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情急如火,果然不假,第二天,便傳來消息,皇上允了二阿哥跟着去西北,於其說是去打仗,不如說是去鼓舞士氣的,二阿哥去了,便猶如皇上親臨一般。代表的是皇家的氣派跟威嚴。
這幾天大雪一直不停,內務府重新分發了炭火給各個宮裡,雖燃着炭,還是覺得比往年都冷,聽說二阿哥臨行前,皇上還賞賜了他一件孔雀毛鑲金線的披風,雖然之前二阿哥所作所爲常讓皇上震怒,如今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而且是去邊關,皇上內心的情感又被調了出來。畢竟是父子,二阿哥再不爭氣,皇上還是對他心存希翼。這本無可厚非,奇怪的是,自二阿哥去西北以後,承乾宮榮妃那一連三日沒讓去請安。
請安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習俗,怕的是一些妃嬪懶散,沒有規矩,每日清早大家一塊坐一坐,或是喝喝茶,或是吃些果子,或是來道個福,也是一種禮節,承乾宮一向平安無事,這回榮妃突然三天不出宮見人,倒讓人詫異。
於是有些無事之人就開始傳,有的說榮妃最近晚上老做噩夢,怕是在宮裡時間久,不知得罪了誰。有的說榮妃病了一場,還很嚴重呢,只有王方心裡最清楚,這一日來跟迴雪說,承乾宮小太監那得來的消息,榮妃本想讓大阿哥跟着去西北,就算去不成,也要到皇上那裡爭取一下,畢竟大阿哥跟二阿哥年紀相仿,這立功的機會,簡單又快捷,榮妃可不想讓二阿哥獨領風騷,沒想到大阿哥現在越發愛看書了,竟慢慢成了書呆子。吃飯的時候,要先看一會兒書,睡覺之前,要先看一會兒書,有時候去趟茅廁,或是到榮妃的承乾宮,手裡也不忘拿着書,榮妃由最開始的欣慰,慢慢的有些擔憂,這文縐縐的樣兒。哪裡像是能做太子的,有心歷練他,苦於沒時機。這次去西北,本來榮妃一早就爲大阿哥謀劃了,讓他親自去皇上提,說自願去邊關督戰,沒想到大阿哥竟然一句話給回絕了:“我又不是武將。也不懂兵法,去那不是添亂嗎?我的書還沒看完,就是看完了,我對這帶兵打仗的,也不感興趣。”
榮妃勸說無效,偷偷的去找了皇上。說大阿哥願意去西北,讓皇上定奪,沒想到皇上竟然告訴榮妃。大阿哥跟他說了,自己不願意去西北,如果榮妃來請願,讓皇上不要當真,榮妃自討了個沒趣。沒想到自己的大阿哥看書看的,竟然有些迂腐了。有些話,怎麼能告訴皇上呢?這裡是皇宮,不是鄉野人家,做兒女的,想盡了辦法,都在虛情假意的討好皇上,大阿哥倒好,竟在皇上面前實話實說起來。白白讓自己在皇上面前出了醜。
心裡不快,回到承乾宮就發了脾氣,拿起手邊的花盆,花瓶,官窯筆筒,給扔到地上,又把牆上掛的幾幅文人墨客的書畫給取了下來,撕的粉碎,這些字畫都是真跡,幅幅價值連城,大阿哥看着心疼,便埋怨了起來:“額娘有氣衝我撒就是,何苦作踐這字畫,這可都是先人的血汗精氣神,來之不易。”
這個時候了,大阿哥扔沒分清輕重緩急,還在跳着腳心疼那些畫作,氣的榮妃斥責了他幾句,便讓他回阿哥所了,又聽說二阿哥被皇上準了去西北,看着二阿哥一臉驕傲的進宮,又手捧皇上賞賜的披風,心裡很不是滋味,如果沒有這次去西北,二阿哥肯定還被扔在宮外,冷冷清清的住着他的文思王府,而這次隨着出征,回來後就不一樣了,多好的時機,竟被二阿哥搶去了,或者,是大阿哥直接放棄了,榮妃這幾日吃不下,睡不着,不停的在承乾宮裡踱着步子,嘴角也起了水泡,錢太醫趕着開了幾副去火的中藥,喝了都不見起色,想來心裡分外煎熬。
岑梨瀾陪着迴雪去看了四阿哥回來,聽到這信兒,便笑說:“你的四阿哥,以後是個什麼樣呢?若是舞槍弄棒的,怕你會擔心,若是咬文嚼字的,又太沒意思,只是以後要聽你的話,不然,你可就安生不了了。”
“四阿哥剛生下來不久,都不會說話,天天躺在搖籃裡,我倒不想安生,關鍵四阿哥也不能折騰我呀。”迴雪也笑了。
雪終於止住了,天空看上去湛藍湛藍的,好像一塊藍色印花布蓋在頭頂,很近,卻又那麼空曠,各宮的小太監並內務府的太監開始窸窸窣窣的掃雪,見了迴雪跟岑梨瀾,就把掃帚扔在地上,趕緊的給二人行禮,宮裡一向都是這樣,連好好走路都沒有機會,在這宮道上,若是遇上別的主子,自己得行禮,遇上奴才們給自己行禮,就要說“免了”。迴雪如今是妃位,宮裡給她行禮的奴才越來越多,岑梨瀾面上裝的嚴肅,聲音卻很輕快:“咱們一塊當選的秀女,就數你最順心了,如今有阿哥傍身,還有如花美貌。”
“那你怎麼不跟皇上生一個?”迴雪道:“就是生個公主也好。”
“我見了皇上,就覺得怪彆扭的,這樣如何生一個?皇上的心思,也早不在我這裡了,我也不強求。”岑梨瀾道:“他不來我永和宮,難道我還去養心殿獻身?”
“你呀,說話越來越放肆了,宮裡人多嘴雜的,這話讓皇上聽着,可就要不高興了。”迴雪道。
這種話岑梨瀾早已聽迴雪說過無數遍,於是便小嘴一撇道:“知道啦,以後不說了還不行。”
第四天的時候,榮妃終於肯見人了,請安的時候,大家也心知肚明,所以都不好亂說話,蘇答應因位分低,平日裡又常把自己關在內室裡,所以跟其它妃嬪關係很是疏遠,宮裡的風吹草動,她也不很明白,這回二阿哥去了西北,對蘇答應來說,是件大大的好事,於是滿眼帶笑,活色生香的道:“二阿哥真是長進了,這不,主動去了西北,那可是苦寒的地方,打仗時,那刀棒可是不長眼的。咱們在安城都凍的哆嗦,他在西北,肯定也吃苦的,難得他這一片心呀。”蘇答應的話有炫耀,有誇讚。
其它人頓時把目光集在榮妃身上,榮妃卻冷笑了一聲,並不說話,青嬪明白此時正是自己表現的時候,於是喝了口茶,也冷笑着道:“真是少見多怪,去一次西北,算得了什麼,帶兵打仗的又不是他,他不過是湊個熱鬧,走個過場罷了,若真去送命,你以爲二阿哥就敢去了?”
“敢不敢去的,現在不是去了嗎?”蘇答應話裡有些挑釁,放在以前,她萬萬不敢在衆人面前出這風頭,只是如今跟葉赫那拉皇上爲伍,也不怕跟青嬪等人勢不兩立了。所以,話語間,也並不承讓。
“你這麼看好二阿哥,那就回去多燒燒香,拜拜佛,求佛主保佑他,長命百歲,這次千萬別出意外,若是讓蠻夷捆走了,或是戰死了,那就慘了。”青嬪嘴上也不饒人。
“青嬪說這話,是詛咒二阿哥的嗎?本來西北戰事吃緊,皇上憂心忡忡的,好不容易二阿哥去了,青嬪娘娘又說這風涼話,一會兒這話傳到皇上耳朵裡,或是二阿哥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皇上追究起來,那可不是輕罪。”青嬪跟蘇答應說話,本沒管嬪什麼事,只是她見青嬪一副吃不着葡萄就說葡萄酸的模樣,便有些反感,於是拿皇上壓了她一回,果然,青嬪也自知失言,臉上一紅,恨恨的盯了管嬪一眼,便不說話了。
“都別爭了,二阿哥去西北,代表的是宣國,咱們都應該敬佩纔是。再說,後-宮不得干政,你們說些什麼胭脂水粉,戲曲雜耍的,也好些,何必非扯到前朝去。”榮妃替青嬪解圍。
蘇答應也感激的看了眼管嬪,承乾宮裡氣氛壓抑,茶也喝的索然無味,離開時,蘇答應又叫着管嬪,不知在嘀咕些什麼。
岑梨瀾跟迴雪去了暢音閣賞雪景,望着白皚皚的雪堆,悵然若失的道:“管嬪如今要投靠蘇答應跟皇后了?爲什麼幫着蘇答應說話?”
“不過是尋常一句話,也看不出什麼,本來,管嬪跟青嬪就不和睦。”迴雪道。
“怕是管嬪知道自己寡不敵衆,想像蘇答應一樣,找個靠山呢?”岑梨瀾道。
“如果是,那就大事不妙了。”迴雪低頭沉思。
“她有靠山,在宮裡行走,不就安全多了,有什麼不妙的?”
“若她真跟蘇答應,葉赫那拉氏皇后爲伍,皇后在深宮裡,能幫到什麼?蘇答應還沒管嬪位分高,還得依仗她呢,到時候如果得罪了榮妃,青嬪,榮妃倒不敢動皇后,蘇答應也有三阿哥傍身,打狗還要看主人的,那能動的,就是管嬪,如果她想靠攏皇后,那就更孤立無援,而且更容易被盯上,可不是不妙了。”迴雪想着管嬪進宮以來的坎坷,不禁替她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