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雪聽了皇上的話,纔想起來良嬪怎麼突然的就去了,或許她承受的壓力太多,承熙又是如今一副不辨生熟的樣子,只是自己沒發現罷了,看皇上一臉的自責,這個九五之尊能在此時說着這些話,怕是良嬪在天之靈聽了,也會有些寬慰吧,於是對皇上道:“事已至此,皇上就多在承熙公主身上用些心吧,她喪了母,如今神志不清,也很可憐。”
皇上跟迴雪坐在牀邊,看着火紅的燭光撲撲的向上閃着,映襯着皇上棱角分明的臉分外的俊朗。
“你一定好奇朕既然疼惜公主,爲什麼這麼急急的就把她配了人家。”皇上道。迴雪被說中心意,不由得低下了頭。
“承熙如今在宮中,雖是大富大貴,但她不快樂,對這樣的生活也沒有記憶,如今朕把她許給納蘭家,只其一,她喜歡納蘭,她高興。這就夠了。”皇上道,迴雪聽皇上說着這些,也暗歎皇上的用心良苦,她難忘剛纔飯桌上,承熙見到納蘭時的神采,所謂一生一代一雙人,幸福不過如此吧,自己於此無緣,也只能希望承熙能抓住她的幸福了。
外面的雨依然在嘩嘩的打着窗子,夜幕拉下來,養心殿的氣味都夾雜着深秋的霜氣,迴雪記起小時候在江南,曾跟嬤嬤一起,在秋後到田裡捉蟋蟀,然後用貓耳朵串起來,後來阿瑪罵了嬤嬤不知體統,便再沒有去了,而那時候的田裡,有枯黃的秸稈,有淡黃的太陽,那種秋天的味道跟這個夜如此的相像,只不過是淺淺的罷了,時光轉瞬即逝,當初那個還在孩童的小姑娘,如此已在這無邊的深宮裡,那些自由,像開過的花一樣,早已枯萎凋零無處找尋了。
一個小太監進了養心殿偏房,把懸着的宮燈熄了幾盞,房裡頓時暗了不少,皇上脫了鞋子,盤腿坐在牀上,從袖裡裡掏摸着道:“朕給你看個東西。”說着,掏出了迴雪遺落的那朵蔥綠滾金邊紗花遞到了她手裡。
皇上怎麼會有這紗花?迴雪手裡捏着這花,心裡不禁奇怪,那日聽說良嬪有事,於是迫不及待的去看望,所以紗花掉了,也沒去撿拾,如今這花怎麼卻在皇上的手中。聽皇上如此問,只得把當日的情形又講了一遍。
“果然如此?“皇上又問。迴雪聽了點了點頭道:”皇上是在哪得的?難不成正好被皇上撿着?“
“是繪貴人說,正在欣恩殿休息,聽到院裡砰的一聲,讓小太監跑去一看,原來是一張血跡未全乾的貓皮,等打開門瞧時,早已不見人的蹤影,只有這朵花,落在門口被撿了回來。“皇上意味深長的道:“繪貴人說是有人故意扔貓皮,是想讓自己受驚。”
迴雪聽了,從牀上起身又跪在地上,心裡已然明白繪貴人是要拿這紗花詆譭自己,一來讓皇上以爲,這貓是自己虐死的,讓皇上覺得自己是個心腸歹毒的人,二來讓冷宮葉赫那拉氏把恨移到自己身上,三讓皇上懷疑自己對繪貴人這一胎心生嫉妒,一箭三雕的主意,也虧她可以想的出來。於是道:“養貓的只有冷宮的葉赫那拉氏,她的貓被狠心的人剝了皮,臣妾也有聽說,只是肯定不是臣妾所爲,雖葉赫那拉氏被良嬪指認有錯在先,但她已去了冷宮,算是已得了懲罰,臣妾跟她無仇,又怎會跟她的一隻貓過不去,再有這朵紗花,臣妾剛纔所講句句屬實,繪貴人如今懷着皇上的孩子,臣妾怎麼可能要故意去嚇她。臣妾跟岑小主去暢音閣觀魚後,便回了相印殿歇着,並不曾到過繪貴人的欣恩殿。”
“叫煙紫進來。”皇上聽完迴雪的話,便衝着門口喊了一聲,侍候在廊下的煙紫聽到召喚,忙理了理衣服,低頭進了養心殿。到皇上面前,跟迴雪同跪了,不知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這紗花你可認得?”皇上指了指回雪手裡的紗花道。
“奴婢認得。”煙紫一邊回答,一邊覺得莫名其妙。
“那怎麼丟的呢?皇上裝做如無其事的道。”煙紫聽了,便偷偷看了眼迴雪。
“不用看你主子,你只管實話實話。”
煙紫聽了皇上的話,便把去永和宮路上的事一一又講了一遍。並說道:“奴婢所說句句屬實,如有不實,願聽皇上發落。”
皇上聽了煙紫的話,讓迴雪主僕二人起了身,又哈哈的笑了一聲拉着迴雪的手道:“朕差點讓你受了委屈,繪貴人這個人啊,就是愛小題大做,朕都跟她說了,鬱嬪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幹出這種事來,是她想多了。”說着,拿過迴雪手裡的紗花,輕輕給迴雪插在頭上,示意迴雪今晚就在養心殿跟自己一塊歇着。
“皇上,臣妾今日身上不適,染了風寒,怕衝了皇上龍體,怕不能好好侍候皇上了,還請皇上另挑娘娘來養心殿。”迴雪說着給皇上福了一福,迴雪的這句話差點嚇得煙紫一身冷汗,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份,自己主子這三句二句話便給推辭了,皇上心裡能痛快嗎?皇上聽了迴雪的話,皺眉想了想道:“你生朕的氣了?”
“臣妾不敢,蒙皇上喜歡,只是今日身上確實不適,怕怠慢了皇上,再則皇上雖寵着臣妾,臣妾也不能恃寵而驕,臣妾也要爲皇上考慮,如今儲秀宮裡,小主們進宮已有些日子,還請皇上憐憫。”
皇上聽了迴雪的話,讓她起了身,自己想了一會並不說話,煙紫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又過了一會,只聽皇上道:“朕覺得那個岑梨瀾,你倒是提到過她幾次,既然你這樣說,今晚,就讓她來養心殿侍候吧。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明日找個太醫瞧瞧。”說着,叫了王福全進來,把話跟他說了說,王福全便急急的去儲秀宮傳旨了。迴雪跟煙紫謝過皇上,便從養心殿退了出來。門口的小太監早已把油紙傘遞了上來,另外又拿了一盞燈說是天黑路滑,煙紫接了道了謝,一手撐着傘,一手提着燈,便跟迴雪二人往相印殿方向而去。
風雨又一次溼了迴雪的臉,走在路上,她不由得想着,原來皇上聽了繪貴人的話,還是懷疑自己的,只不過有煙紫在,纔算洗了自己的莫需有的罪名,想來這皇宮如此可怕,只簡簡單單的一朵紗花,便能引申出這麼多的背後故事。宮裡的青磚小道早已被水沖刷的乾淨,一陣涼意自下而上襲來。迴雪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在一盞撲朔的小燈下,跟煙紫一步步的往前走,煙紫心裡似乎有很多話要問,卻被迴雪用沉默憋了回去,一時到了相印殿,除去了溼衣服,又拿毛巾給迴雪沾了沾頭髮,小宮女趕緊的端了熱茶上來,煙紫看回雪喝着茶,才站在一邊把自己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納蘭侍衛爲何晚上進宮?皇上爲何要問那紗花的事?主子爲何裝病不願侍寢而是讓給了岑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