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表和談吐看,阿焱絕對不是那種粗俗青年,也沒有普通山賊幫主的那股子匪勁,皮膚也不黑。
一張臉仔細瞧瞧,還很俊朗。
如果說夏半清是清麗慵懶,那麼阿焱就是爽朗豪氣。
自古英雄出少年,而這個青年阿焱,儼然早就能算得上是個小英雄。
紅蓮看得出,此人日後定能幹一番大事,絕不會僅僅窩在小小的義賊幫裡。
雖然不想承認,但夏半清看人確實有兩把刷子,而且還對阿焱十分忠心,現在就開始幫他物色老婆。
若將來的賢內助是紅蓮這樣的女子,內可治國,外可安邦,實在舉世難尋。
紅蓮想到這裡,不禁垂了眼簾。這兩天也算是對靈州有了個大概的瞭解,現不到,自己終究還是重生在了一個烽火亂世。
靈州大地分白、紫、藍、赤四國,分別守護着四個天界留下的伏神印,而自古有傳說,集齊所有伏神印的人,就能成爲主宰靈州的神。
四國也因此,自古就是戰亂不斷。
百年前,赤國曾有幸奪到了一枚他國的伏神印,靈州長久維持的微妙平衡被打亂,烽煙殺伐的慘烈怵目驚心。
一番爭奪過後,伏神印終究各歸其主,靈州纔再次回到了微妙的平衡中。
然而紅蓮知道,這次的平衡不會持續太久。
四國表面上看似和諧,暗地裡的爭鬥早已愈演愈烈,像白國這樣,把自己的世子送去他國做質子,肯定早就屢見不鮮。
而這個白國世子的回宮路,磨難重重,甚至還有江湖幫派插手卷入,可見白國宮中的混亂程度。
“吃嗎?阿焱送我的點心,味道挺不錯的。”紅蓮抱着點心盒走到籠子跟面,早上從山寨出發後已經走了一天,現在已經夜深,而這死小孩,一整天下來就只吃了個饅頭。
小小年紀便遭如此多的磨難,紅蓮自然有些同情他,結果這死孩子依舊不買賬,白眼一翻,把頭扭到另一邊。
“唉,我問你,你真的想回宮去嗎?”紅蓮也不強迫他,畢竟他這個年齡的孩子都是內心纖細、卻又有些叛逆的,雖然他就不像個孩子。
少年還是不理她,倒是肚子咕咕叫了一陣。
紅蓮笑笑,抱着點心繞到他面前。
籠子是放在馬車上的,空出來的一點地方,剛好夠紅蓮坐下:“這些是阿焱那小子專程給我做的,和義賊幫無關,我私人請你吃。”
紅蓮顯然是哄小孩的模樣,拿出一個梅花形狀的糕點,伸到籠子裡,遞到少年嘴邊:“吃一點,來,就吃一點,很好吃的!”
少年也不張嘴,由着紅蓮把那糕點在嘴上亂戳,一雙眼則定睛看着她懷裡的點心。
八成是知道這些是阿焱做的之後,想起那精壯的體格、握劍的粗手,有些嚇到了。
“幹什麼,我又不是兔子!”少年回神,揮開了紅蓮的手,擦擦沾到嘴上的粉末。
她又繼續把糕點拿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吃不吃?吃不吃?真的不吃嗎?”
“真是怕
你了!”少年又翻白眼,惡狠狠奪過那糕點,塞進嘴裡,“行了吧?”
“再來點兒?”紅蓮動作奇快,少年才說完,就又遞了一個過去。
大概是太餓了,加上味道確實不錯,少年也懶得反抗,很乾脆的接過吃下了。
紅蓮見他總算肯吃,便把點心盒放在籠子前,起身去拿了些水,回來的時候,一盒點心已經吃地差不多,還剩下三個:“這三種最好吃,留給你的。”
“噗哧!”紅蓮一笑,把水給他,坐回籠子邊上,邊吃邊說,“我聽阿焱他們說,你叫岑夜是吧。”
“與你何干。”少年吃飽喝足,依舊不買賬,一個白眼。
“我問你,若我出手救你,你真的想回宮去嗎?”紅蓮懶得教育他,語重心長的轉了話題,“路上想殺你的人那麼多,何況你又是質子,就算回去,也很難被待見吧。”
“如果我是你,與其回去,捲入那些權謀爭鬥,倒不如找塊偏僻地方,安寧度日。”
紅蓮緩緩說着,如勸誡後輩的老者,想少年與小時的自己頗爲相似,不由得想給他指條明路。
“找塊偏僻地方,和你嗎?”岑夜擡眼看她,帶着幾分嗤笑。
眼中依舊是那如死了靈魂般的神色,比普通孩子深沉的多,也冷冽的多,似乎把一切都拒之千里,但又不甘放手。
“如果你願意的話。”
紅蓮說的深沉,這一刻,她並未把岑夜當作十三歲的孩子。
她比任何都懂他的那種眼神,懂他和小時候的自己一樣,需要有人給予一方救贖。
但她不會和仙人師傅一般,指給他一條或許是萬劫不復的絕路。她只是告訴他,還有另一種安穩的未來。
然後,由他自己選擇。
紅蓮想要給予這個少年救贖,又或者是,想要救贖曾選錯了道路的自己。
月光靜謐,兩人是對視許久的沉默。那隔開他們的鐵籠欄杆,就像是隔着兩種性質相同、卻又截然相反的命運。
他會跟她走,從此浪跡天涯。
還是。
他依然選擇那條崎嶇的路,去迎接不知好壞的未來。
“女人,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宮裡派來的刺客?”岑夜冷冷問道,不是答應,不是拒絕,更不是回答。
“我說你纔多大,女人長女人短的,叫我紅蓮姐姐!”紅蓮實在受不了他那態度,對方則又一個白眼,倒在籠子裡開始睡覺,邊打呵欠邊留下一句。
“等你救了我再說吧。”
紅蓮快被這死孩子氣死,回去睡覺前又瞪了籠子一眼:
雖然夏半清解釋過,岑夜沒牀就無法睡覺,但是一個押運中的囚犯,籠子裡的那張牀,實在太礙眼!
儘管這次交易世子的行動極爲重要,可參與的人並不多。
除了阿焱、夏半清和紅蓮,就只有八個一等一的高手護衛。
一行人連續在山中走了四天,也並未受到所謂的伏擊。
據夏半清說,岑夜大概半個月前,被去殺他的刺客打成了很重的內傷。
前幾天在亂葬崗的山裡,先是衝破穴道動了內力,再爲點住紅蓮,終是犯了內傷大忌,強行調動了十成功力,差點搞到經脈盡斷。
若非被阿焱撿回去,怕是當夜就死了。
得知這些,紅蓮真心對這少年有些佩服。記得他點住自己逃走時,根本沒從他身上看出破綻。
本以爲這世子除了會點小聰明,只是個孤高桀驁的紈絝子弟,想不到竟還挺有骨氣,年紀不大,倒也是條硬漢。
可他一個在敵國長大的質子,竟然會修習內功,背後着實有點問題。
不過以他那性格,該是怎麼問都不會交代,所以大家也懶得深究。
紅蓮騎在馬上,瞥了一眼籠子裡的世子,在夏半清的調理下,他明顯已好了大半。
天上日頭高照,已近午時。今天是出發後的第五天,早上的時候,他們已從大山裡出來,進到一條狹長的山谷裡。
阿焱說過了峽谷,就是紫白兩國的邊界交匯處,而這條峽谷,便是整個行動中最危險的地方。
峽谷中有處極窄的咽喉,乃是埋下伏兵,前後夾擊的完美之地。
是個人都會在這裡動手,他們也確實遭到了伏擊,卻不是大批敵人,而是待他們剛過咽喉處,就滾落許多大石頭,被斷了退路。
沒有看見敵人。
一行人戒備着繼續前行,紅蓮擅使長槍,十四歲的她背槍跨馬,手中還另外拿有一柄劍。
紅衣黑髮,腰背直挺,雖青澀嬌俏,卻英氣十足,隱隱流露着一絲霸氣。
不管是馭馬的動作,還是臉上神情,阿焱和夏半清一眼便是看出,這少女絕對是熟悉行軍打仗的高手,如此年少,卻儼然具有一種足以撼動三軍的氣勢,當真不凡。
她究竟是什麼來頭,難道是那傳說中的……!
阿焱和夏半清都是一驚,默契交流過一個眼神後,夏半清卻默默搖頭,制止了正要找紅蓮說話的阿焱。
表示就算天塌下來,也等世子的交易完成了再說。
咻咻——
正在此刻,漫天箭雨忽然落下,紅蓮聽力超常,早就發覺拉弓弦之聲。
在馬上借力飛身而起時,正好於空中撞上箭雨,隨即長槍橫掃,氣貫長虹,如拂過原野的狂風,一擊就將箭雨散落得只剩三三兩兩!
她一腳又在一支箭上借力,身體飛得更高,長槍只破山谷壁上的一處突巖,頓時岩石盡碎,和躲在上面的一隊黑衣人一起落下。
黑衣人摔傷不少,又掉落的岩石砸中,基本沒死的,也都受了傷。
紅蓮才一出手,便震驚住了所有人,卻只有她自己不太滿意:
本一擊就能搞定的事,卻因戰魂之力受阻,用了兩擊,而且身體似乎累得極快,力量也連過去的一半都沒有。
“阿焱,你說他們要搶世子,現在爲何放箭,就不怕錯殺世子?”紅蓮盯着掉在一堆的敵人,一行人這才從剛纔驚愕中回神。
只有籠子裡的少年還愣愣看着紅蓮,像是嚇呆了,又像是在盤算着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