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並非是懂得掐算命理之人,但在天界呆過三年,讓她對人魂生魄這些方面的事,多少也有些瞭解。
這女人儘管表面上看沒有不妥,氣色也相當健康,可是那腳下的影子……
就好比之前在將軍府中能夠看到邪氣,紅蓮的眼力,能夠看出一些凡人所不能見之的東西。
例如這女人的影子正忽明忽暗,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一般,是魂魄命道受損之象。
不出三年,她必死無疑,且魂飛魄散!
“那個是誰?”紅蓮看着那一隊巫女喃喃,隨即又是給出一個反問作爲答案,“國師?”
“是啊,那就是負責看管我白國伏神印的現任國師,千尋大人。”蘭妃回答,之後又是想起泰安院之事,不禁露出了一點愁容。
“按照規定,國師一職,十年便要更換一次,最多也只能是十三年。如今泰安院只剩數百亡魂和一片廢墟,這十年期限將至,真不知今次該如何是好。”
十三年?
這個千尋大人,怕是很難堅持到那個時候了。
紅蓮這麼想着,便又淡淡問道:“爲何要是十年,像國師這類職位,不應該越是年長,積累的靈氣就越強嗎?”
蘭妃看了看紅蓮,像是被問住,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自百年前四國靈獸不知所蹤,有了國師一職以來,四國便都是這樣規定的,或許是年紀一旦大了,會有什麼影響吧。”
見蘭妃也沒能說出個什麼有用的東西來,紅蓮就沒有繼續再問,只覺得幾時有機會了,倒真要去那伏神殿中瞧瞧,看看那伏神印,究竟是長得什麼模樣。
倘若是會損害魂魄命道之物,當是趁早告知四國之王,罷免國師和神殿,少讓人接近爲好。
畢竟那影子裡的異狀,普通人的肉眼凡胎,是瞧不見的。
“看樣子,她現在是要去那雅藝軒,調查昨晚宮女吞蛇之事,不如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紅蓮說着便是朝着國師一撥人走去,淡然沉穩的態度,似乎已經把和岑夜吵架的事丟到了九霄雲外。
不回華星宮就不回華星宮,又不是沒了他岑夜,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小女子紅蓮,拜見國師大人!”紅蓮抱拳拱手,標準的軍人禮。
她現在已是穿回了精簡幹練的窄袖短裙,披着頭髮,看上去似乎放縱不羈,卻是態度神色嚴謹有禮的,頂多也只能算是個不拘小節的豪氣姑娘,談不上什麼負面的印象。
國師將紅蓮打量一遍,就是看着蘭妃和二皇子也跟着過來,等人到齊了,才省事般微微頷首,給衆人一起告了個禮。
“蘭妃娘娘,二皇子,這位紅蓮姑娘……”國師再次看向紅蓮,微笑,“定是前些日子回宮的岑夜世子,身邊的護衛吧。”
“正是!”紅蓮也是笑笑。
這國師端莊嫺靜,談吐適度,看就個內心修養極好的女人,一雙眼睛也是清清澈澈,給紅蓮第一眼的印象,當真不錯。
“不知國師大人現在,是否是要去那雅藝軒調查昨夜之事?倘若是的話,紅蓮也想一同前往,畢竟昨夜也在現場,希望知道個結果,也好心安。”
紅蓮直截了當的說了,蘭妃也是跟着表明想要一起。
國師看了看幾人,便是點頭,淺笑:“千尋本是打算通知昨晚的人都去,又怕再次令各位娘娘記起不好的回憶,便是作
罷了。”
“既然現下和各位遇上,又是如此說了,那便一起吧。”
國師的確是講的實話,因爲蘭妃當真不太想去,只是紅蓮一句話也是講在了她的心坎上。
親自去了,聽個結果,也好讓自己找個安心。
何況昨晚本就被那賢妃懷疑,覺得是她蘭妃命那宮女端上的蛇,要是不去看看,萬一查出了什麼問題,豈非被陷害了也不知道?
冬兒身爲蘭妃的左膀右臂,在身邊跟了幾年,這點利害關係還是明白的。
就算蘭妃現在說不想去,那她也會找個藉口,跟着紅蓮一起過去瞧瞧,爲主子分點憂。
可是那風鈴就不同了。
昨天腿都給嚇軟了,此刻聽見雅藝軒三個字都還在心悸,哪裡會想去?
何況紅蓮現在已經被世子趕出了華星宮,自己也沒有再跟着的道理,便是找了藉口,說世子還吩咐了她辦些事,趕緊帶着一起來的幾個宮人,抱着枕頭被褥回去了。
本想把遇到過國師的事情趕緊告訴岑夜,怎料回到華星宮,他早就出去了。
問其他人世子去了哪裡。
雅藝軒!
紅蓮早料到,如此場合,怎麼會少了這死孩子的身影,可沒想到的是,長公主和蓉妃也來了。
看來這蓉妃,當真是對賢妃意見大得很,不光是主動提出了要通報王上、請來國師,現在還鐵了心要把這齣戲看到最後。
不過想起其他公主在書堂說的那些,紅蓮又覺得,這蓉妃或許只是單純的出於正直。
身爲長公主的額娘,不希望這白國的後宮裡,被一些牛鬼蛇神,弄得烏煙瘴氣。
然而究竟是怎樣想的,紅蓮也摸不準。
這蓉妃和長公主,當真清高又低調,很難在短時間裡看出些什麼頭緒。
可如若真是後面那種想法,那麼這個蓉妃,莫不是自我意識太過良好。所以覺得這後宮的正義,該是由她來進行主持了?
紅蓮暗自諷刺,正在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便是覺察一道相當銳利的目光,從自己身上一掃而過。
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心眼小得不行,做錯了事還蹬鼻子上臉的死小孩!
說句實話,如果知道岑夜會在這裡,岑策是打死了他也不會來的。
可現在掉頭要走的話,又顯得越發做賊心虛,終究只能硬着頭皮,跟着國師一羣人進了雅藝軒。
賢妃昨天晚上就是搬到了麗妃那裡,說是等國師瞧過了,做了驅逐冤魂之類的儀式之後,才決定要不要搬回來,現在也是沒有出現在這裡。
“啓稟國師大人,昨晚蓉妃娘娘說了今天通知大人過來,所以賢妃娘娘只讓人運走了屍體,這亭子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原原本本的,沒有動過。”
纔到棧臺附近,守在這裡幾個太監就是上來彙報。
國師點點頭應了一聲,紅蓮則是看了蓉妃一眼。
昨天晚上,她那般篤定吞蛇之事乃是賢妃自編自演,現在賢妃一副‘儘管放開了來查’的態度,不知她會是個什麼反應。
卻是隻無甚所謂的挑了挑眉毛,像是笑嘆:
“國師大人也當真是不容易,既要守護伏神印,還要被無知之人,莫名其妙的當作捕快。”
“早知這般褻瀆大人的神職,本宮當真是不該告訴王上,請大人過來。”
不知是
不是看賢妃不在,蓉妃完全是把話敞開了講。
不過照紅蓮的觀察,恐怕就賢妃在她面前,這話講出,多半也差不了多少。
那國師也不是後宮中人,而且守護伏神印,地位很高,自然也不怕開罪誰。
對於蓉妃的一番話,也就是回以一笑:“無妨,賢妃娘娘也不過是想要儘快搞清事實,看是否有邪魔作祟,也好安心。”
說完,國師便是帶上五六個巫女往亭子去,其他人則基本都留在了棧臺外面,只有岑夜獨自跟了過去。
紅蓮一時間心裡一沉。
他既然是說給那宮女服了藥,那麼只要不是去查屍體,應該沒什麼擔心的必要,何況就是要去查屍體,似乎也不用太過憂慮。
紅蓮昨晚當即就想到過服藥,所以拿筷子掏了喉嚨,又在腹部打上一拳,卻是並未在那嘔吐物中找出什麼,甚至都沒有藥味。
因此岑夜與她說是吃了藥的時候,她纔會不相信。
現在他那面癱臉上雖看不出什麼,可紅蓮知道,既然他跟過去,就一定是有什麼東西令他不放心。
昨晚之事,果然很有問題!
他在意的竟不是屍體被拖走,而是國師這種玄玄乎乎的靈媒人物,關於那用來操縱宮女的方法,究竟是什麼?
紅蓮如此想着,腳下已不由自主的,跟着岑夜一起過去了。
昨晚的蛇還有血跡,全都原封不動的留在這裡。
國師進入涼亭後,岑夜便止步在了外面,然後側頭,看了並肩站着的紅蓮一眼。
紅蓮回了他一個白眼,兩人沒講話。
卻是過了沒一會兒,岑夜就又側過頭來,不冷不熱的問道:“給你送去的枕頭被褥,可是收到了?”
紅蓮一怔,原本此刻不想去提及這件事,怎料她還沒炸毛,這死孩子竟就先主動過來戳她了!
“……”
紅蓮沒理他,也不看他,可他居然就一直看着她,似乎不把她逼得炸毛,就絕不罷休!
紅蓮堅決的告訴自己,絕對不要買他的賬,絕對不要理他,絕對要把他當成空氣,忍到最後。
岑夜見她毫無反應,袖子裡的手不禁捏成了拳頭,態度卻還是不露破綻,又戳一句:
“你那朝外拐的胳膊肘,打算何時掰回來?”
“……!”紅蓮頓時也偷偷捏了拳頭,但依舊打算裝到底。
“收那種慫包做徒弟,你自己被別人笑話也就算了,我可不想自己也被連累。”他又戳。
“好心讓你如願,搬去景陽宮住,你都不感謝我一句?”他又戳。
“你喜歡夏半均,我便讓王上放過夏家。你想收了那慫包做徒弟,我便連被褥都給你送貨上門。”
“你早上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爲了慫包和蘭妃教訓我,之後又跑到書庫裡去給我臉色看……”
岑夜頓頓,本不帶情緒的聲音,終是露出了些怒意:“女人,我不過是稍稍說了你一句,你竟還端着飯碗給我跑了。”
“對那慫包,你就哈哈笑。對我,你就板着一張臉。”
“如此這般也就算了,現在還專程跟着一起過來,繼續在旁邊垮着臉給我看。”
“你準備這樣一直氣我,故意破壞我的心情到什麼時候?”
岑夜就這樣戳戳戳,戳到最後,竟是又如書庫裡一樣,開始趕人了!
(本章完)