出門。”
穆明舒點點頭,將一整碗燕窩粥下了肚,這才披着玉青色緞繡氅衣往穆禮的書房去。
今日她當衆拒了宸王的親事,這不是件小事,稍晚點只怕就傳進宮裡了,按着今上與皇后朱氏的性子,只怕明日會召見穆禮以及穆明舒進宮。穆禮喚穆明舒過去,只怕也是商量這件事罷。
因着心裡有事,穆明舒步子也跨得大,問春還得緊着步子才追得上。
“嘭。”的一聲悶響,穆明舒驚愕的擡頭,穆府的路她閉着眼睛都知道怎麼走,卻不想在垂花門出拐角就撞上一堵人牆。
眼見嬌臀要跟地面來個親密的接觸了,一隻大手覆上她的盈盈一握的腰肢,那掌心裡透着幾絲暖意,沒由來的居然讓人感到安心。
那男子低垂着頭看眼前這位出嫁不成的姑娘,圓潤無暇的鵝蛋臉,雙眉修長,秋水盈盈的杏眸微瞪,不點而朱的紅脣因爲驚嚇微微張開,玉青色緞繡氅衣得她膚白如雪,吹彈可破。
穆明舒瞪着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這人,五官精緻而柔和,劍眉下狹長的鳳眸藏着幾許笑意,讓人如沐春風,一身月華色的長袍襯得整個人氣質如華,溫文儒雅。穆明舒想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樣的詞來形容他只怕再恰當不過,可那人一開口她便覺得又是自己眼瞎了,這哪裡是謙謙君子,簡直就是登徒浪子。
那男子抿脣一笑,微微俯身對穆明舒輕言:“姑娘,你的腰再窄一寸只怕更合適。”
穆明舒甚至能看到他細長的睫毛輕微的煽動,聞言又羞又惱,雙頰也不由自主的漲得通紅,藉着問春上前來扶的力道重新站直,強作鎮定:“公子萬花叢中過,深諳此種門道,花樓似乎沒少去。”
那男子微微一愣,抽回手,深深鞠一躬,眉眼裡皆是笑意:“姑娘,原來是同道中人,失敬。”
穆明舒蹙眉,心想這人到底是誰,能在穆府自由行走,還能口出狂言:“不敢當。”頓了頓又繼續說:“我瞧公子面容消瘦,步乏輕浮,只怕身體虧空厲害。”說道最後,連她自己也忍不住的耳尖泛紅。
前世她規規矩矩,出嫁前維護貴女的傲氣,出嫁後維護貴婦的體面,這些話自是從來不曾說過的。
“多謝姑娘提點,我瞧姑娘印堂發黑,渾身戾氣,只怕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穆明舒擡眼看着他,卻見他也毫不避諱的看着自己,嘴角含笑,一副任卿打量的模樣。氣得穆明舒半響才咬牙切齒的憋出一句:“公子忘記吃藥了吧。”
也不等他回話擦身從他身邊走過,小心臟卻沒由來的噗噗跳個不停,多半是氣的。
望着穆明舒如柳般的身形消失在視線中,那男子摸着光潔的下巴,十分有意思的問身後近身伺候的小廝墨石:“我今天吃藥了沒?”
墨石:“……”
等走得遠了,問春好奇的問:“姑娘,你認得方纔那個登徒浪子?”
“不認得。”
“那你怎麼知道他有病,明明瞧着挺正常的啊。”
“你又知道我說他有病?”穆明舒挑眉,目光柔和的看着問春,示意她繼續說。
問春想了想,有些不明就裡的說:“你不是說他身體虧空麼……”
穆明舒沒接話,心裡卻暗罵一句晦氣,今日那個公然在花轎上頭輕薄自個的男子就穿着白衣,今兒在府裡又碰到這麼個渣人也是着白衣,她簡直同白衣相沖相剋。
一直走到穆禮的書房門前,穆明舒這才猛然轉身,卻早已看不見那人的身影,望着滿庭院的蕭瑟,她低喃一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