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劉武的守衛如今成了劉統領,趁着天擦黑進了相印殿,手裡還提着一籃子上好的山竹,這山竹不是安城所產,價格稍貴,一般百姓家裡也不常吃,迴雪想着,他這一籃子也少不得花了幾兩銀錢的,便對他說道:“你來便是,何必又破費這個。”
劉武跪在地上給迴雪行禮,等煙紫把裝山竹的籃子接過來放在桌上,便以又連着給迴雪磕了頭,這磕頭在宮裡也算大禮,一般奴才們見了主子或是下跪,或是打千,磕頭比這些可虔誠多了,迴雪讓煙紫扶他起來說話,劉武才垂首道:“多謝鬱妃娘娘,如今呂統領走了。”
如果是因爲劉武當上了統領,特意來給自己道謝的,迴雪覺得倒沒這個必要,自己本來也不是一個施恩求回報的人,只是看劉武不錯,所以才做了順水人情罷了。
劉武似乎看清了迴雪的心思,又接着道:“奴才不論是當守衛,還是當統領,都是皇上的奴才,奴才都一樣的盡心。只是呂統領在的時候,時常苛待手底下的人,有些兄弟若不聽話,或是犯了錯,被罰銀子是小,他還動私刑,打的守衛直不起腰,如今他去了,一衆守衛都是拔雲見青天,不管是誰當統領,大家都高興,奴才們銀子不多,也孝敬不起什麼貴重的東西,這籃子山竹,實在是大家的意思。還望娘娘收下。娘娘恩情,我們感激不盡。”
說完了這些,劉武就有些語塞,他本是個粗獷的人,不善言辭,上面的一通話,也是衆守衛一起想了好久纔想好的,如今見相印殿威嚴莊重。迴雪說話又簡潔明瞭的,他更是又激動又拘束,迴雪讓王方送他出門,又讓煙紫拿出二十兩一塊的銀子給他:“那天在神武門口產下四阿哥,你們功不可沒,拿着銀子去喝口茶。”
劉武顫抖的接過銀子塞進袖裡,他以前每月有二兩銀子的月錢,現在成了劉統領,每月也不過四兩,二十兩銀。或是他快半年的月例錢了有些哽咽,又給迴雪行了一次禮,才走了。
迴雪本不愛吃山竹。便讓煙紫拿着去分給一衆奴才們吃,衆人吃的正高興,見管嬪的小丫鬟程悠閃閃爍爍的來了,從上回出了事後,管嬪像是跟迴雪劃清了界限一樣。也不再跟相印殿來住了,今兒她的婢女來,倒讓人很意外,原來是管嬪去養心殿給皇上請安,臉上還腫着,又有青斑。皇上有些心疼,便問了緣由,知是那日打的。便叫趕緊看太醫,管嬪上回打了錢太醫,跟他關係不睦,錢太醫是太醫院的院判,一些老太醫都聽他的。管嬪怕他們看診不利,就讓程悠去太醫院叫蘇太醫。正好聽小太監說蘇太醫在宮裡,卻不在太醫院,首當其衝就想到了相印殿,以前常聽說蘇太醫是相印殿的首席太醫,鬱妃的病痛都是他看的,沒曾想到了相印殿,蘇太醫卻不在這,不由的十分失望,一路跑的氣喘吁吁,很是難受。
她本想轉頭走,迴雪卻把她叫了進來,又讓煙紫給她衝了杯茶,賞了座,程悠一個婢女,哪裡受過這樣的待遇,斜着身子淺淺的坐在迴雪對面,心裡很是忐忑,又有些害怕,不知道迴雪是要幹什麼。
“你主子最近好嗎?我看她最近瘦了一些,可是你們服侍的不周到?”
程悠一聽,把茶碗放在小几子上,屈膝跪倒:“鬱妃娘娘明鑑,奴婢們服侍的盡心盡力,只是主子她好像心情不好,所以鬱鬱寡歡,想來是這個原因,所以……”
迴雪看着她道:“你主子的臉這麼幾天了,還腫的厲害,唉,也可憐了她,要對自己下狠手。你再別處找一找蘇太醫吧,找到了,就說是我的意思,讓蘇太醫好好的給管嬪看一看,什麼好藥,貴藥,需要用的,儘管用,如果沒有的,來相印殿拿就是了,只是這些不要讓你主子知道,她如果知道,怕是要不高興,你就不好當差了。”
程悠一開始有些害怕,本是害怕迴雪問主子的隱私,她也是在宮裡侍候過人的,知道宮裡女人之間喜歡互相爭鬥,你打聽打聽我的消息,我再打聽打聽你的消息,若她問了,自己不答,那就是欺騙,聽說神武門的呂統領因爲得罪了她,皇上一回來就被打了杖子,攆出宮去了,如果自己對答不好,讓她不高興,那不是災禍就來了?可聽迴雪一席話,只是關心自己的主子罷了,並沒有什麼別的意圖,話語間又懇切,又溫柔,還能站在自己的立場爲自己一個小小的奴婢考慮,很是感動,便抹着眼淚道:“多謝鬱妃娘娘體諒,我們做奴婢的,一定爲了主子在所不辭。”
“管嬪的臉……一直不見好,她一直沒看太醫嗎?”迴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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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悠搖搖頭:“不但沒看太醫,這兩天,聽說皇上要回來,每天起牀,不用早飯,主子就……就先打自己二十個耳光,直打的嘴角出血,然後擦了,才吃飯的。奴婢也害怕,本想求娘娘去勸導,可娘娘跟我家主子……宮裡各處的娘娘跟我家主子……所以奴婢是求告無門,也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麼,或許是她有煩心的事呢?只求蘇太醫好好的給主子看一看。”
迴雪讓煙紫送她出去,又分派了兩個小太監跟着她一塊去找蘇太醫,煙紫聽程悠說管嬪這兩天都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唬的不輕,不會是管嬪腦子有毛病了吧?可看她跟自己家主子說話,也不像有病的樣子,那她爲什麼要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呢?
迴雪心裡卻明白的很,管嬪雖跟自己不和睦了,跟榮妃是更不和睦,以前在儲秀宮時,榮妃借吃飯的名頭就整過她一次,還害的她進了浣衣局,因此屢次被人瞧不起,這次又在衆妃面前給她難堪,她無奈自己把臉打傷,可這傷皇上卻沒見着,她如今打自己的臉,就是打給皇上看的,只有她傷的重,皇上纔會心疼,心裡纔會對榮妃有微詞,榮妃不好過,纔是她的目的,只是這手段,也有點太狠了些。
蘇太醫正在永和宮給岑梨瀾把脈,聽內務府的人說,永和宮收拾出來一間給新進宮的許答應住,因此怕逗留說話不方便,剛開了清火的方子,便欲出門,卻被岑梨瀾留住了:“我記得蘇太醫以前有一手帕,很是好看,怎麼,現在沒見蘇太醫帶在身上了呢?”
那手帕本是煙紫送給蘇太醫的,被岑梨瀾看見了,心裡一直不爽快,卻又只得壓抑着,這天見奴才們都在廊下侍候,沒忍住,就講了出來,蘇太醫很是尷尬,只得說道:“是……是……”
話還沒說完,程悠幾個人就到了永和宮,把皇上的交待講了,蘇太醫就跟着去了承歡殿給管嬪看臉,開了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又讓小太監跟着去抓了藥,只是這藥抓了回來,管嬪卻沒有用,偷偷的倒在了灌木叢裡。
給榮妃請安的時候,迴雪多看了管嬪兩眼,她的臉還是腫的,只是青斑未消,榮妃沒有喝茶,也沒有給一衆妃嬪上果子,冷冷的盯着迴雪道:“聽說神武門的呂統領辦事不利,被削了職了。”
下首不知情的妃嬪搶着道:“辦事不利的奴才,留着何用。還是皇上英明,一回宮就收拾了他。”
“最近宮裡怎麼跟放跑了八哥似的?到處都有人多嘴?是不是本宮代理這六宮,讓你們都有意見了?”榮妃把目光移到那妃嬪的身上,如大冬天的寒氣,冷的那妃嬪一個寒顫,想着管嬪腫脹的臉,便趕緊改口道:“是我多嘴了,我是亂說的,榮妃娘娘不要放在心上。我們一切都聽娘娘的,一切唯娘娘馬首是瞻。”
榮妃道:“鬱妃,你怎麼看呢?”
迴雪不急不慢的道:“剛纔大家不是說了嗎?我也是這樣看的。”
榮妃氣的無法,又不能把呂統領聽命於自己的事講出來,只得握緊了拳頭,可護甲太長,很是礙事,便一個個取了下來,扔在小几子上,這護甲赤金爲底,上鑲嵌寶石,很是貴重,凌雲趕緊的撿了起來,取出手帕子輕輕的包上。
青嬪有意轉移話題,她天天跑管嬪住在一個屋檐下,見近來管嬪也不常出去走動,倒是時常的在承歡殿的大院裡晃悠,這倒是很礙她的眼,有意奚落她,便盯着她的臉道:“聽說,皇上派了太醫來給管嬪開了方子,又抓了藥,怎麼喝了沒見效?如果一直這樣不見效,那可就是大事了。皇上可不想晚上一點燈,見身邊睡了個美人,臉腫的跟彌勒佛似的。”
下首的人傳出一陣笑聲,榮妃的臉卻更陰鬱了,管嬪的臉腫,怎麼說也跟自己扯的上關係,皇上讓管嬪找太醫,那就是心疼她,心疼她,就定會在心裡怪自己太沒分寸,管嬪的臉一日不好,自己便一日不得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