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紅蓮現在是封了個皇姐,但那些個皇子公主們,似乎完全沒當回事。
不承認她這皇姐封號的茬兒,賢妃和麗妃自是首當其衝。
岑策雖是還把她認作師父,可他好歹是二皇子,而且認識紅蓮又是在冊封之前。
對她,自然還是用對朋友的態度比較合適。
至於岑夜就更不用說。
現在是莫名其妙和她嘔氣,所以才稱皇姐來戳她。
而其他幾個公主們,除了紅蓮去南書房,基本連見都見不着,見了也不會叫。
卻獨獨這蓉妃和長公主與他人不同。
好像對冊封之事,完全毫無怨言。
之前母女倆還專程抽時間,去羨泱宮拜會過紅蓮這個皇姐,走了個禮數。
但紅蓮當時因吸癆不在宮中,自覺怠慢了些。
畢竟冊封之前,雅藝軒吞蛇事件那會兒,紅蓮就是覺得這蓉妃不好惹。
本打算等癆病化解之後,抽空去她那裡走一趟,探探底。
怎料得知夏半清回京,便是完全把這件事忘了。
此刻在瀾玉苑門外撞上蓉妃,纔是想起來。
大概也是心虛。
所以現在蓉妃看向自己,紅蓮總覺得那眼神裡有深意。
覺得可能是在嫌棄她不知禮教。
又或者是。
她紅蓮搶了自己女兒這個真皇姐的名頭,卻全然不把她們母女放在眼裡,也不去她們宮中拜會拜會。
當然。
這些不過是紅蓮想得太多。
畢竟在蓉妃眼裡,她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娃娃,多半不會真心計較。
雖是如此,紅蓮還是暗罵了句冤家路窄,臉上則尷尬笑笑。
搪塞:“紅蓮之前同二皇子鬧翻了臉,便是想過來問問蘭妃娘娘,可否幫忙搭線,勸他與我合好。”
“聽冬兒說她與二皇子同去了泰安院,現在正打算也過去,正巧趁着她在,也好同二皇子講和。”
“如果蓉妃娘娘有重要的事,紅蓮可以順便幫娘娘帶個口信。”
紅蓮說着看向蓉妃,星亮的眸子裡,眼神倒也純真。
卻是這話惹得冬兒心裡一沉,害怕找蘭妃會穿幫。
殊不知紅蓮惦記着小狸子和風鈴的問題,纔是沒空去管蘭妃的事。
反正就算真去了泰安院,找岑策戳穿蘭妃不在宮中,也必定問不出個什麼。
然而面對紅蓮的一番話,蓉妃也看不出是買賬還是不買賬。
因爲她一直嚴肅的很,也不笑:
“這倒不必,不過是世子壽禮之事,改日再說也無妨。”
“岑夜的生辰?”紅蓮驚訝,這事她當真不知,甚至都沒想過。
過去爲鏡國征戰八年,生辰這等事,早是忘記的乾乾淨淨,也不會有誰得閒去提。
怎料冬兒和蓉妃,竟是比她還驚訝。
只是冬兒的身份說不上話,好在蓉妃幫她問了:“宮中傳你同世子甚爲親近,你居然不知道?”
紅蓮笑着搖頭,之後問過一番,才知他生辰是在冬至。
算起來,也是沒有多久了。
想他離國七年,後又除奸有功,今次白王定是會好生辦個隆重。
但就紅蓮同他之間的關係而言,這禮物絕對是不能夠怠慢的。
可那臭小子究竟喜歡些什麼,紅蓮半點不清楚。
總覺得送他任何東西,他似乎都不會高興。
就是把那天上的星星給他摘下來,恐怕都只會不以爲然的挑挑眉毛罷了。
之後兩天,禮物這事沒少讓紅蓮鬧心。
再加上岑夜對自己那般態度,又從小狸子那裡問了風鈴被打的前因後果,就越發的鬧心。
對於小狸子當眼線之事,紅蓮並未怪他。
只慶幸自己咳嗽最嚴重的時候,都是躲在了別處,沒露馬腳。
再是對岑夜這般監視她,有些氣憤。
儘管最後作罷了,但紅蓮還是去了一趟華星宮找他說教。
怎料又是被他那冷嘲熱諷的態度,噎得半死。
“你如此生氣,莫非真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那少年坐在桌案前,看着泰安院以及國師、靈獸之類的資料文獻。
面對紅蓮的質問,一句事不關己的話,便是塞得她沒法反駁。
之後依舊也不看她,無甚情緒的又甩一句:
“先前該是說過,讓皇姐無事就少來華星宮,難道忘了?”
“……”紅蓮一陣沉默,當真是有些煩了。
臉上一沉,就是上前拿開了他手裡的卷軸:“我究竟是哪裡惹到你了?”
“就因爲風鈴把你想要吻她的事告訴了我,所以你又覺得面子掛不住?”
紅蓮蹙着眉頭看着他,大有說教他小氣、臉皮薄的勢頭。
而岑夜也不說話,還是不看她。
只伸手拿了另一本文獻。
卻是纔要翻開,紅蓮就又是奪了過去。
兩人如此反覆進行了許多個回合,岑夜終是再無書可拿。
紅蓮看他明顯隱忍着,以爲該是會說點什麼了。
怎料他就是幹坐了片刻,而後……
呼一聲吹滅了燈火。
儼然一副辦公完畢的樣子,起身離開,回房休息。
紅蓮氣得就差吐血,發誓很想打他一頓!
纔跟上去,他竟忽地止步:
“女人,不管泰安院還是華星宮,以後沒事,少來找我,我不想看見你。”
“還有。”
“別碰我!”他回頭,咬得極重的三個字,生生怔住了紅蓮。
她剛剛準備去抓他的肩膀,讓他轉過身來。
卻是這樣的三個字,令她的手頓時停在了半途。
此刻此刻,他看她的眼神無比陰冷,映着月色,甚至能夠看到眸中冷冽的光。
他並非是在和她嘔氣胡鬧;
他這次,是來真的!
紅蓮心裡一怔,眉目間盡是不懂和莫名。
他就這樣瞪着她,而後忿忿兩字:
“你髒!”
或許是這字音咬得太重,以至於岑夜走遠回房,紅蓮都還愣在原地。
他說,髒?
是說她?
紅蓮想了很久,仍舊找不出個因爲所以。
不過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漸漸露出一種恍然而陌生的神情。
最後只剩得一聲苦澀自嘲的輕笑:
莫不是自己成天扮作一副姐姐親孃般的模樣,他終於,覺得噁心了?
可她是真的心疼他,真的關心他。
難道,也是錯了……
這之後,紅蓮再是沒有找過岑夜。
而風鈴因爲這次的事,對紅蓮明顯疏遠了很多,甚至連過去的那種惺惺作態都沒了。
與舒浚之間,亦是不再同過去那般。
彷彿一夜之間,唯一剩下的,算是親近的人,便只有那冰窟窿了。
可是和夏半均之間看似沒什麼,卻也因吸癆之事生出了隔閡。
紅蓮心中萬般的蕭索,亦如那步入深秋的季節。
葉是黃了,風是涼了,似乎連京城街上的人,都像是少了些許。
因而顯得那輛緩緩停在丞相府外的馬車,甚是突兀。
那從車上下來的人高高瘦瘦,髮髻與衣裝皆是嚴謹,與一張冰山臉也算相稱。
對於夏半均的來訪,舒浚倍感意外。
上一次見面,還是自己住在無季園的時候。
按理說,他那弟弟夏半清正在府上當大夫,該是沒有再勞煩他這位神醫的必要。
但那止咳藥材料珍貴,無論如何,都是需要通過夏家在太醫院的關係,才能拿到。
便是夏半清乾脆也不勞神了。
反正那冰窟窿隔三差五,就會讓下人給舒浚送來一些。
舒浚記得,夏半清與家中關係不太好。
因而對於夏半均的造訪,舒浚最先想到的,自是夏家要來找夏半清的茬兒。
畢竟之前告知夏家聘請之事的時候,夏老爺直接說了一句‘家中並無此人’。
不過這夏半均,看上去也不像舒家那些個是非精。
感覺,應該不會做找茬這種無聊事,但也不像是來給舒浚送藥的。
客堂中,舒浚正琢磨着,那冰窟窿倒是開門見山。
“聽聞自半清來後,舒公子的病大有好轉,上次無季園一別,半均事忙,今次得閒,所以特來看看公子,也好知道半清在府上,可有盡心照料。”
這舒浚和夏半均見的不多,並不知他此刻一口氣講出這樣一大段話,是何等的罕見。
心裡只是又想起紅蓮上次說的話。
看來自己身邊少了夏半清,癆病好轉之事,對外委實很難瞞混過去。
可自己和夏半清看似互利互惠,實則,他對此人並不信任。
何況他與紅蓮之間,如今亦是……
“雖聽夏先生說,與家中關係不好,可有夏御醫這樣好的大哥,想必過些時日,一家人定能和好如初的。”
舒浚寒暄說着,就是乖乖伸出手去,給夏半均把脈。
夏半均沒有接話,似乎一門心思撲在診病上。
奇怪的是,以前在無季園的時候病重,他都沒有用上太多的時間診脈。
現在病情減輕,反倒是萬分的認真,甚至……
有些發呆。
夏半均這麼走神似的呆了很久,眉頭一直皺着。
舒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爲不熟,所以不好打斷他。
卻是周圍太安靜,舒浚沒一會兒,亦是也跟着走了神。
今天紅蓮纔是來替他吸過癆。
然而來的快,走的也快。
簡直就同例行公事沒有兩樣,全然不像從前那般親切,與他疏遠的份外明顯。
紅蓮只是故作客氣的聊了幾句,又是沒話找話般,問了夏半清在不在府上之類的。
得知夏半清不在,便再是無話,告辭了。
舒浚還沒有從上次的打擊中緩和過來,就也配合着她的客氣,送她走了。
只是現在回想起來,本就不是滋味的心裡,更是越發的難受。
約是覺察到了舒浚氣場的變化,夏半均這纔回神,怎料……
“半均?”
來人雖是和冰山臉一個模子所刻,可一身飄逸的衣衫很是隨行,頭髮也是絲毫不顯嚴謹的半扎半披。
一看就知是兩個截然相反的人。
夏半清經常不在府上,舒浚對他去了哪裡,也是一無所知,而且他還不讓問。
當真覺得舒家,是被個不得了的瘟神給纏上了。
對於夏半清的出現,那冰窟窿倒是沒覺意外,只是想到什麼般沉默了一會兒。
之後就是相當自然的問責起來:“離京三年,你還是這般。”
“如今在丞相府上做事,竟也還不安生的到處跑。”
說罷便是起身,向舒浚告辭:“既然公子病情確是好轉,半均已經放心,就不多叨擾了。”
隨後又是含義頗深的看了夏半清一眼:
“送我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