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上香的時候,已經算是儀式的最後一個步驟了。
岑夜這死孩子,在儀式開始之前,就不是很想去搭理幾個官員和新國師的人選。
寒暄基本全部變成了岑策的事情。
他就只是揹着手,站在旁邊,偶爾面無表情的應上兩聲。
令人覺得架子不是一般的大。
除了點頭哈腰着陪笑,全然沒有別的法子。
那即將當上國師的巫女年紀也不大,約是同舒怡差不多。
剛見面報上名字的那會兒,岑夜就是‘嗯’了一下,也不清楚他到底記住沒記住。
儘管岑夜不過是個破小孩,可好歹也是世子。
本打算等儀式結束,便再好好多打打招呼。
怎料纔是宣佈禮畢,那白衣就是一個字都沒交待,直接把所有事都丟給了岑策。
自己直奔羣衆而去。
卻是不知道爲何,路走到一半,雷厲風行般的腳步竟是停了。
“……?”
見岑夜忽地站住,紅蓮在人羣外面納悶,便是主動走了過去。
“幹嘛站着,不過去?”
“沒有,突然想到點事。”岑夜答得心不在焉,眼睛朝着夏半均看了看。
袖子裡,手亦是緊了緊。
紅蓮自是隻看見他瞧夏半均那邊,就也回頭瞅了瞅。
隨後想到什麼,笑道:“怎樣,是不是覺得那冰窟窿和夏半清簡直一模一樣。”
“現在兩個人站在一起,挺微妙的?”
“……”岑夜沒說話,白了紅蓮一眼。
暗罵了句沒心沒肺,就是繼續邁步走了。
“世子殿下。”
見岑夜過來,舒怡連忙福身,還笑得如暖風拂面。
眼睛裡,卻是朝着岑策那邊瞧了瞧。
似乎又是覺得,那二皇子好像也不錯。
畢竟是受了成人禮的大人,不會比岑夜這死小孩難搞。
夏半清自然把她這心思給看穿了。
懶懶勾勾嘴角,正要和岑夜打招呼,便是被這小鬼搶了先:
“夏半清,我勸你往後,最好別這麼肆無忌憚的,出現在本世子面前。”
岑夜來者不善,可夏半清依舊不羈,懶懶問了聲:“爲何?”
“我確是替夏家說過情,但你早就被族譜除名,不再是夏家的人。”
“我放過的夏家,並不等於放過你,虎山和義賊幫的賬,遲早是要找你算的。”
岑夜不帶情緒說着,然後看了舒怡一眼。
明顯是在告訴夏半清,別以爲現在有舒朗撐腰,就了不起了。
又是微微彎了眼角,笑意陰梟:“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人若送我大禮,必定是十倍謝還。”
“所以請夏二公子,務必在京城多留些時日,也好讓岑夜,感激一番。”
“一定一定。”夏半清一個長揖,懶散從容。
雖似滿不在乎,卻無形中,亦是透着幾分危險的感覺。
紅蓮儘管沒有說話,臉上也還是淡然。可看着夏半清的目光,明顯深沉得很。
這岑夜不愧是破壞氣氛的能手。
原本還好好的,他一過來,一開口,便是全毀了。
然而關於他們同夏半清有仇這事。
舒怡先在丞相府見過,雖不瞭解詳情,但也算知道。
卻是夏半均今天,當真頭一次聽說。
最初紅蓮來找自己替岑夜治傷,根本沒有提過同義賊幫和半清有過節。
何況街頭詐死的時候,他們分明同酒館分舵的人是一夥兒
。
“……”
那冰窟窿看着幾人,明顯有話要說,但又不知如何開口。
紅蓮這纔想起還有此事,正要解釋一下。
就見岑策慫包過來了。
“見過二皇子。”
除了紅蓮和岑夜,其他人幾乎是一起揖的禮。
“夏大人,夏公子。”岑策也是點頭招呼,然後多半因爲尷尬,直接跳過了紅蓮和岑夜。
看着舒怡:“這位是……?”
“殿下,這位是舒大人家的千金,三小姐舒怡。”夏半清深知舒怡的心思。
爲凸顯她這大家閨秀的矜持,自然是幫腔着給她介紹。
舒怡倒是配合得極好。
立馬朱脣一抿,頷首一笑,微微垂了媚眼。
看上去大方得體,卻又有種欲語還休的羞澀。
加上那身翩若驚鴻的裝扮,清晰宜人的香氣……
岑策身爲慫包,哪裡有不中招的道理?
立馬就是看得有些呆了。
舒怡雖沒擡頭,正眼去瞧,但也知道岑策現在什麼反應。
之前從岑夜——那個像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身上,找來的挫敗感,頓時就被岑策治好了。
心中更是暗喜,偷偷看了夏半清一眼。
感謝他送給自己的金創藥,讓之前被舒萱那些賤人弄傷的臉,還了原貌。
只要對方不是夏半均那冰窟窿,舒怡做了什麼,紅蓮都是興趣不大。
不會多管。
何況那冰窟窿,一如既往的沒有令紅蓮失望。
除了走神在想她同夏半清結仇的事。
就是走神在想她同夏半清結仇的事。
“噗。”見那冰窟窿的傻樣,紅蓮忍不住遮嘴,輕聲笑了笑。
卻是舒怡以爲她在笑自己,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快。
“你笑什麼?”岑策亦是心虛,有些不好意思的問了一句。
“沒有,只是意外,你這慫包還有會臉紅的時候。”紅蓮調侃,乾脆明目張膽的笑。
“誰臉紅,你眼花了吧。”
岑策反駁一句,手卻還是去摸了摸自己的臉。
方纔被岑夜攪僵的氣氛,頓時便是因紅蓮的一句話輕鬆下來。
“如何呀好徒兒,生了這麼多天的氣,可是想過,要同爲師和解了?”
紅蓮豪氣說着,還在岑策肩膀上拍了兩下。
“哦?原來紅蓮妹妹,同二皇子吵架了呀!”
夏半清也是跟着搭腔,卻是一句紅蓮妹妹,驚到了岑策。
一臉慫樣的看着紅蓮,還很認真:
“你是他妹妹?”
“天吶……”岑夜頓時頭大,無語的把眼睛一閉,端起胳膊捏着自己眉心。
完全不懂,自己怎麼跟這慫包是親兄弟,此刻只恨不得和他斷絕一切關係。
而旁邊的夏半清,則已是直接笑了出來:“哈哈哈!”
“想不到二皇子,竟是如此有趣之人!”
“……?”岑策看看幾人,顯然沒有懂,轉頭就去瞅那冰窟窿。
怎料那冰山臉,立馬就是把視線轉開了。
沒錯。
即便脾性如夏半均,現下也不是很想同岑策說話。
記得小時候,可是在醫書上看到過——
世有一病,名曰笨蛋,症輕者或可治療,症重者無藥能醫,多爲自發性患病,傳染途徑不明,當敬而遠之。
見幾個人都在欺負岑策,舒怡儘管心裡也笑,臉上卻一派菩薩心腸。
“二皇子可是說笑了。”舒怡柔聲一句,一雙媚眼看向岑策
。
“世子回宮前,爲避奸臣耳目,不是讓夏家收過君寧公主做義女麼。”
“哦,對對對!差點忘了這事了!”岑策恍然大悟。
只覺得這舒怡不僅風姿美麗,還心地善良,簡直快成救人於水火的仙女了。
這小妮子,見一個勾搭一個,紅蓮真是有些看不下去。
岑策好歹是自己徒兒,若是被坑了,豈非是丟了自己的臉?
何況夏半清那死性不改的妹妹,她本來就不認同。
“那些都只是緩兵之計,當不得真。”
紅蓮淡然笑着,反駁了舒怡一句,又是看着夏半清:“夏先生莫不是,骨頭又癢癢了?”
輕浮男表情一僵,沒做聲。
舒怡聳聳眉毛,沒吭氣。
岑策滿臉詫異,看出紅蓮同夏半清的關係似乎不太好。
岑夜勾嘴一個淺笑,心裡有些暗爽。
卻是在衆人都沉默的時候,那冰窟窿居然說話了:
“紅蓮,你們同半清,究竟發生過何事?”
那聲音一貫的冷涼,眉目間的不解,已經憋了很久。
眼神中除了不解,更多的卻是一種不太明顯的憂慮。
半清是他一胎生的孿生兄弟。
何況對半清,他自幼就看得十分重要。
如今好不容易……
他雖說不上來,但他不希望紅蓮同半清之間有什麼不愉快。
那樣。
他會覺得很難做。
方纔知道這些的時候,甚至想了很多。
覺得萬一有一天,要讓他在半清和紅蓮之間選一邊。
當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個瞬間,夏半均的話語和表情,不僅僅驚到了紅蓮,更驚到了夏半清。
他那大哥什麼個性,他怎會不清楚。
從小到大,這冰窟窿什麼時候,用這般神情看過哪家姑娘?
頓時,那懶懶的嘴角就是下意識的勾了起來。
不知夏半清心裡,又是在琢磨着什麼。
旁邊,岑夜把他那突然饒有興趣的懶人臉看在眼裡。
立馬就是認識到,他已經知道了。
這冰窟窿對紅蓮,其實是有放在心上的。
何況方纔,那冰窟窿抱起紅蓮看儀式。
儘管此事沒有什麼問題,可有熟人來的時候,紅蓮那急着下來的模樣,自是騙不過夏半清。
兩個人怕是情投意合這事,在場的,也就只有岑策這慫包眼瞎。
舒怡自是也瞅出了些許眉目。
盤算着該不該幫上一把,撮合撮合,也好拉攏拉攏紅蓮,方便自己接近岑夜。
畢竟根據夏半清說的,岑夜似乎只同紅蓮比較親近。
殊不知夏半清,現在才稍稍寬了一點心,鬆了一口氣。
他一直擔心紅蓮和岑夜之間,因那一路結伴回宮、生死相依的經歷,會生出些姐弟情誼外的東西。
如此對將來帶走紅蓮,很是影響,所以纔對舒浚胡謅一通。
卻是現在看來,紅蓮竟是同這冰窟窿對上眼了。
要知道……
從舒家帶走紅蓮也好,從夏家帶走紅蓮也好。
那都遠遠要比,從宮裡帶走紅蓮,來得容易!
“呵呵呵……”
約是想起來太過興奮,夏半清竟下意識的笑出了聲音。
然而當幾人都詫異看向他的時候。
一輛從宮裡來的馬車,便是到了跟前,緩緩停下。
等那車上的人一下來,岑夜和紅蓮的臉上,全都在瞬間,變得驚訝至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