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顫巍巍地斜倚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慕清楓,發現是如此的陌生。
那因擔憂而緊皺的雙眉,那一臉的嚴肅寫滿了牽掛與愧疚,那眸中更是無邊的痛苦與自責,這神情是如此的陌生。
太子從自己眼前而過,沒有絲毫留意。
上一秒,自己還是被太子擁在懷中;下一刻,自己便如敝屐一般被棄之一旁,取而代之的,便是如今這個在太子懷中的女子——蘇清雪。
看着太子如此這般緊張與在乎蘇清雪,甚至於一時間讓朵兒心生妒恨。
寧願此時暈倒在太子懷中的人是自己,而非蘇清雪。
慕清楓將蘇清雪抱到牀榻上,鬆開懷抱之時,才發現自己手上已然沾染了血跡。擔憂之下,慕清楓仔細查看了蘇清雪身上的傷口。
原來,早在之前蘇清雪掩護慕清楓與朵兒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受傷。那時蘇清雪眼見着羽箭齊齊攻向慕清楓,即便是慕清楓極力閃避,但還是捉襟見肘。就在慕清楓差點中箭的千鈞一髮之際,蘇清雪不顧性命本能地飛身撲上去,護住了慕清楓,也就在那時,自己的手臂被箭矢擦傷。雖然自己已然動作飛快,儘可能地避免了箭矢橫穿身體,但是依然避免不了擦破皮肉。爲了避免慕清楓分心,蘇清雪一直忍痛並未吭聲。
只不過,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箭矢的頭上均已被慕容痕塗抹上了毒液。
慕清楓望着手中略帶暗黑色的血跡,心中頓時揪緊。
隨即立刻解開蘇清雪外罩的黑色氅衫,發現蘇清雪的手臂袖上已然血跡滲出,血影斑駁。
而此時醫者也已經被兵士喚道跟前。
“卑職見過太子。”
“都免了,趕緊過來醫治。”
“是,太子。”
醫者得令,連忙來到蘇清雪跟前,查看了下傷勢,緊跟着細細把脈起來。
只是診脈之後,醫者不禁眉頭皺緊,神色凝重。
隨即,從袖中取出銀針,沾染了下蘇清雪手臂滲出的血跡。
片刻之間,銀針已由銀變黑。
而在一旁守候着的慕清楓更是劍眉皺緊。
隨後,醫者指尖輕捻了一些血跡,放在鼻尖輕嗅。緊跟着從旁取了一碗清水來,接着將幹了的血細細用手研磨成粉,灑在清水之中。一邊撒粉,一邊用銀針稍稍攪拌,不一會兒時間水竟然變成了淡淡的黛青色。
此時的醫者神色顯得愈發難看,愁眉緊鎖,臉色微微泛白。
看着醫者神色不對,慕清楓正欲啓言,卻見醫者跪拜在面前。
“到底怎麼回事?”
“回稟太子,太子妃這是中了巨毒了。依卑職行醫多年經驗看,太子妃應該是中了一種名喚“追魂奪命散”的毒。想必是太子妃被刀箭擦傷手臂,刀刃或是箭矢上塗抹了這種毒藥,所以透過傷口滲透進血液裡面,從而引起中毒昏厥。”
慕清楓在看到蘇清雪的血跡偏墨黑之時,便已然大概猜到中毒。如今聽到是“追魂奪命散”之毒,心中愈發擔憂,一把握住醫者的手,神情嚴肅:
“那這種毒可有解藥,那清雪如今到底情勢如何,還有沒有得救?”
“殿下請放心,太子妃有的救。幸而太子妃只是擦傷,而且及時封了穴道止血,因此毒性還沒有入侵體內太深,只是如今可能急火攻心催動了毒氣運行,一時間暫時昏迷了過去,性命倒是無憂。”
“你確定不會傷及清雪性命嗎?!”
“太子妃傷口小且中毒尚淺,加上即使封穴,很好的控制了毒性滲入。方纔卑職診脈已然能夠斷定太子妃絕無性命之憂。只是可能由於太子妃過於操勞,身子本身有些需,而解毒的湯藥服下可驅毒,但相應的副作用也會較大。到時可能會比較損傷氣血,會連帶太子妃的身子更爲虛弱,所以用藥之後要多靜養,不宜操勞。”
聽到醫者信誓旦旦保證清雪一定性命無憂,慕清楓也算心中大石放下。
但是見着此刻蘇清雪依舊躺在牀榻上昏迷未醒,面色泛白,血色全無的模樣,心中倍感心疼。
慕清楓緩緩坐到牀榻邊,伸手輕撫上蘇清雪的面頰。
此時蘇清雪微微泛白的面容,雙眸緊閉,蒲扇般的睫毛在眼簾之下投下一小段陰影,
而略顯清瘦的面容,不施一點粉黛,卻愈發地惹人疼惜。
“無論花多大代價,無論用任何的方法,你一定要替我救醒她!一定不能讓她有半點閃失!”
慕清楓撫着蘇清雪的面頰,眸中隱着萬般柔情。雖是輕聲地說出吩咐的話語,可話中的每字每句都帶着堅毅與威嚴,不容半點忤逆與閃失。
“是,請太子放心,卑職一定竭盡盡全力,保太子妃萬無一失。卑職這就去準備解毒的湯藥。”
“好,快去。我要在這陪着清雪,直到她醒來。”
聽到慕清楓如此話語,一旁守候的兵士自然又心生擔憂,眼看着這攻城時間要到,如果再如此耽誤下去,唯恐誤了戰機。可是如今太子的心思又全然撲在太子妃的身上,這可又如何勸慰的好。
時間緊急,帶頭的兵士已然顧不了許多,就在醫者離開煎熬湯藥之時,來到慕清楓跟前,跪地諫言:
“太子,如今戰事迫在眉睫,這攻城的時刻也馬上到來。屬下知道太子心中牽掛太子妃,不過太子妃既然已無性命之憂,所以太子亦不用太過擔憂。況且如今戰時迫在眉睫,戰機萬萬耽誤不得。全體軍士可都是賭上了性命,唯太子您馬首是瞻,都等着太子您發號施令。屬下斗膽諫言,希望太子能以大局爲重。”
帶頭的兵士一面預備着上前諫言,一面也朝着一旁的朵兒遞送眼色,希望朵兒也能助其一臂之力。
一旁的朵兒一直將慕清楓對蘇清雪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裡,深知其對蘇清雪的情誼。可是如今戰事一觸即發,太子也是不可或缺。其中利害關係,朵兒自然也是能分辨。
於是,在兵士諫言之後,還不等慕清楓啓言,便跟着輕聲出語:
“太子,朵兒覺得方纔這位兵士說的有禮。如今太子身負重任,所有將士及風之國的命運都交託在太子手上,太子要慎重考慮,切不可逞一時衝動。朵兒知道,太子心中掛念清雪妹妹安危,如果太子信任朵兒,朵兒願以自己性命來擔保清雪妹妹萬全。太子只需放心去前線指揮,朵兒願意代替太子留在在此守護在清雪妹妹身邊,寸步不離,直到她安然醒來。”
戰事緊急,戰機在即。慕清楓不是不清楚各種輕重緩急,只是看着蘇清雪在自己面前中毒暈倒,又讓自己如何能不憂心。可是就如朵兒所說,自己負擔的不僅是自己,還有所有兵士、國家的命運。
的確,此時的自己不能再這麼自私。不過幸而得知清雪無性命之憂,自己也算放下了最大的心病,如果有朵兒照顧的話……
看着慕清楓因自己的話語而陷入沉思,朵兒嘴角微微勾起,繼續勸慰:
“太子如若還有不放心,朵兒這邊守在清雪妹妹身邊,然後每隔半個時辰讓兵士給太子傳送清雪妹妹的消息。如此一來,也好讓太子隨時瞭解這邊狀況,既不耽誤太子在前方作戰指揮,想必也能解了太子的後顧之憂。太子以爲如何?”
朵兒在旁輕聲勸慰,一旁的兵士們聞言自然也都紛紛表示贊同。
“太子,朵兒姑娘的方法尚好。兩不耽誤,太子,還是儘早做決定吧?”
“是啊,太子殿下。請太子殿下以大局爲重。”
…………
衆人的勸慰,加之朵兒已然把事情都想得妥帖,言盡於此,慕清楓的心裡又豈會不知孰輕孰重。
只是情繫心中,一時難捨而已。
慕清楓不捨地收回撫在蘇清雪臉畔的手,最後輕柔地替她理了理散落在額前的一縷墨發,萬般地柔情只是寓於指尖輕觸的一瞬之間。
沉吟片刻,淡然出語:
“好吧,就依朵兒之言。朵兒,那這裡還有清雪,我就交託給你了,有任何狀況定要即時來報。”
“請太子放心,朵兒一定會照顧守護好清雪妹妹的。太子此行定要平平安安,凱旋而歸,朵兒和清雪妹妹都在此等着太子,一直到太子平安歸來。”
“好,朵兒,我答應你。我一定平安歸來,來見你和清雪。”
慕清楓答應着朵兒,最後回首望了一眼榻上依舊昏迷的蘇清雪。
清雪,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歸來。
你也是一樣,不許有事!
我的心聲,你聽到了嗎?一定不許有事,等着我回來。
“好了,時辰即刻就到,留些精兵人馬在此護衛,其餘的跟我回大營。”
“是!”
見着慕清楓恢復統領之姿,兵士們自然萬般欣喜。
安排佈置好茅屋內外的守衛之後,慕清楓便帶着一隻小隊抄捷徑直奔大營,準備領軍攻城之事。
待慕清楓離開之後,茅屋之內朵兒便也支開了兵士,只留自己一人在屋內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