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過團圓飯,跟父親、寧氏拜過年,父親去了前院自有清客掌櫃管家們飲酒取樂,內院裡衆姬妾並喬錦玉姐妹都在寧氏所居住的正院裡守歲。
因大過年的,寧氏等姬妾之間也和氣許多,說話都客客氣氣的帶着笑,就連喬錦珠這個平日裡左不滿右不滿的刺頭除了暗暗翻了個白眼給幾個姨娘以及喬錦玉也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
喬錦玉卻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去紫竹庵前在府中過的最後那一個年,那時候她的母親還在,這正院裡住的,也是她的母親
寧氏,那個時候還是寧姨娘,與茉莉姨娘、梅姨娘她們同樣陪着笑臉在娘面前奉承着。
那個時候,她是府中唯一的嫡女。喬錦珠雖然與她關係算不上親近,但在她面前卻從不敢造次
喬錦玉的目光不動聲色掃過室內,心中更覺暗暗傷感
這裡不但連擺設陳設全都變了樣,就連格局都有過改動,除了大體的居室格局不變,竟是找不到一絲一毫母親在時的模樣了
就彷彿母親從來不曾在這個屋子裡生活過一般
想想也是,寧氏住進母親住的地方,爲的是揚眉吐氣,表示自己已經是正室,有資格入住此處。
然而她又怎麼可能任由留下屬於母親的痕跡呢
喬錦玉心中傷感,心口便有些發堵,見衆人在玩牌玩得投入,偷了個空兒便悄悄離開了。
裹着出風毛的大氅,戴着暖帽在廊上彩燈下站了一會兒出神,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高紹遠的住處。
喬錦玉呆了呆,不覺失笑。
看了一眼窗棱上映着的燈光,喬錦玉定定神,上前敲了敲門。
“誰”
略帶着低沉的少年的聲音如琴絃,輕輕撥動着她心底的漣漪。
“是我。”
屋裡沒有了聲音,不一會門便被打開,高紹遠笑道:“大小姐不應該在守歲嗎怎麼過來了”
喬錦玉眼眶一熱,突然有種脆弱的想哭的衝動。
她抿了抿脣徑直進了他的屋子。
高紹遠一怔,關上門,回身擡眸望她。
張嘴尚未說話,喬錦玉便猛的撲入他懷中緊緊的抱着他,哽咽着低低道:“我好想我娘紹遠,我好想我娘”
高紹遠一僵,僵硬的擡手,輕輕攬着她,拍了怕她的肩膀,沒有說話。
心中亦是黯然。
得到了他的迴應和安慰的動作,喬錦玉心中的悲哀雪球似的越滾越大,越發控制不住,緊緊的抱着他,低低的啜泣起來。
“大、大小姐別哭別哭了,大小姐”高紹遠輕輕拍着她的肩背,柔聲安慰。
他越說,喬錦玉反而哭得越發傷心了,嗚嗚咽咽的哭個不住,淚水簌簌而下。
“大小姐”高紹遠張了張嘴,心生憐惜,卻又感到狼狽。
他從來沒有哄過女孩子,從來只有旁人巴結奉承討好他的份面
對哭得傷心的喬錦玉,他不知所措。
只能無聲的,更緊的抱住了她。
喬錦玉哭了一場心中抑鬱略解好受了些,倒是自己止了淚“噗嗤”輕笑,嗔道:“你怎麼連句安慰人的像樣話都不會說”
高紹遠見她終於止了哭聲心裡一鬆,不好意思笑道:“我,我本來就不會”
這才覺得,他這樣抱着她,似乎有些不妥。心裡有個聲音讓他放開她,可手上似乎卻將她抱得更緊了,根本不聽心裡的理智的話。
竟是不捨放手
她的頭伏在他的胸口,儘管隔着厚厚的衣裳,他卻依然感覺得到胸口衣襟與她的臉相貼的地方一片灼熱,那是她的溫度,甚至似乎能感覺得到她臉上肌膚的柔軟。
低頭,下頷便可碰到她頭上的秀髮,鼻間盡是她淡淡的清香味道。
一手攬在她腰間,雖是冬日,依然可感覺那窄窄的纖細的腰身,可想而知觸手該是何等的骨肉均停而滑膩;另一手從她的肩背攬過,她的身板那樣的纖弱單薄不禁風,想想便叫人心生憐意。
許是方纔一時不察門沒有關好,一陣北風呼嘯掃過,門“哐啷”一聲巨響被吹開了來,反覆敲打在牆壁上,將兩人嚇了一跳,慌忙分開。
喬錦玉這才猛的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纔做了什麼,臉上一時微熱。
驟然一空,高紹遠心裡下意識的有些遺憾,忙又將門關好。
回過身來,臉上亦有點不自然,輕咳一聲笑道:“地方簡陋,大小姐請坐”
說畢拿起桌上的茶壺斟了杯茶水推到她的面前,柔聲道:“茶水粗劣,不是大小姐能吃的,握着暖暖手也好”
喬錦玉微微一笑,握着那茶杯,放到脣邊輕輕飲了兩口,神色自若,沒有絲毫的勉強之情。
在高紹遠愕然的神色中微微一笑,柔聲道:“你忘了我在紫竹庵中曾經住了三年呢紫竹庵中的茶水,比這個還不如”
高紹遠笑笑,兩人的目光下意識的碰上,各自又避開。
念及紫竹庵,也算得上是有兩個人共同的過去和秘密,心中一時皆生出些感慨來,彼此在各自心中的關係無形中又拉近了一些。
世間造化,大抵如此。
誰也無法預料下一秒會發生什麼,無數的下一秒構成一段段與衆不同的各人所獨有的人生。
在某些特殊的時刻回想時,連自己都覺得驚訝感嘆:原來自己竟經歷過那麼多的事了嗎原來自己是如此那般一步一步方走到今日的
“如果沒有大小姐,我還不知道在哪裡流浪呢”高紹遠笑嘆道。
喬錦玉亦微微一笑,柔聲道:“你也幫了我許多,算起來是我佔到便宜了,沒想到生意上的事情你那麼懂每次同你商量、向你請教,你總能教我許多意想不到的好法子”
高紹遠笑笑,“那是我應該的”
其實喬錦玉很想順口問一句“你家中可是經商的”又覺唐突便沒問,見他也只簡單答了這麼一句,對爲何如此精通經營並無二話便知道自己沒有問那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