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驚詫看着岑夜,換做以前,他肯定不會這般阻攔,即便不爽,那也最多就悶着翻個白眼。
他這是以後,都不會再乖乖當弟弟,忍氣吞聲了?
然而車中紅蓮是驚,車外舒浚也是驚。
立馬就是想起以前酒宴上,自己當衆求親時候,那小子偷偷在耳邊戳的那句。
那小子果然,不只是把紅蓮當皇姐而已!
“那麼,若是好友的身份,請紅蓮借一步說話,該是沒有不妥了吧。”
外面那人還是溫和,但很明顯是在擡槓。
“哼。”岑夜一個嗤笑,看就知道不會同意。
想自己和舒浚那點事,這臭小子都清楚,紅蓮當真不懂他現在黑臉做什麼。
何況自己又還什麼都沒答應他,憑什麼這般管着?!
既然舒浚這般突兀的來了,而且態度還有些許強硬,定是有事。
紅蓮自然不會由着岑夜在這兒使性子,塞了他一個眼色,就把手伸出去,讓他把傘給自己。
怎料喀嚓一聲,他竟直接把傘給折斷了。
“……”紅蓮傻了片刻,他則已經一臉悠哉,示意她自便。
“你完了!”
咬牙甩了他一句,就這麼從車下下去了,耳邊還留了他一句嘀咕。
“完了就完了。”
紅蓮簡直哭笑不得,隨即就見馬車旁的舒浚撐着傘,穿了身黑斗篷,把臉遮得嚴實。
看來是不想讓人認出他。
“何事?”
紅蓮臉上一沉,纔到跟前,他倒立馬將傘給自己撐上了:“去那邊說。”
說着就是走遠了些,到了一顆大樹後面。
怎料還什麼都沒說,舒浚就是緊緊將她抱了個滿懷,好生的思念。
“舒浚!”紅蓮也沒去推他,只相當不快的壓低了聲音。
“不是的,就一會兒,我是真的有很重要之事與你說。”他怕她誤會,急急解釋,但手上沒鬆。
他這般無聊,紅蓮當真是惱了,正要掙脫,就聽耳邊一句:
“設計逼死蘭妃的,是夏半清。”
紅蓮心裡一緊,也沒再去管抱不抱,蹙眉沉聲:“我也去刑部查過好幾次,全無線索。”
“如何做的?”
“你當知道,他此人極擅使藥,入太醫院後,更是不愁稀罕材料,制了一種忘憂散,可令人失神半個時辰,清醒後亦是全無覺察。”
舒浚雖在說正事,但聽上去甚爲癡迷陶醉,兩手正緊圈在紅蓮腰身上,閉眼埋首在她發間嗅着。
要知近兩年,紅蓮已是到了最爲嬌豔的十六歲,初褪稚氣的她,倒真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蕊,怎能不叫人神往?
當然,紅蓮此刻沒理那麼多,只認真回憶着刑部人的證詞。
想那夏半清的手段,製出如此誇張之藥,斷然是有可能。
“此事若無舒家插手,僅憑他,是辦不成的吧。”紅蓮眸光錚亮,終於推開了舒浚。
“你特地跑來和我說這些,是要同夏半清翻臉?”
舒浚沉默片刻,依舊是滿目情愫:“紅蓮,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出賣任何人。”
“不管是夏半清,還是舒家。”
紅蓮沒有接話,只一臉淡然,心裡卻笑他,不是早就連她都出賣了嗎。
隨後笑笑:“舒浚,你要的話,不會是
讓我嫁給你吧。”
“舒浚今生,別無所求。”他倒是答得一片癡情。
紅蓮沒做聲,看着旁邊。
“紅蓮,我知你即便沒有我幫忙,也無甚所謂,我今日來只想告訴你,我永遠是站在你一邊的。”
“爲何?”紅蓮擡眼看來,卻是有些冷的。
“覺得害得岑策他們如此結局,憐憫桑依,又是摸不透夏半清究竟有何目的,所以害怕了?”
她不愧是與舒浚交過心的知己,字字句句都戳在重點上。
舒浚雖稍稍沉臉,可更多的還是傷感:“紅蓮,蘭妃之事究竟是不是夏半清所爲,我也不過是看見那藥,懷疑十之八九,何況……”
“你說的那些,都不過是附帶着的原因。”
“那主要的原因是什麼?”紅蓮不屑挑眉,卻又因他的回答拉沉。
“當然是我愛你啊!”
他說的苦楚,但見到紅蓮覺得困擾和煩躁的表情,心裡似有萬分的快意——
她能如此反應,便證明還是對自己在意的!
隨即神色又是更加的痛苦:“紅蓮,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爹與蘭妃是多年的舊識,我不覺得他會與此事有關。”
“但若是你這般懷疑,我願意幫你追查,與你嫁不嫁我無關。”
“那夏半清,總歸是當過義賊幫的副幫主,如今要真是他害了二皇子他們,你們過去又有仇怨。”
“很可能下個目標,便是世子殿下了啊!”
舒浚說的急切,紅蓮則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好一會兒:
“早知如此,你癆病痊癒之後,夏半清已然沒有利用價值,爲何舒家還要庇護他?”
舒浚的情意,紅蓮相信是真。
可是有無誠意,全看這個問題,他要如何回答。
然而他終究是令紅蓮失望,沒能主動挑明,夏半清究竟怎麼知曉吸癆那事的。
“對外是他醫好我的病,我爹對他感恩不盡,而他又似早在預謀什麼,我能怎麼辦?”
舒浚說的無辜,而紅蓮又是良久的沉默。
終餘一聲嘆息:“舒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我之間隔得如此之遠了呢。”
舒浚怔怔:“……那是因爲你……”
“不是,舒浚,不是因爲我對你的心意覺得困擾。”紅蓮打斷他,一貫的淡然,帶着些許的強硬。
“等你找出了問題的答案,再來找我吧,那時,或許我們還能做回朋友。”
“今次的情報對我很有幫助,多謝。”
紅蓮抱過一拳,便是離開傘下。
牛毛般的小雨中,那背影風姿瀟灑,很是奪目。
舒浚就這麼一直看着,直到馬車離開,滿是不解的臉上,更多了一層陰鬱:
“可是我,已經沒法再與你做回朋友了啊……”
※※※
外面的小雨淅淅瀝瀝的下着,那清麗卻懶散的男子從蓉妃宮裡出來的時候,已是臨近傍晚。
看看天空,臉上似有些疲累:“紅蓮啊紅蓮,你爲何就如此的讓我頭疼呢。”
一聲感慨,回到太醫院之時,除了今日值班的人,其他御醫早是走了。
有氣無力的收拾了一下,便是坐上馬車,卻纔出宮沒多久就停了。
“何事?”夏半清撩起門簾,就是看見那與自己一個模子所刻之人,站在
車前。
“我有事問你。”冷冷一句,也無表情。
雖與往常無甚差別,但夏半清卻能看出來,這冰窟窿此刻,並非一般的認真。
“你不是去宣武將軍那兒,參加他女兒和死人的陰陽宴了麼?”
夏半清懶懶調侃,對方竟蹙眉說教:“策夫人情深義重,卻與二皇子這般悽慘,你居然還能打趣?”
“哈哈,情深義重呢,想不到你嘴裡還可以講出這詞!”夏半清還是笑,但也不是諷刺。
似乎許久未見,能同這冰窟窿說上兩句,還是挺高興的。
即便並不認爲,他今次來找自己,會有什麼好事。
“上車啊!”
夏半清招了一下,那冰窟窿便就上來了,隨後就坐在夏半清對面看着他,一言不發。
夏半清懂他意思,可這般表達方式,還真是叫人很是無奈。
搖搖頭,就讓車伕去旁邊的茶鋪裡坐坐。
“好了吧,現在可說了?”夏半清還是調侃的調調,而那冰窟窿想說的話,也是如他所料。
“你混進宮裡,究竟想幹什麼?”
“進太醫院替你,可是王上的意思,你若是不信,可以隨便找個人去幫你打聽打聽。”
夏半清說着,又無奈笑笑:“你不會覺得蘭妃這一連串的事情,都與我有關吧?”
夏半均沒回答,明顯是在默認。
夏半清又道:“你現在醫館開着,老婆陪着,當是知足了啊。”
“別成天聽那老頭子胡謅宮裡的事,讓夏家往渾水裡趟。”
“你要恨也是恨夏家,爲何在宮裡挑事?”夏半均冷冷還了一句,話間明擺着,已經認定了夏半清是黑手。
“聽聞你以前流落到了義賊幫,還當了副幫主,那裡究竟是什麼地方,怎會讓你變成這樣?”
話才說完,夏半清就覺好笑:“讓我變成哪樣?”
“變得,都不把自己當白國人了。”一句話壓的有些低,幾分的正義。
夏半清卻是不語,想了一會兒:“哪國哪家,對我而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活着,就得隨心所欲啊。”
“半均,將我變成這樣的不是義賊幫,也是不是別人,是夏家。”
那眸光錚亮,隨後笑笑:“不過我也得感謝夏家。”
“若非當年讓我無處可歸,我亦是走不到今天。”
“如今這般,你覺得好?”夏半均插話,冷涼的嗓音能聽出氣惱。
而夏半清卻是不答。
好是不好,他都已經走到了這步,若現在回頭,他可沒法忍受。
之後兩人無言很久,氣氛很是沉悶。
才聽那冷涼的聲音道:“如今王后雖已不在,但有些事情並非就能夠捅破。”
“你現在究竟是什麼人,想幹什麼事,這些我不會管。”
“就如你所說,夏家如今只我一個兒子,之前已被你擺過一道,現在你要把渾水踢翻,我定不會袖手旁觀。”
說罷,那清麗嚴謹的男子便是落車離去,只留得另一個截然相反的人,一抹懶笑。
卻是眉間苦澀:“是啊半清,夏家從以前開始,就只有你一個兒子了。”
“別再當我是大哥,也別再當我是夏家人。”
“就如今天這般,千萬千萬,不要再相信我的任何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